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歡  第二十九章 逼婚

類別: 歷史時空 | 云歡 | 雨久花   作者:雨久花  書名:云歡  更新時間:2024-06-05
 
“老爺剛傳信兒回來……”來到廳里重新坐定后,太太審視了一圈眾人,“欽天監說愛兒卒年不及弱冠,不算大殤,不妨礙書兒出嫁,只是婚期一定要在一個月之內,萬歲欽定……”看著董書,“書兒的婚期,就在三月十二……”

“什么!”話沒說完,董書就尖叫起來,“母親!女兒死也不嫁!”眾人來不及反應,董書已撲通跪下去,眼淚珍珠般落了下來:“母親,四哥自幼疼愛書兒,如今他尸骨未寒,書兒怎能披上彩衣?女兒……女兒……發誓此生不嫁,只守著母親,侍奉母親一輩子。”

臉色灰白,太太心如刀絞,她又何嘗愿意將女兒嫁出?在兒子剛剛離去不到一月之內。

但圣命難違,空有一腔怒恨,她又如何!

她這輩子只有這兩兒一女,兩個兒子都沒了,如今這唯一的女兒又要被做為大將軍東征的祭品,如有可能,她也想沖上金鑾殿,找萬歲理論一番,不顧一切地留住這個女兒。

只是,這君君臣臣的禮數怎可逾距?

緊咬著細碎的白牙,好半晌,太太才穩住情緒。

“書兒休要胡說,自古男大當婚,女大當嫁,哪有女兒守著娘家一輩子的,你心里記掛著我就好,有你嫂子們在,不用你在眼前孝敬”漸漸的,太太聲音有些哽咽,“……那旬將軍……也是節制十省軍政、權傾朝野的人物,你過了門……也虧不了……”

“不!女兒不嫁,死也不嫁!”董書尖叫著搖著頭,“如果母親強迫女兒,女兒寧愿死在您面前!”

董書說著,咬緊牙關,猛起身朝太太身邊的方幾撞去,太太眼前一黑,險些栽倒,被喜梅和大姨太一把扶住,跟著尖叫起來。

廳上立時開鍋稀粥般熱鬧起來,尖叫聲、哭鬧聲、椅子的碰撞聲,茶具的碎裂聲摻雜在一起,傳出去老遠……

連云初都站了起來,驚詫地看著董書,卻是來不及阻止,正嘆息間,只覺眼前一花,姚闌已擋在了那兒,董書一頭整撞到她胸前,姚闌只輕晃了下,便一把抱住董書,盡管身體比董書還嬌小,但任憑董書掙扎,卻是被死死的抱住,動不得半分。

搖搖頭,再搖搖頭,莫非眼花了?

自認六識異常的云初,竟沒看清原本和她坐在一起的姚闌,下一刻怎么就站到了堂上,自己也就剛起身的功夫,這幾米遠的距離她怎么就過去了?

瞧了瞧自己和方幾的距離,云初自認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畢竟被驚住了,眼花也是有的,看看鎮靜自如的姚瀾,再看看一屋子的嘈雜,云初暗道:

這姚瀾處事,可不是一般的機敏,怕是這府里再沒第二個了。

見董書終于安靜了,姚闌也舒了口氣,硬將她按在椅子上。

“妹妹千萬別這么想不開,要你出嫁,也不是太太的本心,是萬歲的圣旨,連老爺都做不了主的,你沒見太太比你更難過?”轉頭看看太太,姚闌聲音高了八度,“……難道你真想抗旨,要我們一家子幾百口人給你陪葬不曾!”

太太剛緩過一口氣,正聽見姚闌說要一家子陪葬的話,再控制不住淚如雨下。

眾人見了,也暗暗傷神,都不敢相信,國公府這么大的勢力,也會有被人強娶的事兒,一時竟忘了勸阻,都陪著落起淚來。

“天啊!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好好的兩的兒子,就這么一先一后的去了,只剩下這個女兒,如今又要死要活的,留下我這苦命的人活著做什么?”太太掙扎著要站起來,手指著喜梅,“……既然書兒想死,喜梅,去找條白綾,我們娘倆一起吊死了干凈!”

