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黎明  9 關東之殤(九)

類別: 穿越歷史 | 赤色黎明 | 緋紅之月   作者:緋紅之月  書名:赤色黎明  更新時間:2014-03-20
 
北一輝在中國學到的軍事理論中反復強調人民戰爭。人民黨還沒有機會進行全方位實踐人民戰爭,所以陳克在人民戰爭軍事理論上格外的下功夫。朝鮮的人民戰爭就是人民黨研究人民戰爭的最佳場所。

這方面的理論都是公開的,人民黨并沒有對外發動帝國主義侵略戰爭的打算,所以對此完全沒有任何畏懼。見幾名少尉畏懼到朝鮮后戰死,北一輝干脆和他們討論起人民戰爭的概念。

“故善戰者,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是故勝兵先勝而后求戰,敗兵先戰爾后求勝。”北一輝向幾名少尉談起這句話。黨校干校不是軍校,所以軍事理論講述的不多。這就是人民黨對人民戰爭理論的歸納總結。日本軍校中哪怕充斥著再多的謊言,也不至于傻到不學習《孫子兵法》。幾名少尉都知道這是孫子兵法中的原文。

人民戰爭的本質很簡單,最高原則是戰爭發生的“正義性”、參與戰爭的“群眾性”以及戰爭實踐的“整體性”。在軍事實踐的內容,則是將這些意念落實為戰爭指導、軍隊建設、國防建設的基本方針和原則上。

陳克雖然沒有參加過人民戰爭,但是他自己捫心自問的時候,也絲毫沒有認為新中國任何一場戰爭是對外侵略戰爭。盡管新中國的賣國賊們會有完全不同的想法。所以新中國每一場在廣大人民群眾眼中都是正義之戰。來自于人民中的軍人也同樣如此認為。只有堅信自己是正義的,才能在戰爭中有足夠的戰斗意志。

繼承了人民戰爭的思路,人民黨對內對外的宣傳中,只說“收復失地”,而不存在開疆拓土的說法。工農革命軍接受了這樣的思路,加上國內政治制度,這才爆發出強大的戰斗力。

朝鮮人也是如此。就算是首鼠兩端的朝鮮上層,也不是鐵了心要當日本人。“朝鮮復國”這個口號對朝鮮人始終有號召力。唯一問題只是在于朝鮮復國的代價要由誰來承擔。

當年朝鮮以為日本人可以為朝鮮擺脫滿清的控制來埋單,現在朝鮮被剝削階層已經深刻嘗到了結果。日本在朝鮮敲骨吸髓式的盤剝,令整個朝鮮都痛不欲生。連朝鮮上層都感到自己的選擇是錯誤的。他們非常希望能夠有人站出來,為朝鮮復國埋單,然后他們能夠在光復后的朝鮮繼續當他們的統制者。

朝鮮下層以及朝鮮志士們已經站起來反抗日本的殖民統治,朝鮮舊上層對此采取暗中支持的策略。

幾名少尉聽著北一輝慢條斯理的分析著朝鮮的局面,他們的臉色越來越凝重,越來越驚訝。這份震動不僅僅是因為北一輝仿佛親眼看到朝鮮局面一樣的詳細分析,那些從朝鮮回來的軍校前輩們帶回的各種角度的情報,能夠拼圖一樣拼接在北一輝的分析中。有了全盤的指導性思路,大量細節被完整的穿成一串,合情合理的展現在年輕軍官眼前。

“怪不得前輩說朝鮮人都不能信,越是當官的越不能信!”宮崎少尉如夢方醒的說道。因為嚴酷的軍紀,日本軍人也不是什么都敢說的。現在他算是明白了軍校前輩話里面的意思。

松本少尉也連連點頭,“的確!朝鮮人是不能相信的。”

對這些可愛的青年們,北一輝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帝國主義戰爭的不正義性都被揭示到了這樣的地步,這些年輕人只是感嘆朝鮮人不可信,卻絲毫沒有反思應該否定不正義戰爭。北一輝很奇怪日本軍隊里面都進行著什么樣的思想教育。在中國,人民黨這樣的組織都無法發動一場侵略戰爭。畢竟侵略戰爭的目的是利益,而人民則是給戰爭埋單的人。這種宣傳是完全公開的。日本與中國在政治上的確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北先生,您如此大才,有沒有解決朝鮮問題的辦法?”曾經猛烈抨擊陸軍部不可信的安藤少尉問道。

北一輝搖搖頭,“只要日本對朝鮮的政策不變,這場戰爭就沒有盡頭。”

安藤少尉嘆口氣就不再說話。宮崎少尉則是怒道:“什么人民戰爭,把所有朝鮮人都給殺光,這哪里還有什么人民戰爭。”

