李花子突發急病,大家都慌了神,一個狗腿子撲上去猛掐書記大人的人中,把個李花子給氣的,肚子疼你掐人中管蛋用,不過他已經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虛弱的唉喲哎喲的叫喚。
陳嫣走過來摸摸李花子的肚子,找準位置壓了壓,李花子疼的差點背過氣去。
“這兒疼?”陳嫣問。
李花子面色慘白,無力的點頭。
“急性闌尾炎,馬上手術,不然病人會疼死。”陳嫣當機立斷,對手足無措的狗腿子們道:“把李花子抬到手術臺上去。”
又對衛生院一干人等道:“準備手術。”
院長慌手忙腳道:“咱衛生院沒這個條件啊。”
陳嫣道:“手術器械我都帶了,你們打下手就行。”
院長等人忙不迭的準備白大褂、消毒水,公社衛生院條件很簡陋,沒有手術臺,沒有無影燈,連麻藥都沒有,李花子躺在一張普通病床上,護士把他的衣服解開,露出精瘦的肚皮,李花子不講衛生,身上散發著臭氣,把陳嫣熏了個踉蹌。
陳嫣戴上口罩和手套,拿出雪亮的手術刀。
李花子嚇哭了:“我要打麻藥。”
院長道:“李書記,咱院里沒有麻藥啊,要不,套車送你去縣醫院?”
李花子疼得要死,哪能再經得起顛簸,可是又怕不打麻藥開刀,正在猶豫,陳嫣道:“我有麻藥,你躺好。”
說著拿出一個小針筒來,李花子放了心,乖乖躺好,忽然又道:“你別亂下刀子把我好的部件摘了啊。”
陳嫣道:“不相信我的技術,好啊,你去縣醫院開刀吧,各單位都忙著四清,等你到地方估計也疼死了。”
“好,你下刀子吧。”李花子到底忍不住疼,只能選擇相信。
陳嫣給他打了一針,用碘酒一擦,拿起手術刀徑直在他腹部開了個口子,位置精確無比,刀子一動,壞死的闌尾被夾了出來,丟在不銹鋼托盤上。
“好了。”陳嫣放下手術刀,摘下手套。
“這就好了?”李花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窗外無數雙眼睛都盯著這臺手術呢,陳嫣嫻熟的技術令人嘆為觀止,開個刀就幾秒鐘而已,簡直太神了,太厲害了。
院長端過托盤給李花子看,里面是一坨爛肉。
李花子心里一驚,再看自個肚皮上一個大口子,嚇得差點哭了:“趕緊給我縫上啊。”
陳嫣道:“不慌,先開展四清運動,你不就肚皮上開了口子么,一時半會死不了,丁點大的事兒能和偉大的四清運動相提并論?”
李花子氣的差點吐血,群眾們卻齊聲叫好,到底是陳子錕陳大帥的女兒,生的菩薩面孔,金剛心腸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何其痛快。
“陳大夫,算我求你行不,趕緊給我縫上吧,要命啊。”李花子放下他公社書記的尊嚴,苦苦哀求,幾個狗腿子也跟著說好話,衛生院的院長也幫著求情。
陳嫣道:“那四清運動怎么辦?還開展不開展?”
李花子忍痛道:“都隨你。”
陳嫣這才滿意,三兩下將李花子的肚皮縫好,道:“好了,回去養著吧。”
李花子道:“怎么這么疼啊,不是打了麻藥么?”
陳嫣道:“哪有麻藥,給你打的是生理鹽水。”
李花子氣得半死,忍著疼在狗腿子們的攙扶下哼哼唧唧走了,陳嫣看了看托盤里的爛肉,道:“把這下水扔了吧。”
院長偷笑,這位陳醫生真有一套,把公社書記耍的團團轉,以后有好戲看了。
衛生院騰出一間屋來做陳嫣的臥室,知道陳醫生愛干凈,又發動群眾把茅房掏了個干凈,重新鋪了茅草,用磚頭壘了蹲坑,還撒了點珍貴的消毒水。
陳嫣就這樣暫時住了下來,每天忙著給社員們看病,日子過的倒也充實,老百姓很淳樸,分得清好人壞人,且不說陳嫣醫術高明,看好了大家的病,就是看她爹陳子錕的面子,也要好好招待人家。
六零年,要不是陳子錕帶著大伙分糧食,餓死的還要多哩,大家都這樣說。
每天午飯晚飯,都有社員端來家里的好吃好喝招呼陳嫣,新鮮蔬果蔬菜不斷。
消息傳到臥床休養的李花子耳朵里,把他氣的夠嗆,說這個資產階級臭小姐把咱們公社弄的烏煙瘴氣,一定要好好收拾她才行。
公社會計說:“等李書記的病養好,咱就開四清批斗大會,連陳嫣帶龔大鵬,一塊斗倒。”
李花子道:“那必須的,別看她爹是個人物,她可沒那么大本事,這回落到我手里,不死讓她褪層皮。”
會計桀桀的笑了,伸出大拇指:“李書記高。”
傍晚,一個少年端著南瓜粥來到衛生院,敲敲陳嫣的房門,陳嫣出來道:“小猴子,你娘又做好吃的了。”
小猴子放下碗,神神秘秘道:“俺娘說了,李花子要開會斗爭你哩。”
陳嫣鄙夷的一笑。
小猴子道:“姨,俺娘說讓你躲躲。”
陳嫣道:“替我謝謝你娘,不過我不會逃避的,對了,你爹呢?”
