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的黑暗航程中終于見到了曙光。
起先,一絲光線遠遠跨空而來,透入艦橋的側舷窗;接著,周圍漆黑空間中,一塊塊隕石躍現出它們的身影,尖銳的菱角在光線映照下異常猙獰,就像突然出現的獸群。
在這獸群后方,逆光遠眺,是一座座建立在隕星上的要塞炮臺,炮臺間穿插著猶如圓形廣場般的陣列雷達。
戰舸與巨艎穿越了炮臺集群,出現在多魯眾人眼中的,是一顆刺目欲盲的「小太陽」。這是一顆球形的核融堆,直徑竟然超過了三千基準米,這片空域所有光線顯然都源自于此。
小太陽的下方是一座龐大的空間城市,即是眾人的目的地──陽光之城。
在導航塔的引導下,兩艘戰船先后泊靠空間港的船埠。
戈軒等人一踏上碼頭,就有正昌方面的人前來迎接。來人是畢德白的家仆,叫做畢大。畢德白是弓正昌的幕僚,雖然很有地位,卻無正規職務,他的這位家仆卻是一位組長。
畢大組長先是與戈軒、聞人瑤等人客氣一番,然后言歸正傳,說:「由于即將舉辦比武會,大部分暫時沒有駐防任務的兵團皆舉團前來,導致城內駐地缺乏,雖說弓總座早作了安排,但仍然不敷使用……」
他這里所說的兵團不是翡翠級兵團,翡翠級以上的兵團都擁有自己的領域,肯定會留下人手看老家,不可能舉團來此。
「不過,請諸位放心,我家主人已經給各位在城西找到了空地,那里本是一個極大的園林,有山有水,呆上幾十萬人也不會擁擠。」
「多謝畢特使照顧,敝團感激不盡!」聞人瑤說道。
「哈哈,自家人不說客氣話,敝上還是很看重貴團的……」畢大一邊應著,一邊轉頭四顧。
此處是碼頭廣場,周邊分布著一百條接駁走廊,不斷有士兵涌出走廊進入廣場。一百條接駁走廊中,多魯占了四十條,其他六十條由另一個兵團使用。
那個兵團畢大認識,是一支精銳的翡翠級兵團,叫做「潮宇兵團」,在正昌旗下附屬兵團中,戰斗力是數一數二的。
畢大抵達這里時,潮宇兵團就已在下兵,現在半個小時過去了,廣場上也只集結了萬把人。多魯兵團僅僅使用四十條接駁走廊,想必速度更慢,三四萬人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整隊完畢。
想到這里,畢大對戈軒與聞人瑤說:「諸位,我看不如這樣,讓士兵們自去整隊,我們先去城內找家大酒店,我給諸位接風洗塵,看這樣子,貴團沒個一天功夫,恐怕無法完成集結,我們在大酒店小睡一覺再去城西駐地也不妨。」
聞人瑤急忙笑說:「多謝畢組長抬愛,敝團初定,我們這些團中首腦總要與團員呆在一起才放心。」
「嗯,也是!」畢大點點頭,覺得這聞人瑤考慮得也有道理,多魯大亂之后,控制不易,若上面不與士兵呆在一起,恐又生事端,在陽光之城如果發生這事,對于一力支持他們的主人非常不利,會被政敵攻擊。
「好吧!我和你們一起等在這里,不過……恐怕要等很久了。」畢大望著對面的潮宇兵團說道。
誰知聞人瑤卻笑說:「畢組長放心,不會等很久,大約一個基準時吧。」
「一個基準時?」畢大心想,你這小女人要說大話也不必這么說吧?人家翡翠級精銳──潮宇兵團半個小時才集結了萬把人,你們多魯這個不入流的小角色,又剛剛遭逢大亂,一個小時就能把全團三四萬人集結完成?這可能嗎?
聞人瑤似乎看出了他的懷疑,解釋道:「畢組長還不了解我們的情況,這與我們多魯駐防地有關,在古墟,我們面對的是一條條錯綜復雜的重力走廊,每天都和走廊打交道,部隊早就習慣了通過狹窄區域,所以集結得速度會快那么一點點。」
「哦,原來是這樣。」畢大隨口應了一句。快一點點?這「快一點點」也不能僅僅只花一個小時吧?
他轉頭仔細觀察多魯的四十條接駁走廊,看了片刻,忽然發現了一些不同之處。潮宇兵團的接駁走廊,每次出來只有一名士兵,而多魯的四十條走廊,每一條都同時出來六個人!這六個人同時出來,卻不亂套,每個士兵都規規矩矩排到前方士兵身后,形成整整齊齊的六列,彼此間也不交頭接耳,只是默默整理隨身裝備,整裝完成就目視前方。
不久之后,幾千人在碼頭廣場站立成一個巨大的方陣,這個不斷擴大的方陣還鴉雀無聲,充滿一種肅穆感。
畢大越看越心驚,不由倒抽一口冷氣。一支紀律如此嚴明的軍隊……這還是一個不入流的兵團嗎?恐怕正昌的精銳部隊也不過如此吧?
