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關前,戈軒曾經在白塔星上巡視過一次。白塔星上政府的產業多半被商會武裝霸占,剩下的很少,都是一些送給商會也不要的東西,「放射地獄」就是其中一處。
這是一處重元素礦,主要產出是鐳元素。普通鐳不值錢,但是很久以前,政府在此建造了一個元素改造作坊,把普通鐳元素批量改造成「天空鐳」,使得礦產大大增值。然而,改造元素不是依靠設備,而是依賴人工。
這里集中了人類死囚犯中的黃色系衰變環高手,不管是哪個行政星垣的死囚,只要他擁有衰變環,最終都會免去一死,充軍發配來此,在暗無天日的礦底作坊中強迫勞作,直到他病死,或者在不堪忍受下自殺。
以加速衰變的方式獲得的「天空鐳」,曾經供應整個中央星垣的兵工廠,用來制造戰艦等高精尖裝備的某些部件。后來由于在另一個星垣發現天空鐳富礦,這里不再受到重視。
當這里的地方艦隊被調走后,由于缺乏護航艦只,白塔星政府不再向中央星垣輸送這種關鍵性戰略物資。日積月累,天空鐳在這里堆成了小山。它們具有恐怖的放射性,對人體毒害極大,這里又沒有建造防輻射系統,因此這里有「放射地獄」的別稱,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政府高級官員幾乎從來不巡查,僅僅派些小職員,開著厚重的防輻射車,定時向這里輸送食品。每一個被派到這差事的人,無不如喪考妣。開著車來到這里,只要死囚犯們交上規定的天空鐳,由機兵清點入庫,他就把食物丟下去,然而迅速逃離。整個過程,連車都不愿下。
這里建造得如同堡壘,城墻上都有機兵沒日沒夜自動巡邏,倒也不怕死囚犯們逃出去。
戈軒看重的就是這些死囚的能力。在他的構想中,一支完全由衰變環武士構成的軍隊,有著許多優點,在戰術上可以設計出很多出彩之處。
戈軒是長期戰爭中幸存下來的少數人,具備學院派軍官所無法比擬的經驗。許多年前,他就想擁有一支這樣的軍隊,可惜那時他僅僅是工程兵支隊長,不可能實現。現在終于有這樣的機會了。
這些死囚應該都是合格的士兵,即便原本光環能力不強,改造元素這么多年,也鍛煉出來了。任誰天天被逼著改造鐳,不做就不給飯吃,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力想不上升也難。
唯一值得擔憂的,就是他們的身體。上次戈軒來巡視時,就發現這里所有人都已病入膏肓。長期從事放射性工作,還帶著光環抑制器,再加上磁暴與營養不良,能活下來就是奇跡了。聽說大多數弱者在三年內死去,頑強生存下來的強者,也奄奄一息,普通的康復治療對他們恐怕沒有任何用處。
戈軒下了七號的肩頭平臺,帶著公西鴻水站在堡壘大門前,接受DNA掃描。很快,身份驗證結束,自動巡邏的機兵散去,大門打開,戈軒緩步進入堡壘。公西鴻水與七號跟上。
上次空濤帶戈軒來過一回,戈軒記得路徑,進來后直奔礦坑。
與上次的感覺一樣,礦坑陰暗無光,充滿了腐臭的氣息。弓著腰走下低矮的過道,七拐八繞,走了足足十分鐘,才來到一個比較寬敞的地方。這里是巡邏機兵集結之處,是死囚們的禁地。誤入此處的死囚都將第一時間被無情地射殺。在這里可以通過控制室中的光腦編排機兵程式,安排機兵任務。
戈軒通過光腦給巡邏機兵下達任務,讓它們把所有死囚全集中到地面的廣場上。作完這一切,他迅速回到地面。
不久后,就有死囚陸陸續續到達。戈軒發現他們臉上都帶著驚恐之色。這些死囚自從來到此處,還從未有過集結的事情,或許他們擔心機兵集結他們,是要搞大屠殺。
戈軒任得他們胡思亂想,也不安慰。他站在隊列前方,身形筆直,如同標槍。今天他特地穿上了中將軍裝,讓他整個更加威武,東張西望的死囚們很快注意到了他這個特殊的存在。
一位中將跑來這種鬼地方,還不穿防輻射服,這位將軍倒是和其他官僚不一樣啊!他為什么要集結人呢?
