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山城經羅剎人精心修筑,城墻由堅固的巨石壘成,兩側更有炮臺兩座,易守難攻,現在卻成為葉昭部在黑龍江北的橋頭堡。
海神山城北郊用木柵欄圈起了一片土地,里面有形形色色的簡陋木板房、茅草屋以及破爛的帳篷,總有上百間居所,在這些簡陋的窩棚進進出出的皆是眼窩深陷、高鼻梁、皮膚白皙的羅剎人,其中婦孺居多,甚至孩童中都不見幾名男童。
這里算是葉昭給羅剎人建的集中營,幾個月的征戰,俘虜的羅剎士兵暴民除了少部分遭到屠戮,其余大部交由黑龍江、吉林二將軍解往京城。
而集中營則關押了羅剎婦女二百七十三名、六歲下兒童五十六名,葉昭已經嚴令,不許士兵進集中營滋事,違令者殺無赦。
葉昭也想過設立營妓,例如從關內關外招募女子再由羅剎婦女中征募些自愿者,但后來這個念頭就壓了下去。營妓可設,但不是現在,一枝精兵,可以給予他們舒適的環境,但卻不可建軍之初就養成一枝老爺兵,就好似后世的歐洲軍隊,靠科技先進打順風仗那是百戰百勝,講究的是零傷亡,可若真出現一枝科技可以與他們抗衡的鐵血之師,戰斗力只怕馬上就會銳減。
現在的新軍,可還不到講人文關懷講人命重于天的時候,遠遠不到呢,自己有生之年能看到的話,也就算不枉重生一場了。
走在集中營中,身后跟的是幾名親軍衛隊的衛兵。葉昭的親軍衛隊約有百余人,皆為新軍團勇中征募,上報朝廷的編制為“護旗衛”,護旗統領為三等護衛巴克什,副統領為蘇納。
看到葉昭以及葉昭身后披甲的衛兵,羅剎婦女們紛紛驚惶的逃進窩棚里,要知道她們幾乎大半都遭過中國人的性侵犯,就算是妓女,被同拿錢出賣肉體也完全是兩回事,而更有一部分婦女親眼目睹中國人如何殘忍的殺害她們的丈夫,這群中國人,在她們眼里和惡魔無異。
不過被關在集中營,這些羅剎婦女大多數只能逆來順受,現在已經按照中國人的命令做手工活換取食糧,例如編草鞋、織布等等,有會木匠手藝的還用中國人提供的木料做些桌椅板凳。
其實這些婦孺,按照咸豐的諭令本是發給葉昭為奴的。
海神山一帶土地,咸豐很大方的賞給神炮營及團練各勇開墾,一來葉昭上的折子很令咸豐動容,無主之地變為有主之地,王治自此有度可依,犒賞士卒,更可令他們從此“將士用命,守土保家,莫不浴血”,咸豐自覺得葉昭方略絕妙可行。二來莫說江北之地本就無主,就算關外至黑龍江之南,都是大片大片無主的荒蕪之地,朝廷一再下令鼓勵旗人開墾,開墾者不但土地歸其所有,更有賞銀可拿。但奈何旗人懶惰,這些年新開墾的良田極為有限,倒是部分開放關禁后,漢人開墾的良田大幅增加,不過礙于關外制度,漢人大多只能托名旗人名下代為開墾,最后同旗人哥倆私下分賬。
黑龍江北土地賞給士卒開墾,不過空頭賞賜,咸豐自然樂得大方。
是以關外各勇,就算最底層的團練士卒,都在海神山一帶有了十幾畝土地,而葉昭就更分到了萬余畝山林,幾乎整個海神山都成了他私有。
只是葉昭也知道,這空頭支票兌現遙遙無期,現今所轄士兵又怎么將家眷或者招募佃農送來江北開墾荒田?一來現實條件下海神山一片土地產量想來極有限,是不折不扣的貧瘠之土;二來黑龍江北,隨時可能遭到羅剎人反撲,稍有腦子之人也不會現在開墾這里的土地。
不過不管怎么說,眾士卒自然一片歡騰,當今之世,平民家庭可不最想要的就是自己的田地?