哪敢真去找白綾,喜梅只在一邊勸著,哪知不勸還好,這一勸,想起剛去的董愛,太太一時竟心灰意冷,生出了求死的心,直念著要喜梅、喜竹去找毒藥、找白綾,她從此隨了兩個兒子,倒也干凈。

從沒見過一向剛強的太太如此,董書早忘了哭,呆傻地看著太太,姚闌趁機勸道:

“……我的小姑奶奶,你就讓大家省省心吧,萬歲的圣旨,誰敢違抗啊,你沒聽過“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話?別說是讓你嫁,就是要了我們這一家子的命,我們也不敢說個不啊!也得乖乖地伸了頭讓人砍,你只管在這逼太太,豈不知太太的心比你苦了多少倍……”

說到這兒,見董書還發怔,姚闌硬拉起她道:

“小姑奶奶,看看你把太太逼的,還不快過去賠罪!”將董書拽到了太太眼前,“太太,書妹妹年輕不知事,一時想不開,您看,她已經知道錯了,來給您陪不是了,求太太別傷心了,真傷了身子,倒讓書妹妹出嫁后也不安心……”

姚闌說著,使勁地給董書打眼色。

抬頭看著被強拽過來,倔強地站在那兒的董書,太太緊咬著細碎的白牙:

“你也別給我賠禮,要死你就去死,左右我活著也沒意思,索性一起去陪愛兒,也免得他在地府里孤單……”

“母親,女兒嫁,女兒出嫁就是,求您千萬別再生女兒氣!”撲通跪倒在地,董書跪爬了半步,撲到太太身上,“女兒聽您的話……女兒嫁……女兒……嫁!”

“書兒……我何嘗愿意讓你嫁啊!尤其大將軍要東征,你大婚之后,那旬公子也要隨父出征,我一聽這信兒,心都碎了……”一把將董書拉到懷里,太太顫抖著手摩挲著她,“……我就剩你這么個女兒了,真有個好歹,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但凡有可能,又怎會讓你這么匆匆地嫁了……”

聽說旬廉大婚后立即出征,沒像太太那般心碎,董書反倒冷靜下來,眼底竟閃過一絲欣慰,從太太懷里抬起頭,低叫了聲:

“母親……”

“……和你幾個哥哥不同,你喜歡文采,我一直惦記著給你配個才華出眾之人,才沒急著給你定親,不曾想……”

“都是女兒不懂事兒,求母親別傷心了。”伸手為太太擦著臉上的淚,“……您哭壞了身子,女兒出嫁了也不會心安……”

見女兒如此貼心,太太更是淚如泉涌。

“太太,書妹妹大婚是喜事兒,您別竟傷心,染上晦氣……”見董書同意嫁了,回頭示意丫鬟婆子過來收拾,姚闌親自上前為太太擦眼淚,“……好日子定在下月十二,今兒已經二十四了,也就剩十七八天,這籌辦嫁妝,大至床鋪,小至線板、紡綞哪樣都得精心籌劃,依媳婦看,還緊著忙呢……”

一聽這話,太太也想起叫眾人過來的目的,就點點頭推開了董書。

重新梳洗了一番,她已恢復了平靜,接過喜竹遞上的茶,喝了一口,潤了潤嗓子,道:

“知道這事兒緊,老爺已應邀去了將軍府,只傳信回來讓先擬個嫁妝清單,他回來定了,這兩日就著手采辦,需要去府外采辦的都交給他和仁兒,我們能做的,就抓緊了做……”

聽到這兒,姚瀾插嘴道:

“原本那些冠帽鞋襪、針織繡品都是由府里做的,依媳婦看,怕是來不及了,太太不如這樣,看看那些大件緊忙做不了的,早些定出去,一股腦在府外辦了,只撿那兒枕頭、帕子之類在府外做不夠細心的,留在府里,各院也都把別的活計放下,先緊著書妹妹的妝奩……”

“就按瀾兒的意思辦吧……”太太點點頭,“我急的不是這個,這氈褥、帳幔之類還好籌備,只那些珠寶、木器、皮張、盆景等卻不都是能在欒城置辦的,不說珠寶先定制來不及,尤其那皮張,得去黎國置辦,還有木器,稍好一點的木材,像那紫檀、花梨、鐵梨啊,哪樣都得去南方,這來回沒個把月下不來,還得打制,可怎生是好?”

