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華看了一眼燕兒,見她臉色發白,嘴唇因為抿得太緊也有些發白,眼睛里面隱隱有著水光,想必已經是有些嚇著了。只得自己出面了,“大娘,這強人堵住了門,咱們出不去啊。況且磨盤姐姐,她,她不見得能找到那些巡街捕快,就算找到,也未必能將此事說得清楚明白。”
王婆子剛才話一出口,就意識到磨盤靠不住,現在被林華一說,不由得就低頭沉思起來。
林華這時也顧不上別的,只想先把眼前這關卡過去再說,便繼續說道:“大娘,奴婢覺得還是得勝哥兒出馬,勝哥兒經常在外行走,那些巡街捕快必然是見過勝哥兒的。況且勝哥兒是家里的男丁,又生得古道熱腸,請他去找那些巡街捕快最為合適,而且……”
王婆子看著林華,若有所思。
林華接著又道:“而且最好讓勝哥兒請了捕快之后,先莫要著急回來,等一切平定之后再回來,才妥當些!”
王婆子身子一震,高聲喊道:“勝哥兒,你進來!”
勝哥兒立刻跑了進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害怕,臉上的青春痘竟然發紅發亮,看起來精神很是亢奮,“娘,外面的人好生兇悍,竟然換著法的罵人。娘,我和他們拼了!”
“混賬!”
王婆子一巴掌打在勝哥兒的后腦門上,“雞蛋碰石頭,虧你想得出來!勝哥兒,你從后院悄悄出去,去找巡街的大劉頭,讓他趕緊帶人來!就說,就說他一直要逮的那個拍花子就在咱們這條街上,讓他們趕緊來。快去!“
說完,王婆子又轉頭吩咐燕兒和林華,“等一下我拖住外面那群叫花子,你們出去以后,直接將那幫小姑娘帶回西廂房,我沒讓出來前,統統不許出來!”
勝哥兒好像意識到了危險,竟然沒有動,只是怔怔的看著王婆子,等到王婆子吩咐完畢,才訥訥的叫了一聲:“娘!”
林華看勝哥兒那個樣子,好像是嚇著了,不由得看向王婆子。
王婆子卻是翻出三四塊頗大的白色金屬塊塞到勝哥兒手中——林華猜那就是傳說中的銀子,然后握著勝哥兒的手,臉色一端,正色說道:“勝哥兒,你記住,等你找好大劉頭他們之后,先不要立刻回家,到外面轉轉,等大劉頭他們逮走這群叫花子之后,你再回來!”
勝哥兒還是不知道說什么好,反手握住了王婆子的手,只會低聲訥訥的喊娘。
王婆子眼睛一瞪,抽出手來推了兒子一把,強自說道:“還不快去?”
勝哥兒被王婆子推搡了一把,踉蹌了幾步,卻抵在墻上就是不肯出門。
這時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大,在內室都能聽到大門被拍的砰砰的震天響,還有外面那些乞丐大大咧咧的粗嗓門。院子里就傳來低聲的抽泣聲,頓時有了兵荒馬亂的慌亂感覺。
林華嘆息了一下,看王婆子已經維持不住臉上的平靜,竟然開始要將兒子拽出去。
“恩公,你有沒有聽出來,外面叫門的那個,好像那天被恩公揭破的,那個強抓賣身葬母的小姐姐的壞乞丐?那天幸好遇上恩公,才救了我的性命。”
林華抓住勝哥兒的衣袖,仰起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恩公,這乞丐那么壞,肯定賣過不少和那個小姐姐一樣的可憐人,現在又這么大膽,來找大娘的麻煩,這是壞到家了。恩公你去找捕快來,把這些壞乞丐都逮起來,讓官老爺砍他們的頭,好不好?恩公找來捕快,就又救了我一次,我以后會報答恩公的。等我做了丫鬟拿了銀子,我給恩公打酒喝,給王大娘買花戴!”
勝哥兒看了看林華,又看了王婆子,一咬牙,轉身走了。
王婆子趕緊跟了上去。
燕兒一扯林華,也跟著王婆子快走走出了正屋。
王婆子自去后院,要眼看著兒子出去才放心。
林華就跟著燕兒,將院子里嚇得驚慌失措的小姑娘們都趕回了西廂房,讓大家還和平常一樣,說話的說話,玩耍的玩耍。
可是大家哪里還有玩耍的心情,燕兒的話頭一回不怎么好使了,聽著外面砰砰的敲門聲和謾罵聲,宿舍里面亂成一鍋粥。燕兒說了好幾遍安靜也沒人理會,只得自己跑去窗邊看外面的動靜了。
黃小花無聲落淚,一雙手緊緊的抓住壯妹的衣角,好像這樣就能夠不害怕似地。
壯妹摟住了黃小花,拍著小胸脯說“有我呢,不怕”,青兒就摟住了他們兩個。
孟嬌嬌抓著劉巧兒神色緊張一疊聲的問道:“怎么會有強人上門?怎么會有強人上門的,啊?”
劉巧兒尖俏的小臉煞白,單薄的小身板被孟嬌嬌大力搖晃得如同風中落葉,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韓素娘小臉也白白的,卻強笑著將那幾個平時一直圍著她的小姑娘聚集在一起,柔聲說著“大娘會想辦法的,那些人指定是找錯地方了,巡街的快來了”之類勸解的話。
喬九兒一會看看青兒那邊,一會兒看看孟嬌嬌那邊,然后又看看韓素娘那邊,一邊低聲抽泣,一邊慢慢的縮到了門后。
難道真的是沖著自己來的?這都十幾天了他們怎么不早點來?
林華腦子里面亂糟糟的,怔怔的坐在床頭,看似微微低垂著頭,卻一直暗中抬眼看向窗戶。
從燕兒的頭邊看出去,剛好能看到半邊影壁和大門的夾角,磨盤不知道從什么地方找來一根手腕粗細的發黑的木棍,戰戰兢兢的站在了那里,擺出了迎敵的架勢。而王婆子則在站得筆直,右手里面還拿著一條帕子,若不是那帕子在輕輕的飄動,還真的看不出她也是在緊張。
時間過得很慢,房間里面漸漸平靜下來,外面的聲音就更加清楚。
砰砰的拍門聲已經變成了砸門聲,而且好像是拿著木棍和石頭砸的,簡直就是巨響。而乞丐口無遮攔什么都能出口,罵聲也就越發的難聽,王婆子的帕子已經不抖了,被她拿到身體前面,不一會兒再度垂下時,已經變得皺皺巴巴,顯見是被氣到極點來揉帕子出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