羅剎婦孺發給葉昭為奴就是這道上諭里來的,雖說大清入關后早就漸漸廢除了圈地掠奴等等帶有奴隸制度色彩的作法,但賞賜家奴給功臣幾乎是歷朝天子慣用手法。賞萬畝山田,更一次性將數百戰俘發給葉昭為奴,或許是咸豐帝也覺得對葉昭有些不公吧,這才厚賞以示恩寵,畢竟能在他面前吹風的不僅僅只有六王爺一人。
葉昭本來倒想過等戰事過后,圈一塊地,令這些羅剎女奴耕種,再從江北雇傭佃農過來,怕慢慢就會與這些羅剎女奴婚配,想來這一帶會逐漸形成一個村落、鎮子。但后來想想覺得不妥,百十年后,江北有這么一個混血城鎮,怕不是什么好事,倒是要再思量思量。
想著這些事兒,走著走著,葉昭腳下一滑,就覺得踩到了什么濕乎乎的東西,低頭看去,不由得皺起了眉頭,明顯是一灘尿跡。
其實集中營圈起的地方不小,除了窩棚簡陋些,地面休整的也很平整,雜草都被拔了去,甚至挖了下水渠,免得下雨時被雨水所淹。
不過怎么會有人隨地便溺?
葉昭可不想這里變成臭烘烘的豬圈,不管怎么說自己是現代人,集中營的管理還是要文明一些。
“怎么回事?不是叫她們搞好衛生么?”葉昭蹙眉問身邊的達呼爾婦女,看守這座集中營的主要以達呼爾十幾名女戰士為主,當然,再遠處自然駐有團勇警戒。
達呼爾婦女嚇了一跳,心說被大帥踩到這腌臜物,自己倒霉不倒霉?立時轉頭大喊了幾聲,卻是喊一個俄文名字,似模似樣的,自然是瑪德教士教的,旁的學不會,管理集中營的羅剎婦女的名字她自然要記清楚。
在一棵樹旁順勢搭建起的木板房里,很快就走出來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名人高馬大異常健碩的羅剎婦女,三十多歲年紀,魁梧的怕是能裝下兩個葉昭,一看力氣就不小,目露兇光,滿臉橫肉,和葉昭看過的歐美電視上塑造的那種豬玀殺人犯、暴戾變態的女角色很相似。
羅剎戰俘,自然也有“俄奸”,這位叫做拉麗莎的肥胖婦女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很快就成為管理集中營的俄奸骨干分子,對中國大人一副面孔,回頭對集中營里的其她俄國婦女又是另一副臉孔,古今中外的“奸”,大概都是這副德行。
拉麗莎身邊,瑪德教士也在,近來他經常進出集中營,也是唯一一個白日可以自由進出集中營的男人,葉昭自是希望他能對這些羅剎婦女進行一些“心理治療”,安撫她們。
達呼爾婦女兇著臉訓斥著拉麗莎,拉麗莎雖然聽不懂,卻是一副卑躬屈膝的作派,滿臉討好的笑容。
等瑪德教士翻譯成俄文,拉麗莎連聲說對不起,葉昭倒是能聽懂這個詞。
隨后就見拉麗莎轉頭怪吼了幾聲,那高分貝震得葉昭耳膜生疼。
不多時,旁邊的茅草屋里,木板門被挪開,一名羅剎婦女探出頭來,二十多歲年紀,細高挑,深紅色的頭發,長得倒是順眼。
拉麗莎卻是馬上幾步竄上去,抓住那羅莎婦女的頭發,猛地把人揪了出來,那紅頭發俄國女人疼得叫了一聲,就被拉麗莎按在了地上。拉麗莎似乎還不解恨,又用她肥肥的大腳踩著紅頭發女人的臉,嘴里大聲詛咒惡罵。
葉昭目瞪口呆,瑪德教士無奈的在旁邊解釋:“被毆打的女人叫瑪琳娜,也就是隨地小便的人。”瑪德教士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做這枝中國軍隊的隨軍醫生是對是錯,卻也只能盡自己的努力勸說這位年青的都統大人講慈愛,不要去傷害平民,而對戰俘,瑪德教士就更是悉心照料。
這位年青的統帥,不管怎么說,還是能說的上話的,至少對于這座戰俘營的管理,就聽了自己很多建議,例如預防傳染病等等舉措。
是以瑪德教士對葉昭的印象倒不怎么壞,畢竟是軍人,做的很多壞事也身不由己。瑪德教士祈禱的時候倒常常替葉昭在上帝面前說幾句好話,希望這位中國將軍不會被上帝遺棄,死后能進入天堂,而不是下地獄受苦。