聞人瑤偷偷觀察畢大的臉色,心中暗自得意。這可是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呢!這些日子,戈軒給了她許多權力,其中就包括訓練部隊這一項。在她嚴厲得近乎苛刻的手段下,部隊紀律迅速改善,很快做到了令行禁止。現在,多魯士兵的個人能力雖然比不上大兵團,但在紀律方面,她可以自豪地說,多魯已不比任何大兵團差了。
她又偷眼看向戈軒,心中暗自一嘆。也只有和這個男人合作,才有現在的成績,要是以前那個老不死團長還在,絕對無法做到這樣。那個老不死說是要對士兵仁善,卻不想慈不掌兵的道理;而且,若不是戈軒進行了徹底的改制,令傳統的兵團結構消亡,她也不可能讓基層軍官完全聽從她的,稍稍嚴厲一點,那些組長說不定就造反了。
在她又是得意又是感慨時,對面的潮宇兵團有人過來了。為首一人四十多歲,方面闊口,身材偉岸。
他快步來到近前,洪聲說道:「在下姜皓永,執掌潮宇兵團,請恕在下孤陋寡聞,竟然不知同為正昌旗下還有這樣一支威武鐵軍!敢問貴團是哪一家兵團?敝人能有幸結識貴團的團長閣下嗎?」
此言一出,多魯的軍官們,自言秋、魯辰青以下,都是既興奮又驕傲,而聞人瑤更形得意。正昌旗下的附屬兵團中,潮宇兵團向來以戰斗力著稱,團長姜皓永更是聞名整個正昌的人物。他本是正昌的團副,由于功勛太大,升無可升,團長又正值壯年,不可能讓位給他,所以才令其自組兵團,以酬其功。接下來,姜皓永手創潮宇兵團,沒用幾年,就晉級翡翠級,聲名一時無倆。
眾人都想,要是在以前,以姜皓永的地位,恐怕都不會正眼看多魯一下,現在竟然親自跑來相詢,還要主動與本團團長結交!這件事說不去別人都不會相信呢!在一些平極別的兵團中,本兵團這可是露大臉了。
聞人瑤偷眼看向戈軒,見他無動于衷,顯然不打算出面應對,于是喜滋滋跑上前去,對姜皓永笑道:「小女子聞人瑤,正是這多魯兵團的團長,在聞名宙域的潮宇兵團面前,敝團可當不得鐵軍二字。」
「多魯?」姜皓永念叨一聲,然后一臉恍然大悟的模樣,說,「可是那勒守古墟要沖十日不失,并全滅廣瑞古墟方面軍的多魯?哈哈,怪不得!我想哪里來的英雄部隊,原來就是這個多魯!經過古墟一役,貴團揚名宇內啊!不怕諸位笑話,原本接到消息時,我也與那些俗人一樣,以為貴團只是僥幸,一笑置之,現在親眼看到貴團風采,這才知道此役絕非僥幸,聞人團長也不愧是巾幗英雄啊!」
能得到姜皓永如此評價,整個正昌系統中就沒幾人,聞人瑤心中樂開了花,表面上卻急忙謙虛,說:「哪里哪里?與潮宇兵團相比,本兵團差太遠啦!只要能追隨潮宇兵團驥尾,本兵團就心滿意足了。」
「聞人團長謙虛了,貴團此來是參加比武大會的吧?我想,只要等到比武大會結束,想必再沒人敢于小覷貴團。」
「我們本是前來向弓總座復命,至于比武賽,只是適逢其會,潮宇此次前來,對于前三名,那是勢在必得啦!」聞人瑤試探著說道。
姜皓永笑著擺擺手,指向身后幾人,說:「我就是帶他們前來見見世面而已,前三名那是不敢想,只要能有幾個進入前十,我就心滿意足了。」
聞人瑤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剛才沒注意,還以為那十個人是姜皓永的護衛,現在這仔細一看,才吃了一驚。這十人氣勢內斂,在那一站,凝如山岳,一個個怎么看怎么不是好相與的,恐怕個個都有七階光環的實力,有幾個實力甚至不比以前的皮丹成差!
聞人瑤心中的喜悅頓時去了九霄云外,如果去和這十個人爭奪前十,她幾乎毫無希望,連三成的把握都沒有。如此一來,獲得榮譽海盜的稱號,保住多魯的獨立地位,這一切就成了鏡花水月。這可如何是好?
當然,擔憂歸擔憂,她還是繼續與姜皓永哈拉,以爭取多探聽到一些小道消息。
旁聽的戈軒不得不感嘆女人的親和力,拉幫結派搞關系,那是他怎么都比不了的。聞人瑤與姜皓永僅是初識,前后說了一個小時的話,竟然變得熟絡無比。姜皓永還說,等到多魯安頓完畢,他會前來拜訪。
一個基準時后,多魯三萬六千多人就都站在碼頭廣場上了,其中還有押送的三萬多名廣瑞俘虜。這速度,再次讓姜皓永贊嘆不已。
畢大更是暗暗驚異,他轉頭望向潮宇兵團的集結地,那里至今才集結了兩萬來人。潮宇兵團是由姜皓永的直系組建成的,而姜皓永原先是正昌團副,可說這支兵團骨子里與正昌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說是正昌的精銳也不為過,而這樣的精銳,在紀律性與行動力上卻被默默無聞的多魯比下去了。這支小兵團究竟經歷了怎樣的變革,才能蛻變成現在這模樣呢?
在帶領多魯兵團前往城西駐扎地的路上,畢大暗自下定決心,以后要好好觀察,把多魯的經驗偷偷記下來,使用在自己小組身上。畢大也有野心,區區組長可不是他的最終目標,他夢想有一天自己也能像姜皓永那樣單獨組建兵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