“俺爹在家。”
“那你爹叫來,姨有事和他商量。”
十分鐘后,龔大鵬風風火火趕到衛生院,陳嫣道:“聽說李花子要開批斗會,我想矛頭肯定是指向你的,我不過是附帶著批斗一下。”
龔大鵬道:“李花子個狗日的記仇哩,仗著楊樹根當了地區副專員,就橫行霸道,群眾才不吃他這一套。”
陳嫣道:“我找你來就是商量一下對策,把群眾組織起來……”
聽完陳嫣的話,龔大鵬不由贊嘆,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啊!
一星期后,苦水井公社四清大會在公社禮堂舉行,公社書記李花子帶病主持會議,他先傳達了地區、縣里關于開展四清運動的指示。
“四清,就是清思想,清政治,清組織,清經濟,目前來看咱們公社有些人的思想很反動,膽敢反對總路線,反對大躍進和人民公社,這是嚴重的右傾主義,必須狠狠打擊,讓他們交代問題!”
禮堂的水泥凳子上坐著的都是公社駐地各單位的工作人員,衛生院畜牧站農機站水電站黨委政府一干人等,其中不乏李花子的親信,他們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聽到李書記語氣有加強,就拼命的鼓掌。
李花子頓了頓,道:“還有一些省里來的同志,名義上是組織上派來蹲點指導我們工作的,可是呢,嚴重脫離群眾,搞特殊化,住單間,吃小灶,多吃多占,搞資產階級那一套,這是反對三面紅旗,這是復辟!”
矛頭直指陳嫣,一道道目光齊刷刷射到衛生院職工這邊。
李花子繼續道:“大家都知道,我說的某些人是高干子女,身份特殊,但我李花子就不信這個邪,我管你是老狐貍還是母老虎,到了我苦水井的地盤,就要堅決打倒你!”
掌聲響起,李花子喝了口水,示意下面心腹發起批斗。
可是陳嫣先站了起來:“我有話說。”
李花子道:“沒輪到你發言。”
陳嫣道:“我是省里下派到苦水井蹲點的四清工作干部,是奉了毛主席,劉主席,鄭書記的命令來指導你們搞四清的,誰給你的權力不許我講話?你是不是土皇帝當的太過癮了,連毛主席他老人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這話說的誅心,帽子扣的大,李花子的腦袋戴不下,理屈詞窮,只好眼睜睜看著陳嫣走上來,將自己擠到一旁。
陳嫣頗有乃父之大將風范,面對干部們毫無懼色,事實上她經常在大學講堂里給幾百名學生授課,業務學術上的辯論也經常開,人民大會堂都去過,苦水井這破破爛爛的小禮堂對她來說小菜一碟。
“同志們,苦水井公社階級斗爭的形勢很嚴重,很尖銳,很復雜啊。”陳嫣用了三個很字,一下就把聽眾的情緒帶動起來了。
“五月初,毛主席在杭州召集部分政治局委員和大區書記開會,會上毛主席說,先前對斗爭形勢估計不足,認為有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大隊很壞,現在看來,起碼有三分之一的大隊很壞階級斗爭仍然十分尖銳,很多單位實際上已經爛掉了,領導權已經不在共產黨手里了!”
臺下瞠目結舌,不少人都聽傻了。
陳嫣語氣激昂,抑揚頓挫,普通話標準,比起李花子磕磕巴巴的演說,強了豈止十倍,她話鋒一轉道:“我下基層以來,并沒有立刻開展工作,這是為什么?因為我沒有掌握情況,如同睜眼瞎一般,很容易被壞人利用,所以我沉下心來,借著給群眾看病的機會,了解了苦水井的情況,比預想的還要嚴重,個別領導干部貪污腐化、多吃多占,比起解放前的國民黨反動派來不遑多讓,他們簡直就是披著共產黨皮的日本鬼子!”
李花子氣壞了,想制止陳嫣的發言,忽然禮堂大門打開,明亮的陽光照射進來,龔大鵬高大的身影站在門口,身后是密密麻麻的群眾,不由分說就往里面涌。
“你們來干什么?誰讓你們來的?”李花子喝道。
“不是公社通知讓俺們來開大會的么?”群眾們七嘴八舌答道。
陳嫣道:“是我讓大家來的,現在我宣布,苦水井公社四清批斗大會,正式召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