瑪德教士自不知道現在這些俄國戰俘可都是葉昭的私有財產,葉昭自不希望疾病流行,令其財產遭受損失。
葉昭有時候就是這么惡意的想,其實他心底深處現代人的那種柔軟,又怎么會丟掉?只是他更喜歡把自己想像成一個“壞人”而已。
看到瑪琳娜被打的嘴鼻冒血,葉昭不由得更蹙起了眉頭,這個“莊頭”,也太野蠻了吧。
想了想,就側頭對瑪德教士說道:“召集所有戰俘,我跟她們說幾句話。”
瑪德教士嘰里咕嚕和拉麗莎說了幾句,拉麗莎這才放開地上被她毆打的只剩半條人命的瑪琳娜,開始用她的高分貝吼叫,而幾名她手下的俄國婦女則跑向遠處的茅屋,自是喊那些聽不到拉麗莎鬼吼的戰俘。
稀稀疏疏的從各個茅草屋走出一個個沒有生氣的俄國女人,她們更像是木雕泥塑,而不能看成一個個的人。
這些俄國女人好像木頭人般從四面八方走過來,匯集到了集中營中心這塊空地上。
而“莊頭”拉麗莎和瑪德教士交流了幾句后,才愕然知道來到集中營的這位中國大人就是黑龍江戰區最高統治者,她想湊過去和這位中國大人說幾句話,可終究不敢。
“大家好,我叫做景祥,相信大家聽過我的名字。”葉昭見人聚集的差不多了,盡力擺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但怎么都感覺有些虛偽,就好像日本人在喊“日中親善”的口號。
瑪德教士則按照俄國人的習慣翻譯成:“這位是中國黑龍江戰區司令官景祥,向兄弟姐妹們問好!”
俄國女人們一片嘩然,隨即哭聲震天,人人臉上都現出驚懼之色,有俄國女人流淚痛哭,也有婦女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更有一片婦女跪下苦苦求饒,自是以為葉昭是來屠殺她們的。
葉昭倒是滿意的點點頭,最起碼有感情流露了,比剛才的木頭人強。
“大家放心,現在你們都是我的農奴,我是不會傷害你們的。”俄國尚未廢除農奴制,葉昭用了“農奴”這個詞,自是要她們更容易理解現在的處境。
瑪德教士微微一怔,卻是照舊翻了。
那些俄國女人的哭鬧聲漸漸平息,都怔怔聽著,更有婦女臉上現出喜色,幾乎所有人都松了口氣。可不是,成為這位中國黑龍江統治者的農奴,最起碼,是不會被虐殺殘殺了,甚至,也不會再被人傷害,可不是,怪不得最近那些中國男人沒有一個來滋擾呢,原來,是因為自己等的身份變了,變成了這位中國大人的私有財產,從今以后,有這位中國大人庇護了?
這一刻,這些俄國女人十個里怕有九個都在慶幸,情不自禁的喜悅。
葉昭又道:“對你們的生存環境,恩,就是吃住行甚么的吧,我都會盡量改善,如果有愿意離開的,我也不強求。但僅僅限于今天,可以允許大家自由離開。”這就有些虛偽了,別說漫漫荒野這些俄國女人根本無處可去,就算能找到吃的,奮力北行,一路上遇到中國人就不說了,就算哥薩克暴徒,見到這些女人又怎么會輕易放過,殺之乃是家常便飯。
果然那些俄國女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一個吱聲的。
瑪德教士卻不覺有什么虛偽,不由得微微點頭,心說中國皇帝把這些女人變成奴隸將軍大人無力改變,但卻給了這些女人另一個選擇,很有上帝的博愛精神。
葉昭又道:“你們有甚么想法,不妨現在說出來,從我個人來講,希望大家能在中國生活的愉快。”說著話自己都覺得虛偽,這都近代社會了,歐洲至少紙面上已經簽約不殺戰俘了,自己卻強迫一群婦孺成為自己的奴隸,還在這兒偽親善。不過想想歐洲人現在在非洲的作派,可是比自己野蠻多了,更有種族主義的科學家在討論黑人是不是人,可見講文明,他們也是對自己以為的文明人來講。
而作為統治者,自己這些話卻是要練的滾瓜爛熟,就算在別的國家的領土上說起來也面不改色,那才叫修成正果。
瑪德教士翻譯的更起勁了,自是越來越覺得將軍大人有人文精神。
俄國女人都不吱聲,誰敢亂提什么想法?