“太太也別發愁,先去南方買肯定來不及,好在四爺大婚時府里采購的多,庫里還剩了不少”見太太皺眉,姚闌起身親自為她倒了杯茶,“……前些日子三爺見了,想把他屋里的家具換了,我就擔心書妹妹的婚事是個急的,便沒答應,這不,正好用上了,只是要這么短的時間內打造,怕是要花雙倍的銀子,多雇些人才是。”

“還是闌兒心細,也虧有你幫襯著我”接過茶喝了一口,太太欣慰地點點頭,“銀子是小事,重要的是書兒能稱心,她婆家也滿意才好,免得將來被婆家人欺負了去。”

說著,太太一轉頭,瞥見大姨太眼底來不及收斂的一絲不愉,臉色一沉,索性看著幾個姨太太說道:

“你們也別不是心思,祺兒、琴兒出嫁我也沒虧了,她們的嫁妝在妯娌中也是頂尖的,你們也看到了,她們哪個在婆家受氣了,不都是說一不二的,這旬府自不比別處,畢竟旬將軍統兵在外,節制十省軍政,你們沒見每逢年節,旬府門口光轎子馬車就排出幾里地,全是各省進貢的要員,那各地的奇珍異寶什么沒見過,果真書兒的妝奩隨了她兩個姐姐的例,怕是還沒送到門口便被扔出來了……”

說著,太太指了指董畫,“這嫁妝,不是為了夸富,重要的是要和夫家的門第當對,別讓婆家人低看了,你們看著,將來畫兒的嫁妝,我也會按著夫家的門第來準備,畫兒果真嫁了個比大將軍還高貴的人家,我準備的嫁妝自然要比書兒還多……”

董國公的四個女兒中,大女兒董祺便是大姨太所生,三年前嫁給官居四品的太仆寺少卿鐘昆之子,二女兒董琴是已故的二姨太所生,一年前出嫁,夫家雖然門第顯赫,卻不在欒城,兩個庶出的小姐先后出嫁,太太只備了份尋常的嫁妝,如今嫡出的三小姐出嫁,太太大費周章不說,竟連黎國毛皮都要準備。

那毛皮是黎國的特產,欒國少見,一般都被作為皇室的貢品,日子久了,自然成了身份的象征,在南方雖不適用,卻貴的嚇人,聽說一件拿得出手的不是上千就是上萬兩,就這么白白地帶去夫家讓蟲子嗑,幾個姨太太自然看著眼紅……

見太太毫不留情地點出她們的心思,哪敢就承認了,幾個姨太太都齊聲說不敢,心里一百個不痛快,也不得不擠出一臉的笑容,盡心盡力地張羅董書的嫁妝,甚至還要比別人更賣力,生怕香油賺不到半個,卻被安個“嫉妒”的名兒。

見太太幾句話就把幾個不甘的姨太太理順了,姚闌嘴角掠過一絲冷笑,接口說道:

“這珠寶也都好說,欒城的幾大珠寶行都是我們的老主顧,一會兒吩咐管家去傳個話,說我們府里的三小姐要準備嫁妝,讓他們明兒一早便把樣子送進來,讓書妹妹挑撿,待挑好了,只管多花銀子,讓他們加緊打造,想是能趕出來的。嗯……至于皮張嘛……媳婦倒是有個人選,一準能成”話題一轉,姚闌看著太太“媳婦就怕說了,太太不高興……”

“什么我喜不喜歡的,只要能打發書兒滿意就好。”

“那……媳婦說了,太太可千萬別生氣”姚闌嘻嘻笑道,“您要覺的不合適呢,就罷了,覺得合適呢,直接讓老爺找他便是。”

“別盡買關子,你快說,誰能辦成這事兒,只管去找!”

“這人便是我們府里的江公子……”姚闌目光閃了閃,狀似無意地看了眼云初,“媳婦發現,這江公子雖為人不齒,但確實有些能力,他認識很多黎國巨商,常人辦不到的事兒,找上他,十有八九能成……您看三爺、四爺院里那些奇巧物,那一樣不是他淘換來的……”

提到江賢,潘敏就想起沁園那一屋子的女人,有一半兒是他的功勞,牙齒咬得咯嘣嘣直響,臉拉得老長,從鼻子里“哼”了聲。

與眾人不同,董書的目光卻閃閃地亮起來,一抬眼,正瞧見姚瀾曖昧不明的眼神,順著望去,就見云初正面無表情地端坐在那兒,暗罵了句:“假正經!”

又轉眼看向太太,太太也是一臉厭惡,董書神色一黯,眼珠轉了轉,嬌聲說道:

“母親,書兒喜歡皮毛做的衣服,尤其那種叫銀狐皮的,雪白雪白的,既輕又暖,書兒曾見宮里的貴妃娘娘穿過,摸著特別的柔軟……”

“南方本來就不冷”見竟有人捧場,潘敏就陰陽怪氣地說道,“……穿了那東西,也不怕捂出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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