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章準噶爾的最后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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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了,快吐了,每天都是蘿卜豆子燉羊肉……”
“不行也得吃,不然晚上可扛不住,想吃其他的也得能運過來,在西域當兵就要習慣老三樣:蘿卜、羊肉和豆子。天才一秒就記住,()”
“參軍那會,聽說每天都有肉吃,我當時就覺得,那可是天堂般的日子,現在爹娘和村里人要知道我吃這些吃到發吐,還不知要怎么數落我不懂得珍惜,可是……嘔……真是想吐啊!”
“別說你爹娘,我都想拍死你,新鮮羊肉還是咱們前方的兵才能享受,后方那些守備兵還只有咸肉吃,那咸肉……嘖嘖,眼下這天氣硬得跟鐵似的,掄起來絕對能砸死人。”
魏振華跟他的上司王樓官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把這些話當作下飯菜,壓著自己吃完這頓晚飯。熱乎乎的蘿卜羊肉湯,泡著豆子加大米,在內地算不上什么,在陜甘一帶卻是貧困人家想也不敢想的奢侈美食。可就像魏振華所說那般,他們已經吃得快發吐了。
英華用兵西北,經過多年努力,已建立起一條寬敞安全的交通線,從西安一直延伸到輪臺。上百座大大小小的堡壘哨臺遮護著這條運輸線,軍民物資源源不斷由這條運輸線送入西域。
但這條運輸線在飲食保障上只能滿足最低需求,礙于保鮮問題。除了大米、豆子等基本物資,西域官兵只能就近補充其他種類的食物。好在西域以畜牧為主,羊肉供應很充足。前線官兵天天都能吃上。
只是在戰地環境里,部隊廚師自然不會像飯館酒家一般在口味上下什么工夫,官兵們進嘴的羊肉總是膻氣十足。剛開始都會像魏振華這樣產生嚴重的拒食反應,也只有王樓官那種腸胃已經傾向蒙古人的老兵才能習慣。
如王樓官所說,新鮮羊肉還只是前線部隊能享受的,后方部隊就只能吃從數千里外運來的咸肉。這些咸肉雖然也有豬肉,甚至還有不少是出自四川的名產臘肉,可樞密院后勤部門采購的咸肉顯然不是上民間飯桌那種。根本不求口味,只求保存得久。裹在油紙里,裝在木桶里。據說四五十年都不會變質。
英華大軍入西北也才幾年時間,暫時無福享受有多少年份的咸肉,而數十年后駐扎西域的部隊吃二三十年前的咸肉已是再尋常不過的事。跟同時期乃至百年后的歐羅巴或者美國佬比,英華官兵還算是幸福的,怎么也不會遇到有百年歷史的咸肉……
魏振華忍住胃里的不適,強迫自己將飯菜咽下口,卻見正刨食的王樓官呆住了。不僅兩眼發直,臉色還開始變壞。
以為王樓官也不行,魏振華正要取笑,卻聽上司噗地一口吐了食物,抽著涼氣道:“不對勁!”
上司撲到臺上架著的高倍望遠鏡。朝前方仔細打量著,魏振華刨食的動作也嘎然而止,西面極遠處,天地之交,那道本以為是風沙的依稀塵線越揚越高……
片刻后,滴滴答滴的清脆小號聲在哨臺上響起,原本如沉寂齒輪的輪臺城轟然轉動起來。
“四五十里外!密密麻麻鋪著,沒十萬也有五萬!”
“是!向后方發報!”
王樓官通過銅管跟臺下的輪臺守備緊張地通話,一邊的魏振華覺得剛才那羊肉湯就在血管里流著,熏得整個人微微暈眩。
“發報!楞著干嘛!”
王樓官一聲吼,魏振華才清醒過來,哆嗦著將背后帆布扯下,露出一座怪模怪樣的東西。像是一個燈架,九盞比尋常家用品大了不止一號的馬燈三三縱橫排著,卻又被一圈罩子遮住,罩子里層是帶著棱面的鏡子。
魏振華先將足有一人寬的前罩口用擋板遮住,再用火鐮將燈一一點燃,九盞燈亮起,明亮燈光被燈罩的棱鏡內層折射,即便只是從擋板和燈架后方泄出的光線,就已將高臺映如白晝。
“發報!敵軍主力已至輪臺!”