這次輪到北一輝苦笑了,“宮崎少尉,你到了朝鮮之后,除非打仗,是見不到武裝反抗日本軍隊的朝鮮游擊隊。你能殺的,都是沒有參加朝鮮游擊隊的朝鮮人。這些朝鮮人甚至給日本納稅,納糧。你現在對著他們殺起來,除了打擊服從日本政府的朝鮮人,同時暫時沒背殺死的朝鮮人知道你提出的殺光朝鮮人的政策,就會在被殺前逃到朝鮮游擊隊那里,你這又在給朝鮮游擊隊增加兵力。如果你是真正支持戰爭的話,你的想法就違背了你的本意。”

宮崎少尉先是臉一紅,接著恍然大悟的說道:“怪不得從朝鮮回來的前輩們說,現在駐朝鮮軍正在嚴肅軍紀,決不允許軍隊對朝鮮人無禮。”

瞅著宮崎少尉現在才理解了軍令,北一輝對陸軍部的教育體系有了極大的興趣。天知道陸軍部的那幫家伙面對棘手的局面時到底有多左右為難。如果不用謊言來欺騙與驅使軍隊,日本軍隊就沒有戰斗意志。而且即便撒了多少彌天大謊,烏鴉的翅膀也擋不住太陽。瞅瞅眼前這幾個畏懼戰爭的日本少尉,就能知道日軍在朝鮮駐軍的士氣到底是個什么水平。

松本少尉算是比較冷靜的一位,他也摻乎宮崎少尉的胡言亂語,認真的看著北一輝,松本問道:“北先生,如果沒有中國的支持,我們一定能夠解決朝鮮的叛亂。但是我們真的打不過中國么?我聽同學說,您在中國待過很久,甚至見過人民黨主席陳克閣下。還望您能夠給一個真正的解釋。”

一聽松本說北一輝見過陳克,其他幾名少尉都是一臉愕然。他們已經很佩服北一輝的見識,卻沒想到北一輝竟然如此大有來頭。自從甲午戰爭以及八國聯軍侵華之后,日本上下就開始逐漸看不起中國。但是這局面沒有維持太久,自從人民黨在十年前攻克德國人把守的青島,之后又干掉了日本進攻青島的部隊,日本再次感受到中國帶來的強大壓力,那種蔑視中國的心態大大改變。

日軍在中國東北遭受慘烈的失敗后,他們更是不敢小覷中國。即便是面對身為敵國領袖的陳克,日本年輕軍人也忍不住加上了閣下的敬稱。與陳克見過面的北一輝,更顯得身價倍增。

北一輝說道:“如果你們想和中國開戰,并非沒有機會。今年,由于旅大租約已經到了。中國政府要日本軍隊退出旅順大連地區,他們公開說,如果明年一月一日日軍還留在旅大地區,中國就要向旅大地區發動軍事行動。如果日本想和中國開戰,這就是一個最好的機會。”

聽到真的有和中國全面開戰的機會,幾名日本少尉根本沒有建功立業的興奮,而是臉色非常難看。

互相瞅了好幾眼,貌似是強硬派的宮崎少尉喏喏的說道:“難道中國就不能接受日軍留在旅大地區?”

“他們絕對不接受。”北一輝回答的非常果決。

有了能與中國開戰的機會,宮崎少尉卻說不出和中國人死戰到底的硬話。因為年輕人好面子的緣故,他固然氣鼓鼓的想說些什么,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勝兵先勝而后求戰,敗兵先戰爾后求勝。”這是北一輝在干校中學到的唯一兵法,也是他真正弄明白的兵法,“戰爭的目的是為了勝利,中國做好了獲勝的準備,他們要做的僅僅是尋求戰機。故善戰者,立于不敗之地。而不失敵之敗也。中國也好,朝鮮也好,只要立于人民戰爭的基礎,就已經立于不敗之地。”

“北先生,就沒有擊敗朝鮮人的辦法么?”安藤少尉認真的問。

北一輝對這個問題暫時沉默不語。人民黨黨校中討論環境相當寬松,對于“唯物主義”,對于“實事求是”,對于“馬克思主義”的認知水平很高。按照比較流行的觀點,學懂了唯物歷史觀和實事求是,在奴隸時代可以當個奴隸主,在封建時代能夠當官或者做地主,在資本主義時代則可是做個資本家,在社會主義以及未來的時代能夠做個合格的勞動者。歸根結底,唯物歷史觀和實事求是完全是培養統治階級的方式。

