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么說,二房這回是躲也躲不掉了?老太太發了話,只怕就是二老爺也說不出什么了,合該成了這樁親事!”大夫人撫掌笑得得意。
武大娘連連點頭:“可不是嘛,二夫人怕是一心想要給四小姐結門好親事,誰料到最后還是給了顧家,可不就是傷透了心。”
大夫人嗤笑一聲,伸手取過桌案上的粉彩牡丹蓋碗,撥開浮茶飲了一小口,道:“二老爺回來后可有什么說法?”
武大娘忙招呼小丫頭續了茶,才又笑道:“說是待顧家少爺考了秋闈之后再提婚事,只是打發人去送了信往徽州顧家大宅里,要請長輩過來議定。”
大夫人冷笑道:“到這節骨眼了,還想著能得個好的,怕是想要顧家小子得個功名,才肯將若梅嫁過去呢。”
說話間,紫蕓撩起簾子進來,手中捧著一張拜帖,福身道:“夫人,前院送了拜帖來,說是詹事府少詹事戴府夫人過府來拜訪。”
大夫人吃了一驚,少詹事那可是大理寺詹事府正四品的官職,這戴夫人與自己府里又是素無來往,怎么會屈尊來到自己府里拜訪呢。來不及多想,她忙讓丫頭取了透背緞大袖對襟折枝茶花褙子來換上,又抿了抿發髻,匆忙帶著丫頭婆子們迎了出去。
行到杜府正門處,只見戴夫人一身家常打扮,笑容可掬,微微欠身回了大夫人的禮,笑著道:“常聽我家老爺說杜大人賢良方正,深得王爺推崇,貴府的夫人小姐也是才名在外,讓我很是欽羨,今日正巧去法源寺上香,路過貴府,便冒昧前來拜訪一番,還望不會打擾了夫人清凈才是。”
大夫人這才聽明白了,這位少詹事怕也是肅郡王的人,這位詹事夫人也是為了這個過來的。她忙迎了戴夫人進正堂,親自端了茶上來笑道:“夫人如此說真是折殺我了,我是個不懂經濟的,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只會守在府里過日子,夫人此來是府里的榮幸,只是府上簡陋,還請夫人莫怪才是。”
戴夫人接了茶,笑著道:“不必這么多禮,我與京府丞王夫人也是故交,只是夫人您到京中時間尚短,又不常出門,故而不識的罷了。”她用了一口茶,放下了又道:“如今杜大人與我家老爺也算是同僚了,咱們日后自當更加親近,多多走動才是。”
大夫人點頭笑道:“夫人說的是,自當如此。”
戴夫人環顧左右,挑眉道:“聞聽府上有幾位小姐詩書俱通,還得了東陽郡主的青眼,可是如此?”
大夫人忙吩咐了紫蕓去請了幾位小姐過來,一邊笑道:“蒙東陽郡主錯愛,哪里敢當,她們不過是識得幾個字罷了,豈敢在夫人面前獻丑。”
戴夫人微微一笑,似是有深意地壓低聲音道:“不怕跟妹妹說句心里話,這位榮親王爺也算是親王之中最年輕有為的,朝里有不少人很是信服,只是這位高也有位高的不好,終究只是皇上的兄弟,成不了大事的。何況上面對這群親王還忌諱著呢!”
