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懷瑾輕輕笑了起來,“不過我很開心。”沈紫言一夜未眠,已覺得有些疲倦,正揉著酸澀的眼睛,驀地聽他如此一說,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從見到杜懷瑾第一次開始,他就是眉目含笑,從未變過。叫人看不清他到底是難過還是高興,杜懷瑾開心起來,是怎生模樣呢?
沈紫言就看了看他的眼睛,不為別的,只是很想知道杜懷瑾開心的模樣。
很久以前不知道聽誰說過,一個人的眼睛不會騙人。那時候她還小,不知道其中的意思,現在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眼里是濃得看不清的黑墨,但是比往日明亮了許多。就像是,星星倒影在湖面上的光輝。
沈紫言這一次隱隱有些相信,也愿意相信,他是真正高興的。
這樣想著,沈紫言心里輕松了許多,也不再難為自己,“我暫且瞇一會,你要不要一起歇歇?”杜懷瑾搖了搖頭,“不必了。”手自然而然撫上了她的臉,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你今日別去給娘請安了,昨日一夜沒睡,也要好生歇息才是。別擔心,娘那里我去說。”
沈紫言沒來由的一陣心安,雖不知她和福王妃怎么說,可心里,卻愿意相信他這么一回。也著實是累了,不再客套,“好。”杜懷瑾嘴角微勾,一連在她唇上啄了好一陣,輕輕重重的,直到他呼吸有些急促,微涼的唇變得滾燙滾燙,才停下,“我出去一陣,午飯別等我了。”
這是在向自己交代他的行蹤么?
沈紫言笑著點頭,“早去早回。”看著他挺拔的背影,突然很想問,他一夜未眠,還要這樣奔波,累不累。
只是,話到舌邊繞了幾個回合,百轉千回,終是沒有問出口。
每個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如同她當日在沈家時,何嘗不想一家子和和氣氣的,只是終究是夢幻影。
沈紫言這幾日都沒有好生歇息,這一覺睡下來,醒來時已不知是什么時辰,只知道隔著大紅色的帳子,可以看見陽光灑在錦被上,星星點點。
滿屋子都是明媚的陽光。沈紫言揉了揉發脹的額頭,低低的叫:“墨書!”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來,墨書的聲音就在帳子外面響起,“小姐,您醒了?”沈紫言揉了揉額頭,“扶我起身。”墨書忙撩起了帳子,拿著大迎枕讓她靠著,秋水幾個就端著銅盆進來服侍她梳洗。
耀眼的陽光傾瀉下來,令沈紫言覺得有些刺眼,就問道:“現在什么時辰了?”墨書笑盈盈的說道:“未時了。”這么說,已經是下午了…….
想不到自己居然睡了這么久,不過,也實在是太累了。從進門的那一日開始,就沒有好生睡得,如何能不疲憊?
用不了一日,福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她賴床了吧。沈紫言在心里哀嚎一聲,頭似乎更痛了,不住的揉捏,“三少爺有沒有回來?”墨書搖了搖頭,“沒有。”姣好的面容上滿是歡喜,“三少爺走的時候特地囑咐我們不要吵醒小姐,走路說話都小聲些,還讓我告訴小姐,他已經和王妃說了,小姐在替他抄書,因為要得急,一時半會出不了門了。”
抄書……
杜懷瑾找的這是什么破借口……
不過,沈紫言還是覺得心里有淺淺的歡喜淌過。不為什么,只是看到有一個人,肯為了她付出,覺得很歡喜。沈紫言自嘲的想,自己是個多么容易滿足的人。
不管福王妃相不相信這種說辭,好歹算是遮掩過去了。
墨書就拿著用井水浸過的帕子讓她敷眼睛,“這樣人也精神些。”沈紫言敷了一會,推開窗子看了看外間的景色,覺得精神頭好了些,這時才笑道:“去端些小點心來吃。”這時自然不可能再去廚房端飯菜了,原本要廚房做些飯菜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是不想讓人知道自己一直到未時才起床。
墨書低低笑了起來,“三少爺走的時候特地吩咐小廚房備了幾樣新鮮菜肴,等著小姐醒了就立刻去做的。”沈紫言一愣,看著墨書曖昧的笑容,反倒有些不自在,但想到她的話,有些詫異:“小廚房?”墨書點了點頭,“我們院子的西面,有單獨的小廚房。”
