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懼戰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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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敦貝克街25號是一座巴洛克風格的豪華大宅,不過近日來,這座大宅進出的紳士小姐都行色匆匆,大宅好似也失去了原來的活力,只有花園中雪白少女雕像上的鳥兒偶爾會嘰嘰喳喳鳴叫一番。
夏洛克先生是這座豪宅的主人,現今他卻憂心忡忡,在遙遠的東方,兒子和滿滿一船鴉齤片被中國人扣留,就算經歷過無數風雨的這位大商賈,此時也束手無策。
在壁爐之前,夏洛克先生正與他的親信史密斯律師商討對策,中國廣州海事法庭已經判定鴉齤片船違反了東南各國共同簽訂遵守的《南海海事法》,現今則在研究要不要控訴小夏洛克的非法行為。
對于夏洛克先生來說,船和貨物可以不要,就怕兒子被中國法庭判定有罪,到時再想救他歸國千難萬難。
史密斯律師是倫敦有名的大律師,但此時緊皺眉頭,一幅無計可施的模樣。
夏洛克看了看好像永遠也不會響起的電話機,無奈的搖搖頭,他在內閣中不是沒有朋友,但在境外,在東方,第一次感覺大英帝國的軟弱無力,第一次感受外來強權的壓力。
“不能用公海的理由來為湯姆脫罪嗎?”夏洛克努力回憶著這些日子翻看的關于海權和海事法律方面的書籍,若說一個月前,對什么公海、領海等等概念夏洛克只是一知半解,現今卻熟悉的無以復加。
幾百年前葡萄牙稱霸海洋的時代,葡萄牙人稱霸整個海洋,自詡為海洋的保護神,任何海洋上的事務葡萄牙人都有權干涉,到后來西班牙人崛起,雙方在教皇協調下由教皇亞歷山大六世頒布教諭,全球的海洋由葡萄牙和西班牙兩國管轄,并指定大西洋上通過亞速爾群島和佛得角群島以西和以南的地方,劃一條子午線作為西、葡之間行使權利的分界線,兩國在各自的地區擁有控制權,別國的船只,非經控制國許可,不得在這些地區航行和通商。
那是真正的海洋霸權時代,后來隨著英法的崛起海洋被第二次分割,為了打破舊格局,英國人提出了公海和領海的概念,主張把全球的海洋劃分為分屬沿海國家主權范圍的“領海”,以及不屬于任何國家主權、各國均可自由航行的“公海”。
此說提出后,漸漸被歐洲各國接收,領海的范圍限定為當時陸地武器射程也就是火炮的射程,為3海里。
夏洛克此時眼里滿是希望,說:“對,當時湯姆是在公海上,中國人根本沒有理由抓他。”
史密斯律師嘆口氣,說道:“先生這些理由在法庭上我們的律師團已經提出,不過夏洛克先生雖然當時的輪船位置在公海,但商船懸掛上了中國的國旗,輪船是在坤甸注冊的,按照東南各國的航海法,中國人擁有對它以及船主的管轄權。”
夏洛克眼中的希望幻滅,懊惱的抓了抓頭發他怎么也想不到有生一日竟然會惹上東方的官司,更要雇傭當地的華人律師團為自己的兒子打官司,幾十年前他去過中國,印象中那個勤勞卻死氣沉沉的民族根本未開化談什么法律和律師?