一般情況下,總有人忍不住交頭接耳,可是戈軒發現,這些死囚盡管滿心疑問,卻仍舊死氣沉沉站在那里,連說話的興趣都沒有。眼珠動一動,就又回復成木然之色。
好不容易,一萬多人終于集結完畢。許多人已經瀕臨死亡,是被機兵抬出來的。機兵把他們向地上一丟,他們就仰面朝天躺在那里,一動不動,麻木地看著天空,連呻吟聲都聽不到。周圍的人也不上去照顧他們,仿佛他們已經是死人。
公西鴻水動容地看著這一切,戈軒的臉上仍舊毫無表情。
等到機兵上前報告,所有還存在生命體征的個體都集結完畢后,戈軒才走上一步,冷冷地說道:「從今天開始,你們將全部離開這里,成為一名光榮的士兵,進行基礎訓練!」
公西鴻水原本以為戈軒此話一出,死囚們會歡呼,即便不歡呼,肯定也都高高興興,畢竟戈軒這話等于解放了他們,可是誰知,這些人還是木然看著前方,就仿佛沒有聽到戈軒的話語一般。
戈軒卻早料到如此。這些死囚都罹患重病,生命力即將枯竭,這種病近乎絕癥,沒有生命環高手,根本不可能治好,可是白塔星又有幾位生命環高手呢?他們幾乎等于沒救了,出去也是死,又哪能高興得起來?
戈軒不管這些,揮揮手,讓機兵給他們解開光環抑制器。
他們脖子上戴著的光環抑制器與普通抑制器不同,這種特別針對他們制造的產品,沒有完全抑制他們的光環,保留了他們一小部分能力,用來進行改造元素的工作。話說回來,如果使用普通抑制器,完全抑制他們的光環,那么他們將比普通人還不如,在這么惡劣的環境下,早就死絕了。
隨著一個個抑制器被取下,終于有人臉上出現疑惑的神情。
「有神情變化就好!不然屬下還以為他們真的都是僵尸,唉……」公西鴻水低聲對戈軒發出感慨。至于這些人被解除抑制器后,是不是會造反,公西卻不擔心。
造反無非是為了逃跑,這些人都是充軍發配來此,隸屬軍籍,如果逃出去,也只是一個逃兵,回去后還是會面臨通緝。而且這白塔星位置這么偏僻,沒有飛船,他們能逃去哪里?給他們佩戴抑制器,只是為了便于管理而已。
戈軒沒有公西那么多感慨,他不動聲色觀察那幾個神情出現變化的人,發現他們都是高手。他感應了一下,雖然現在他們的光環很黯淡,但如果完全恢復,恐怕最起碼也是七階。
機兵的動作很快,但死囚們人數太多,干了好久,抑制器被解除的僅有三分之一。戈軒不耐,讓七號去幫忙。
比起幾位兄長,七號個頭不算大,甚至還是個小個子,可是比起這些巡邏機兵,它就是巨無霸了。滿打滿算,它全身上下可以探出三百多條觸手,每一只觸手都能干活。
而且七號動作極其迅速。眾死囚只見場中一大片虛影掠過,都駭了一大跳。雖然自忖必死,但一大片虛影壓下來,出于人類的本能,還是要驚嚇躲避的。可沒等他們有所動作,他們就發現,一直套在脖子上的抑制器不見了。這讓他們對那位中將的實力有了初步認識。
七號的加入,讓進度大大加快。半個小時后,能動彈的人,都被解除了抑制器,只剩下那些半死不活躺在地面上的人。
戈軒讓七號把他們集中在面前,與公西鴻水一起察看。這些人生命體征非常微弱,不過對于公西鴻水這樣的綠色系生命環高手來說,并無大礙。其中只有一個即將斷氣,再不救治就晚了。
不等戈軒下令,公西立即發散能量環,一片海洋綠的光霧擴散出去,瞬間包裹了那個人。
看到光環海洋綠的色彩,許多較有見識的死囚都目光一亮,似乎看到了希望。他們現在這種狀態,只有高階生命環才能起死回生,本以為白塔星沒這樣的高手,已經絕望,誰知面前忽然跳出一位,還是八階,這讓他們在黑暗中看到了曙光。
廣場上一萬多人鴉雀無聲,全都把目光集中在那個半死人身上。此人是目前病得最重的一個,本來預計挺不過這一個時辰,要是他都能被救活,他們這些人自然再無大礙。
然而,奇跡并未出現。七階的生命環就能起死回生,但那是在病人還存在一線生機的情況下,如果生機斷絕,即便八階也束手無策。
公西鴻水已經很努力了,生命環形成的綠色光霧越來越濃,他額頭也出現了汗珠,可是僅能保住那人殘存的生命力不流失,要更進一步,他做不到了。
「我來吧!你去休息!」戈軒忽然踏上一步,淡淡說道。
「您……您來?」公西鴻水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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