王樓官沉聲下令,魏振華惶恐地搖頭,他這是第一次上燈臺,怎敢作這么重大的軍情傳報!?
“沒用的家伙!你還是燈號狀元呢!”
王樓官毫不客氣地罵著,再按住了燈架一旁的手柄,咔嗒咔嗒聲不斷,罩口的擋板開開合合,從極遠處看去,輪臺上方像是有一顆明亮星辰,正以莫名的規律閃爍不停。
夜色已深,準噶爾大汗噶爾丹策零踏上粗粗搭就的望臺,向東看去,燈火通明的輪臺城就在前方天地之交,向左右以及后方看去,如林的帳篷,沸騰的馬嘶聲和人的喧鬧聲已經遮蔽了大地。
“大汗,埋伏在輪臺城外的昂吉勇士沒有看到漢人出城,就只見到那座古怪高塔上的燈光明滅不定。”
鬢發已白的大策凌登上高臺,向噶爾丹策零稟報著。
“漢人知道我們來了,他們早等著這一天,那燈光該是信號……”
噶爾丹策零平靜地說著,語氣里有一絲疲憊,也有如釋重負的解脫。
聽出了噶爾丹策零的蕭瑟之意,大策凌急切地道:“大汗還在憂慮什么?漢人的二十萬大軍已分散在各處,吳魔頭手里可用的就只有羽林和龍騎兩軍,還在北面千里之外的阿勒泰,趕到這里起碼要半個月乃至一個月,這段時間足夠我們攻下輪臺城,再以逸待勞,與其遠道而來的精銳對決,勝利一定是我們的!”
噶爾丹策零低笑道:“大策凌,你能堅定站在我這一邊,我很欣慰,不過……這是你的真心話嗎?”
大策凌一愣,就聽噶爾丹策零幽幽道:“攻下輪臺。再跟吳魔頭對決?當年居延之戰是怎么回事?我們準噶爾人也要重蹈漠北蒙古的覆轍?輪臺城跟我們之前攻破過的古城和吐魯番不同,去年修城時,吳魔頭調集了五萬大軍遮護……”
他深深嘆了口氣:“其實你跟我是一個心思。是死是活,就是這一戰了,你可以拼上一切。我卻不能啊,所有準噶爾人的命運都壓在我身上。”
在大策凌的悲戚目光中,噶爾丹策零陷入到回憶:“這兩年來,我們打了不少勝仗,唔……還拜你所賜,去年我們在海努克城的大勝更是破天荒第一次擊敗漢人紅衣,羅剎人不再逼壓我們稱臣就攜手共抗漢人,也是那一場大勝掙來的。”
“可這些勝利沒有改變我們準噶爾的命運。漢人不僅沒有退卻,反而變得更謹慎了。漢人這兩年在西域死了多少人?不超過兩萬吧,可他們有多少人?一億五千萬……”
“我們準噶爾人呢?不到二百萬,可戰的勇士有多少?不到二十萬1。這兩年來,我們雖然獲得了不少勝利,可每一次勝利的代價都高昂得讓人哭泣。海努克銀頂寺之戰,漢人損失了不到六千人。我們呢?五萬大軍損失了三分之一!吐魯番、古城,哪一場勝利,不是我們準噶爾人以兩三倍于漢人的傷亡換得的?”
“這還是勝利,像是長生墩那樣的失敗就更不必說了,短短兩年時間。我們準噶爾一族里,能戰的勇士就少了快一半。今天,就在我身后,跟著我們出戰的族人里,勉強能挽弓的少年,拿得穩火槍的女人,他們也是來上戰場的!”