沈紫言進門也不過幾日,對這些事情也不甚熟悉,隨口問道:“每個院子都有小廚房嗎?”“只有我們院子和福王妃院子里面有,聽院子里的人說起那是因為三少爺從小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福王妃怕他回府時沒有新鮮飯菜吃,就特地叫人開的小廚房。廚房那些人的月例是從福王妃的月例里面出的。”
難怪連杜水云也說福王妃格外寵愛杜懷瑾……
三個兒子,杜懷珪的庶子暫且不說,杜懷瑜可是世子,都沒有這樣的待遇。
不過,墨書能這么快就打聽出來這些消息,沈紫言心里倒也滿意,微微笑了笑,“那就弄一碟酸辣涼拌小黃瓜,桂花山藥,再有流云酥皮蝦和金玉滿堂,便好了。”墨書默默記下了,知道沈紫言挨不得餓意,匆匆去了小廚房。
沈紫言瞧著她的背影,若有所思。現如今不比在沈府,自己房里的事情也要有個章程才是。墨書和秋水二人不必說,都是一等一的聰明,玲瓏剔透,一點就通。隨風也是聰明人,只是不顯山露水的,默秋雖然性子有些急躁,可也是從小服侍她的丫鬟,忠心耿耿的。至于青籮和丹萼幾個人,雖不十分熟悉,可也是勤勤懇懇做事的人。
沈紫言想了一回,待墨書從小廚房回來,就吩咐了一番。墨書正式做了屋子里的管事丫鬟,秋水負責招待外客和打聽消息,隨風負責小廚房,默秋負責她的衣裳和那些從沈家帶來的嫁妝。青籮幾個人都是隨身服侍的,自然沒有固定的差事。
一直到事情了了,沈紫言才匆匆吃了幾口飯,晚上說什么也要到福王妃那里去露個面的,想必也是要一起用晚膳的,自然不能吃多,也不過略吃了幾樣菜,便放下了。
杜懷瑾卻帶著一身暑氣從屋外進來了,見了她炕桌上還放著未吃完的飯菜,說道:“不用收拾了,我也吃一些。”沈紫言心里顫了一顫,柔聲問:“你從早上到現在都沒有用飯么?”杜懷瑾不以為意的說道:“沒什么大不了的。”話雖如此說,還是一連吃了兩大碗才放下筷子。
沈紫言看著空空的白瓷碗,說不出的心酸。杜懷瑾是家里的幼子,也不知是為了什么事忙得腳不沾塵,連飯也不曾好生吃得。只是問起,想必他也是不會說的,也就低聲問道:“要不要去歇歇?”
杜懷瑾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去書房坐坐。”沈紫言知道他有事,也不強他,只淡淡說了聲,“待會還要去娘那里坐坐呢。”杜懷瑾已站了起來,頭也不回的說道:“知道了。”沈紫言看著他匆忙而去的背影,嘆了口氣。
正胡思亂想間,外間傳來杜水云清脆的聲音,“三嫂嫂在不在?”話音剛落,已撩簾闖了進來,促狹的笑道:“你早上怎么沒有給娘問安?”沈紫言自然將杜懷瑾的謊話又重復了一次。
杜懷瑾撇了撇嘴,“三哥真壞,自己不抄書,就支使你去抄。你可別一味的慣著他,當心到時候他什么事情都支使你去做。”沈紫言心里明知不是那么一回事,只是也不好辯駁的,干笑著答應了,瞧著杜水云的神色,反而有些好笑,“你三哥在你心里就是那樣的人?”
“是呀!”杜水云不假思索的說道:“我三哥那個人,有顆七竅玲瓏心,連我爹都說,一般人在他手下討不了好。你又是個溫和的,可別叫他欺負了去。”沈紫言啞然失笑,低頭抿了口茶,沒有說話。
杜水云突然嘆了口氣,“我早起時去給娘請安,見到大嫂,似乎在和娘說些什么,見了我去,急急忙忙就止了話,不過我瞧著娘臉色有些不好,也沒敢問。”沈紫言心里一動,難道是大夫人和福王妃說了要過繼平兒的話?若福王妃臉色不好,自然是不想答應的意思了。
沈紫言和大夫人雖然接觸不多,可也覺得她不是那種不知事的人,怎么就會想出這樣不討好的主意?難道當真是沒有別的法子可想了?
這事沈紫言也不好說些什么,就笑著打趣杜水云,“你小孩子家家的,管的事情倒是多!”本是一句玩笑的話,杜水云聽了卻微微垂下頭,“我不小了。”沈紫言頓時默然無語。
那可以親眼見著杜水云及笄的,只是不知為何,內心深處一直將她當做那個未長大的小女孩。正欲問些什么,聽見簾外一陣腳步聲。
杜懷瑾已面沉如水的走了進來,看了杜水云一眼,“你該回去了。”算是下了逐客令了。好在杜水云雖是小孩子脾氣,可心思單純,為人又寬厚,不但沒有生氣,反而笑瞇瞇的和沈紫言告辭,“三哥趕我走了,我不走了不行了。”笑容里有說不出的曖昧。
沈紫言卻無心想那些事了,只看著杜懷瑾凝重的面色,隱隱覺得有些大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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