她笑容越發深,聲音略略大了些:“府上的小姐們若是得了閑,不妨去我府里坐坐,我不比夫人有福,府里只得了兩個兒子,倒是想著能有一群女兒們陪著說說笑笑。”
正說著,紫蕓進來正堂福身道:“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六小姐到了。”
只見若華打頭,領著若瑤、若梅、若芳進來,來的路上都已經聽紫蕓說過了,知道今日見的是一位少詹事夫人,故而個個屏息凝氣,循規蹈矩地立在堂中。
大夫人忙道:“還不給戴夫人見禮。”
若華等人屈膝福身,齊聲道:“見過戴夫人。”
戴夫人笑著連連點頭,道:“快別多禮了,起來吧。”她起身上前拉起若華的手,細細打量了,笑著道:“果然是好模樣。”又一一瞧了若瑤、若梅,這才笑著對大夫人道:“大夫人真是好福氣,這府里的小姐個個容貌標致,又守規矩,叫我看了真是喜歡得緊。”
她回過頭對隨侍的丫頭道:“還不快把見面禮送上來。”
大夫人忙婉謝道:“使不得,怎么能再要了夫人的禮去。”
戴夫人嗔道:“怎么,我見了這幾位小姐初次見面,喜歡得緊送些小玩意兒也是不打緊的不是?”
大夫人不好再攔,只得讓紫蕓上前接過來,卻見送給若華、若梅和若芳都的是一對點翠鳳蝶鎏金銀簪,只有若瑤獨獨不一樣,是一對嵌寶金鳳蝶步搖,上面鑲嵌的翡翠綠地要滴出水來,看起來十分名貴。大夫人看了一眼,心里吃了一驚,卻沒有點破,只是笑著道了謝。
戴夫人又與幾位小姐說了會子話,便起身告辭了:“……時候不早了,也該回府去了,躲了這半日清閑,怕是又添了許多事。”
大夫人也不多留,只是笑著送她出門:“原該留了您用了晚飯再走的,只是倉促之間,怕唐突了您,改日再去府上拜訪,還望不嫌打擾才是。”戴夫人笑著應承了幾句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回到正房,大夫人全然沒有心思再對賬了,吩咐武大娘幫瞧著,自己卻瞧著填漆盤子里的那幾樣戴夫人送的頭面怔怔出神。
晚間,杜宏昌回來了,大夫人端了那盤子與他瞧了,有些惴惴不安地道:“卻不知這位戴夫人究竟是何意思,她原說是去法源寺上香,順道過來瞧瞧,可這些怕是早就準備好的,特意過來的才是。”
杜宏昌也皺了眉,揣測道:“那位少詹事戴大人我那日在肅王爺府里倒是見過了,王爺待他果然親厚,他的意思怕也是想要與咱們結交一番。”
大夫人忽然想起一事來,忙道:“我聽那戴夫人說起,她府里有兩位少爺,莫非是瞧上咱們家若瑤了,才會獨獨送了這對步搖?”
杜宏昌頓時臉色難看了幾分,問道:“她可曾說過些什么?”
大夫人細細回想著,道:“倒是說了一句,那意思卻……”她把戴夫人對她私下里說得那句話一字不差地說給杜宏昌聽了。
杜宏昌沉吟許久,嘆了口氣道:“肅郡王這是要借了戴家的口提醒我呢!榮親王與他在朝中隱隱已是兩派之勢,數次政見不合,原本我流于兩派之間,如今為肅王爺所用,怕是不能再結交榮親王了。”
“哪里就這么要緊,咱們杜家不過是個小門小戶,怎么就讓肅王爺如此看重?”大夫人嚇了一跳,坐下道。
杜宏昌搖搖頭:“他們看重的怕不是別的,是咱們在徽州以及應天府的家底才是真的。”
大夫人更是臉色灰白,嘴唇翕動低聲道:“這有錢有勢的大戶商賈多了去了,怎么就看上了咱們顧家了。”
杜宏昌不耐煩地擺擺手:“你一個婦道人家問那么多作何,這些自有我去處置。”
“那若梅的事就這么算了?榮親王府那邊真的就不再走動了?”大夫人不甘心地追問道。
杜宏昌想了一會:“先別急,若梅的婚事你還是想著點,不能就這么斷了。肅王爺不過是防著我與榮親王府有什么來往,尋常的走動還是無妨的。”
大夫人點頭應了,心里掂量了半天,喚過紫蕓叫她將那盤中的頭面給各房小姐送去,特特交代了若華為長,那一對嵌寶金鳳蝶步搖送了去吟華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