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的腳步半點不停地向著壽安居而去,此時她滿心不滿,先前自己被奪了中饋之權與了若華那乳臭未干的丫頭,后來又與了二房,在這府里越發沒了臉面,就是杜宏昌也是幾日都不來上房一回,整日去了偏房的曹氏那里歇著,還時不時在人前夸贊那不過數月大的幼子生的極其似他,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好容易將若瑤嫁去了肅王府,能給自己掙回些臉面,卻不想老太太卻是……
她想到這里,益發忍耐不住了,卻是快步向著壽安居而去,武大娘在旁見臉色不對,也不敢多話,只得小心陪著過去了。
到了壽安居門前,大夫人卻是緩了緩腳下的步子,咳嗽了一聲對看園子的丫頭道:“老太太可醒了?”
朱槿聞聲從房里打了簾子出來,上前福身道:“大夫人安好,老太太已經起身了。”
大夫人點點頭,卻是不答言抬腳便要進去,只是見一旁的廊子上站著幾個瞧著眼生打扮不一樣的丫頭婆子們,頓時有幾分奇怪,問朱槿道:“可是有客來了?怎么瞧著眼生,哪個府里的?”
朱槿輕聲道:“是徽州族里的兩位叔伯太太和姑太太來了,正在里面與老太太說話呢。”
大夫人大吃一驚,族里的人怎么會不聲不響過來了,這杜氏一族素來安守在徽州鄉間,也是當地土著大族,這邊雖然不是嫡系,卻也是族里的顯貴,按說族里有什么事也該知道些。卻不想今日這族里的幾位長輩卻是一聲不響地進京了,還到府里來了,自己卻是半點風聲沒有聽見,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咬了咬唇,低聲問朱槿道:“房里還有何人?”
朱槿回道:“二夫人在房里陪著幾位老太太說話,再無旁人了。”
大夫人更是覺得不妙,連二房里都知道族里來人了。自己卻還是尋了過來才知覺的,這分明是有意不與她知曉。
她步子越發急了,待朱槿打了簾子,剛說完:“大夫人來了……”她便迫不及待地進了門去。
房里原本在說笑的幾位老太太和一旁奉茶的二夫人卻都是停下來,瞧著進門來的大夫人。氣氛一時間有幾分凝重,大夫人只覺得心里咯噔一下,臉上卻是堆滿了笑,福身道:“給幾位老太太請安,大老遠地過來,怎么也使人知會我一聲。知道幾位嬸娘要來,當要好好招待一番才是。”
老太太目光冷淡地看著大夫人,道:“你起來吧。我已經吩咐岑芳準備妥當了,你那邊也是忙著操辦若瑤的婚事也就不驚動了。”
大夫人有幾分暗恨地看了一眼一旁的二夫人,卻是眉開眼笑地道:“老太太是體諒我,只是幾位嬸娘難得過來。我聽說了喜歡地不得了,哪里能不想著。”她向著一旁的幾位老太太笑著道:“嬸娘們怕是不知道,若瑤的婚事都是我一手操辦的,又是準備嫁裳又是操辦宴席,若不是我要強些,怕是再多幾對手腳也是忙不過來,前兩日才是正日子。今兒正巧是若瑤回門來,原不知道幾位嬸娘也在這,不然必然要過來請安的。”
那幾位也不是孤陋寡聞的,平日雖然在徽州,但京里的事大小也知道一些,知道這杜府里正房嫡女一位做了王妃,一位做了夫人,自然是光彩得緊,只是想起老太太在密信里的話,卻又是對這位大夫人惱恨得緊,再想不到他們夫婦倆居然為了名利,做下那等殺頭滅族的事,還連累了族里老小,如今見她如此說哪里還有半分興致。
“那倒是樁喜事……”一位年歲最長的伯叔太太開口敷衍了一句,卻也是沒了下文。
大夫人聽到這句卻似是得了極大的夸獎,忙笑著道:“可不是,王府不比尋常府邸,這可是當初在徽州想都不能想的勛貴之家,如今若瑤又得了王爺愛重,那更是了不得,您是沒瞧見她今兒回府送來的回門禮,光是放在桌案上都是叫人瞧著眼花……”
老太太有幾分不耐煩,卻是強壓著對二夫人道:“時候也不早了,你去瞧瞧水榭那邊的宴席可都備好了,一會子要替你幾位嬸娘接風,莫要怠慢了。”二夫人應了。
老太太又轉臉對著大夫人道:“你也過去幫著瞧瞧吧,她一個人怕是照應不過來。”大夫人只得停住嘴,欠了欠身,跟著二夫人一道出了門去。
那幾位伯叔太太看著大夫人走得遠了,這才嘆道:“瞧著也是厲害的人,怎么就糊涂至此了,居然躥著宏昌做下那等……唉!”
老太太臉色繃得緊緊地,深吸口氣,道:“她的性子,你們也是知道的,就是宏昌,也是急功近利,只圖著眼前的些微小利,哪里想過長久的……”
那位年長的伯叔太太輕輕嘆道:“你也寬寬心,如今既然已經是這個份上了,想也無益。妯娌幾個里面就數你最為有主意,這回既然狠得下心來請了族里的人過來,也就別多想了,橫豎自個兒身子要緊。”
另一個也附和道:“可不是,再說了,不是還有榮親王妃么,她也是府里的二小姐,難道就不管了不曾?”
老太太卻是嘆道:“若華也不容易,年幼失母,后面這個又是那等性子,哪里容得下她姐妹二人,若蘭草草嫁了做妾室,若華也是多病多災,好容易熬到她得了太后青眼,賜婚給了榮親王府,若蘭也扶了正,日子好過些了,卻又是這般……”她長嘆不止,“只盼著不拖累了她姐妹二人才好,哪里還想著讓她們攪合進來。”
“那如今她姐妹二人該如何是好?終究是府里出去的,若是將宏昌他們夫妻給逐了出去,只怕她們也……”
老太太用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我已經讓人送了信去給葉家葉大人了,他是若蘭若華的舅舅,必然不會不管,葉家又是子嗣凋零,請他將若蘭若華歸在葉家想來不是件難事。”
她抬眼問那三位道:“族里的族長和幾位伯叔父何時能到京中?”
那位年長的輕聲道:“我們是先啟程過來的,他們說是過兩日便來,想來也就是這幾日的事了。”
老太太嘆了口氣,對著一旁的朱槿道:“你吩咐祠堂那邊這幾日便收拾起來,準備好三牲六畜和各種貢品,過幾日便要開祠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