史密斯律師嘆氣道:“先生,您也不用急,湯姆這樁案子本就不是我們能解決的,中國人并不是針對夏洛克他們要的東西可不是一艘鴉齤片船那么簡單,也不是為了定某一個英國公民的罪。”
夏洛克先生點點頭他也知道,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東西方兩大帝國博弈,他的兒子成了犧牲品,只是事情如何了結,實在難以預料。
“這個湯姆,在東方做生意,為什么不好好了解東方的法律,禁煙這么大的事,他難道不知道么?”夏洛克埋怨了句自己的兒子,旋即就知道,實則也怨不得湯姆,在海外的英國公民,一向只知道本國律法,按照大英律法,只要是英國商船,不論行駛在何處都算是英國之領土,都是帝國管轄范圍,這也使得英國海員在海外享有種種特權,也通常會有一種高人一等的錯覺,這種自高自大的性格,才是導致湯姆落入困局的罪魁禍首。
只是日不落帝國,此次在東方遇上極為強大的對手,好像也是幾百年來遇到的最強大的對手,雖然距離極遠,卻仿佛比當初隔海相望的拿破侖帝國更危險。
國家之間的較量,并不僅僅是武力和財力,此次的對手,通過湯姆的官司夏洛克先生發現,對方社會之架構,好似比大英帝國更為文明,當一個蒸蒸日上的文明遭遇比他更先進的文明時,本能的便感覺到敬畏,夏洛克先生,此時便有這種感覺。深深嘆口氣,夏洛克先生拿起了話筒,不管怎么說,他都要將自己唯一的兒子安安全全的帶回倫敦。
葉昭的商船從大亞奇航行至坤甸的短短幾日間,帝國廣州海事法庭已經對夏洛克以及“巴伐利亞號”的鴉齤片案進行了審理,可謂效率極高,此舉也令英國人大為惱火,駐京領事一次又一次向外務部提出抗議,而在小夏洛克個人的民事刑事責任上,英國人更加大了施壓的力度,竭力阻止中國海事部門可能對小夏洛克提出的控訴。
只是誰也不知道,這時節帝國的首相李鴻章已經秘密抵達坤甸迎接葉昭歸京,葉昭見到李鴻章就笑,說道:“首相和君王鬼祟祟的一起跑到海外,也算千古奇聞了。”
見到葉昭笑容李鴻章微微放心,知道將近一年的施政并沒有什么大過失,尚算得到了皇帝的首肯。
在坤甸總督府的花廳中,李鴻章難得獲得了大皇帝單獨接見的機會,在葉昭離京前,李鴻章便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葉昭,說起來君臣也有一年時間沒在一起說說話了。
極為謹慎的李鴻章匯報著這一年來京城的政事,一些法案的通過和實施,一些敏感的人事變化,雖然,他知道這些消息葉昭定然早已知道,可由他嘴里說出來自免得大皇帝偏聽偏信。
例如現今議會中,他領導的民生黨和張有存領導的“忠義護國學社”出現了極大的裂痕,這對執政同盟眼見隨時便有分道揚鑣的可能,李鴻章自然要好生在葉昭面前分說一番,因為他知道,忠義護國學社的大佬們多有退伍軍官,其中不乏平遠軍時代的老將領,從私人感情上,只怕大皇帝更偏袒他們一些。
“忠義護國學社”的議員大多是對外擴張的強硬分子,對內則要求加強對民眾的思想控制,這與李鴻章奉行的發展工商業的執政綱領時常發生沖突,但有時候又能團結合作,例如兩個月前通過的“廢奴法”,若沒有護國學社議員的支持,民生黨很難推動其在議會獲得多數通過。
“廢奴法”,使得帝國第一次將奴婢們列入了公民之列,令他(她)們享有了公民的種種權利,再不會被人賣來賣去,而所有大戶人家的奴婢,都要與主家簽訂雇傭合同,受到《勞工法案》的保護,否則主家便要受到法律懲罰。
這項法規可謂徹底打破了舊社會的傳統,因為高門大戶,都有蓄奴的習慣,該法案的推出遇到的阻力可想而知,以香港為例,被英國殖民統治多年,英國本土三十年代便已經廢奴,其殖民地本該沿襲本土法規,但因為香港華人社會的抵制,法案在香港遲遲不能刊憲,一直到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才正式實行,此中阻力可見一斑。
不過葉昭以武力奪天下,變革比之變法便容易許多,尤其是奪得天下之初,新法最易施行,等社會架構完全穩定,一些根本性的改變社會階級架構的革新就很難推行了。
聽著李鴻章匯報一項項政事,葉昭突然抬起了手,李鴻章的話語戛然而止。
“備戰的事,少荃準備的如何了?”葉昭不動聲色的問。
李鴻章怔了怔,喃喃道:“備戰?”
葉昭道:“是啊,備戰,與英國之戰。
李鴻章腦子嗡的一聲,他還真沒想過會與英國之間爆發戰爭,現今是大航海大貿易時代,大洋上商船如梭,若擁有著全球最強大海軍力量的兩大帝國開戰,對整個世界的貿易都會是極為沉重的打擊,這種打擊,李鴻章想避免,想來英國人也這般想。
這番話他沒說出來,但葉昭卻知道,嘆口氣道:“少荃,國雖大,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忘戰必危!這句話是金石良言,不管與英國人會不會有戰事,你我也要做好戰爭之準備。”
幾次全球性的戰爭伊始,那些經濟強國都以為全球貿易已經避免了出現戰爭的可能,但最后戰爭卻不可避免的降臨,更莫說現在各國間脆弱的貿易聯系了。
“多向這方面用用心。”葉昭語氣倒是極為平靜。
李鴻章心說莫非是護國學社的哪位大佬在大皇帝面前吹風,抨擊自己對軍費撥款不怎么熱心來著?心里這么想,嘴里自連連稱是。
可是思及與那稱霸寰宇的日不落帝國開戰,李鴻章心臟不可抑制的快速跳動,他自己問自己,若真的與英吉利帝國爆發驚天的碰撞,中國,有幾分勝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