葉昭琢磨了一下,就笑道:“對拉麗莎小姐,你們有什么看法,她繼續幫助我管理你們的衣食住行,大家覺得她稱職么?放心大膽的說,你們都是平等的。”
葉昭拋磚引玉,俄國女人們這才終于有人敢說話了,剛剛被毆打的口鼻出血的紅發婦女瑪琳娜大聲嘰里呱啦說了一大通。
拉麗莎臉色大變,張嘴喝罵,卻被葉昭親兵用馬刀逼住。
瑪德教士翻譯道:“瑪琳娜小姐說,拉麗莎是哥薩克騎兵中校的妻子,以前就作威作福欺壓平民,她丈夫更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不但了瑪琳娜的妹妹,還殘忍的殺害了她。拉麗莎現在仗著中國大人的權勢,對您的奴仆們拳打腳踢,全不當人看。中國大人修建的便池,她自己霸占,不許別人用,所以我才不得不在門前小便。”
當聽到瑪德教士說“您的奴仆們”時,葉昭微微一怔,問道:“甚么?”
瑪德教士也有些無奈,說道:“瑪琳娜小姐就這么說的,自稱為您的奴仆。”
葉昭心中一曬,這女子倒聰明,想叫自己治拉麗莎,自然要首先獲得自己的庇護。
聽瑪德教士翻完,葉昭琢磨了一下,對瑪琳娜道:“你說的對,拉麗莎確實做的不對,我現在就懲罰她,當著你們的面打她十鞭子!以后她再敢隨便打人,就打她一百鞭子!”說著一揮手,幾名達呼爾婦女立刻將拉麗莎按倒,揮著鞭子啪啪的抽起來。拉麗莎鬼哭狼嚎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一直在大聲告饒。
俄國女人們立時就有人鼓掌,也有婦女怒目而視那些鼓掌的人,自然是俄奸骨干。
葉昭卻是又笑著紅發女子瑪琳娜道:“以后你和拉麗莎一起管理這里,你們互相監督。”
瑪琳娜一呆,自是想不到中國大人會這般看重她,她不過是一名花樣年紀漸已逝去的妓女,走到哪里都是飽嘗白眼的。
葉昭知道,集中營的管理,必須要有拉麗莎這樣的人,哪怕僅僅是扮丑角,執行些自己不得人心的命令都好,而這些女奴會將怨氣發在她身上,自己每次救世主身份出現,會淡化征服者的色彩。
更別說拉麗莎才能真正代表自己這些“統治者”的意志了,僅僅為了拉攏人心而任由瑪琳娜這等有頭腦的人管理集中營,可說不定會搞出什么事來,怕策劃女奴暴丵動也不是沒可能。
是以拉麗莎可以打之罵之,卻萬萬不能罷之,過兩日,還要派人安撫安撫她才好。
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集中營,又何嘗不是烹小鮮,里面的門道也多著呢。
瑪德教士自不知道葉昭怎么想,卻是謹慎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見:“將軍,為什么不免了拉麗莎的職務,她實在不能勝任。”想來這些日子,對于拉麗莎的作派,教士大人也頗看不順眼。
葉昭微微一笑,說:“慢慢來,我自有主意。”
瑪德教士恍然點頭,自以為將軍有更好的考量,卻不知道他不知不覺已經被這異教徒迷惑了。
汗,今天七千字,緩緩先,過兩日再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