朝鮮人的革命水平到底有多高,北一輝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不過從唯物歷史觀的角度來分析的話,也不是沒有對付朝鮮的辦法。但是北一輝并不想為這不義戰爭出謀劃策,更不想為日本統治階級服務。革命首先就得有自己的階級覺悟,無論北一輝覺得自己的覺悟如何不足,卻都沒辦法站到日本統治者那邊去。

“北先生,為什么您不肯指點我們?信不過我們么?”松本少尉緊張的問道。

“我就是告訴你們了,又有什么用?你們能夠改變日本整體戰略么?甚至不說上層,你們的長官會聽你們的建議?你們覺得日本軍隊是中國工農革命軍么?”北一輝所幸把話說的很直白。

“這有什么區別?”松本少尉很是不解。

北一輝干脆就把工農革命軍戰前的研討會,神仙會,動員會,還有相應的細致思想工作,戰時的黨員承當最危險的工作,共青團員承擔其次危險的工作,以及火線入黨,戰時提拔,戰后的總結會。特別是評功時,戰斗英雄基本都是基層士兵與指揮員,中高級指揮員只評能力,卻極少給評功勛。

講到后來,日本年輕尉官們一個個瞠目結舌。他們很想質疑北一輝在編造故事,不過這根本不像是能夠編造出來的。這一下講了好久,都到了門禁時候。幾名軍官盡管很想徹夜不歸,但是他們好歹還是畏懼軍法。誠懇的請北一輝第二天一定要再來見面,北一輝可不敢隨便答應。眼前的這群年輕軍人因為興奮都顯得身體僵硬起來。若是敢答應他們明天再見,保不定來的是什么人。

“我最近學校的事情很忙,明天肯定是來不了的。不如過幾天吧。”北一輝態度和藹的說道。

日本人很講尊卑,更講長幼排序。既然北一輝這么說,年輕尉官們也不敢造次,他們誠懇的請求北一輝有空就來“松鶴丸”,這才離開了酒肆。

北一輝最近也很少考慮軍事問題,在中國待了那么久,他深知人民黨的作風。如果人民黨敢放出話,絕不可能是有病亂投醫。一個組織是否成熟,就是在耐性上表現出來的。人民黨即便遇到火燒屁股的情況,只要沒有做好準備,他們就能忍耐住。“自力更生豐衣足食”的說法絕不是口號。這次人民黨放出1913年要日本退出旅大地區的說法,那么只怕早兩年前,人民黨就已經開始做全面戰爭準備。

不過北一輝倒也沒有太擔心戰爭問題,從日本軍隊連對付朝鮮就已經無比吃力的德行來看,陸軍部只要有最起碼的理智,就不會傻到和中國開戰。但是他們只怕也不會選擇退出旅大地區,整件事只怕還會以外交來解決問題。想到這里,北一輝對現在的首相山本權兵衛忍不住生出一種同情的感覺。在這個時期當上首相,根本談不上榮光,而是一種實實在在的折磨。

“松鶴丸”的老板不敢招惹軍人,北一輝離開店里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老板盡管看著困的都快睡著了,還是很禮貌的鞠躬行禮。

與人民黨前首都武漢的燈火通明相比比,夜晚的東京是一片漆黑的世界。那些夜間巡邏的人打著燈籠,蹺著梆子,不時喊幾句“小心火燭”的話。整個東京沉浸在一片寧靜的睡眠中。

北一輝慢悠悠的走著,他覺得很累,然而又覺得很高興。給別人講道理的時候,也是整理自己思路的過程。這些日子以來,北一輝感到自己逐漸把所學融匯貫通起來。甚至連曾經的最大的難點,“無產階級”的概念也有很大的突破。離開了日本好幾年,北一輝在教育學生的時候,也社會調查以及學生的提問中了解了很多日本的現狀。現狀曾經讓以前的北一輝很困惑,現在他感到自己已經能夠認清這些現狀內在的必然性。現在最困擾北一輝的事情是怎么把他所認識到的東西教給身邊的那些人。

一路慢慢想著事情,等回到住處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兩點,北一輝倒頭就睡,直到第二天早上快十點多才醒過來。

學生們沒有敢打攪北一輝,北一輝起來之后倒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此時就快到午飯時間,他只能先考慮吃什么,再說下午做什么。

結果中午剛吃了午飯,就有客人前來拜訪。來的人還是位大佐,倒讓學生們感到有些敬畏。北一輝到了門口,只見陸軍部的岡村寧次大佐一身夏季軍服,站在門外的太陽底下等待著。旁邊是先迎接出來的大川周明。

見到北一輝出來,岡村寧次先是仔細打量了北一輝一下,這才慢慢的說道:“北君,聽說您昨天和陸軍幾名軍人一起喝酒,還散布了不少不合時宜的言論。可否有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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