不斷有部下聚集過來,聆聽著他們大汗的述說。
噶爾丹策零掃視眾人,語氣越來越悲涼:“大策凌,我們這七萬大軍,是準噶爾一族最后的精血,所有部族,所有準噶爾人都已經站在了這里,要用鮮血,用生命捍衛我們準噶爾人的自由!這是最后一戰,是決戰!我們來到這里,就是讓漢人,讓吳魔頭看到我們的決心,我們要堂堂正正的戰斗,即便最終還是失敗,我們準噶爾人也要站著死去!輪臺城,我們不打!”
圍著高臺的準噶爾人已有數百人,他們眼中含著熱淚,振臂呼喊道:“大汗!我們準噶人死也不會屈服!這里是我們的家園,沒有人能奪走它,也沒有人能讓我們低頭!羅剎人不行,漢人也不行!”
噶爾丹策零也展臂道:“說得好啊!自由……這個詞還是漢人說出來的,像蒼鷹一般飛翔在天空的自由,沒人能夠奪走!”
呼喊聲如潮,大策凌再沒說話,只是低聲長嘆,大汗分明是畏首畏尾,不愿在城堅炮利的輪臺跟漢人硬拼。雖然大汗的顧忌很有道理,如果攻輪臺不利,漢人主力趕到,又要重演當年居延堡之戰的舊事。可指望羅剎人能緊密配合,完成一系列高難度動作,實現大汗的復雜謀劃,這似乎也有些一廂情愿了。
想及此處,大策凌的目光落在臺下某處。一群頂著翻毛高帽,穿著排扣大衣,挎著軍刀,裝束跟準噶爾明顯不同的人聚在那里,抱著胳膊,冷漠地看著大汗鼓動族人。排前那人他很熟悉,羅剎特使,曾經是厄爾口城督軍的切爾雷赫。
見到羅剎人,大策凌就覺得心中壓滿了苦澀,甚至有些悔恨去年在海努克背叛了漢人。
羅剎人雖然在北海遭遇失敗,丟掉了厄爾口等北海所有據點,但在唐努烏梁海依舊還能投放上萬重兵,抗阻漠北蒙古諸部的進攻。同時還自阿勒泰方向南下,派遣了六千哥薩克騎兵,與準噶爾攜手對付漢人,此次大汗統領的就是準噶爾與羅剎聯軍。
聽羅剎人說,如果不是跟奧斯曼土耳其爭斗不休,羅剎一國說不定還能派遣十萬大軍投入到跟漢人的戰爭中。這話換個角度理解,那就是只要羅剎愿意,準噶爾根本無力抵抗羅剎的進攻,二十五年前,準噶爾在亞梅什湖取得的勝利2,就如之前在銀頂寺取得的勝利一樣,絲毫沒有改變雙方的力量對比。
不管是羅剎人還是漢人,都是龐然大物,當他們將目光放在這片土地時,人口不過百來萬的準噶爾人若是還以為能靠自己的力量依舊保持著獨立,那就太過天真了。
準噶爾人就像是持金小兒,或者說是懷璧其罪。話又說回來,當年準噶爾人驅趕哈薩克人和土爾扈特人時,占領他們的牧地時,不也是這么看他們的么?
因此……準噶爾人只可能倒向一方,可惜啊,覺悟到這個道理,似乎有些晚了。他已經背叛了漢人,就只能接住羅剎人伸過來的手,跟著大汗一條路走到黑,但跟漢人相比,羅剎人幾乎就是惡魔,這條路通向哪里,他真是不敢細想。
大策凌的苦澀就來自這個認識,苦澀之外,還無比羨慕小策凌。小策凌的部族獲得了巴里坤和哈密一帶的牧地,還領兵隨從張漢皖,在唐努烏梁海奮戰,要為族人謀取更多的土地。
“事已至此,唯有一戰!銀頂寺一戰也證明了,漢人紅衣不是無敵的。只要羅剎人不背里捅刀子,多少能出點力,準噶爾加羅剎人足足八萬,就不相信收拾不了不到三萬的漢人!”
苦澀到了極致,絕望到了頂點,希望和信心反而自心底深處升起。此時切爾雷赫注意到大策凌的目光,朝他行了一個友善的撫胸禮,也讓大策凌心氣更為高昂。()RQ天才一秒鐘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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