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趙府出來,李佑到府署找到王同知,告知趙三老爺請他寫奏本。
王同知驚訝道:“短短兩日真叫你辦出了眉目?”
又不等李佑便一口答應:“為安穩人心正該如此!老夫自當上本。”
李佑拱拱手,“謝過老大人。”
“此事雖易,不過…”王同知意味深長道:“不能僅如此罷。”
李佑知道王同知要提條件了,便聽著他說。
“須得請趙禮部與欽差商議,叫他上奏時言稱若要安撫民心,不但該重用有名望的本鄉大臣,還應重用熟悉政情的本地官,如此方能有的放矢,雙管齊下可政通人和。”李佑愕然,想借用王同知代表府衙的招牌,被他提出交換務件也是可以理解的,政治手段本來就是利益交換,但沒想到的是王同知居然也要搭上順風車…
這個“熟悉政情的本地官”不是王老同知自己又是說誰?如何重用?不就是任命他當知府么。
王老同知的意思是既然大家一起造勢說貪官污吏導致蘇州府局面不穩,需要本土根基深厚的重臣前來宣恩撫民,那么原來官府中不與貪官污吏合流又熟悉本地民情的官員也應當一起與本鄉官員搭配重用。
讓李佑無語的是,他絞盡腦汁苦心謀劃,扯趙家的虎皮、拉趙家的大旗打通了前進道路。結果王老同知在這兒輕飄飄一句話,便順其自然的借上了力,李佑感覺自己披荊斬棘好像都是給王同知開路似的。
他忽然醒悟到,難怪王老頭前天大談特談他李佑升任七品官的可能性和好處,為的就是勾起他的心火啊;也難怪王老頭昨天在他面前感慨唏噓本地沒有負責的重臣坐鎮而民情動蕩,分明就是給他一種暗示。
王同知和李知事作為本案一根線上兩只屬性近似的螞蚱,只要李佑能造出名目,王同知自然簡簡單單的酒能借到勢。所以沒有背景關系的王同知會拼命鼓動李佑去為了官位折騰,好歹李佑還稍微認識能通天的人物,比王老同知強上那么一點。而李佑果然不負重望,沒有辜負王老頭“我看好你悟性”的評價
好半天,李佑嘆道:“老大人的行事風格筒直是…微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
“老夫年紀大了偷個懶,左右你也不吃虧么。”王老同志呵呵笑道。
日又過了兩天,時間進入十二月下旬,過年的氣象愈加濃烈,街面漸漸熱鬧起來(雖然平時就很熱鬧)。不過府衙前卻冷清了,在衙門口混飯吃的人都知道最近府衙基本癱瘓,生意不好做,不如專心回家過年去。
這日,謝中丞離開蘇州府,當然還押著十三個官犯和幾個關鍵人證物證。對于人犯謝中丞只是簡單的問詢一番,確認了本次倉案的大致輪廓就算完成欽差任務。下面把毛知府等一干人等帶到京師便好,他犯不著在蘇州耽誤時間包攬責任。算起來,謝中丞在蘇州府的時間前后不過七八日,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至于那三十幾個吏員,都扔到了府署大牢里讓堂堂的欽差副都御史親自處置這世小人物筒直污了自己的手,所以交給地方循照刑名舊例審問上報。
蘇州府署唯二官員王同知和李知事趕到閭門外給欽差送行,當李佑目送欽差船隊遠去時,萬分感慨道:“常聽說被點為欽差的人,有兩懼,唯恐道路近,唯恐時日短,只愿遷延日久輾轉四方多收饋贈。這位謝中丞卻雷厲風行,實叫下官耳目一新,真乃國家棟梁也。”
“是么。你真這樣想”王同知問道。
李佑打個哈哈道:“當然。”
對于謝中丞來說,此時盡快走人絕對是最優選擇。查處了大案已經是勞,何苦繼續留在火藥桶邊上,萬一出了亂被連累到怎么辦?
府衙里被欽差封了幾天的各大堂口都解了禁,重新開始艱難啟動運轉,編外小吏還剩不少,就是從吏目到知府沒一個真能管事的。
當經歷司知事李佑看到承房小吏搬著兩尺高的一摞文牘出觀在他面前時,人都麻木了,這還讓過年么。“李大人,經歷司只剩你了。”小吏無奈道。李佑蹦業六個字“遷有同知老爺。”
二尺高的文書被放在同知廳內,王同知淡然道:“山人自有妙計。”當即使喚衙役去敲梆,集各全衙人員到同知廳外。
“明日冬至,按老規矩封衙,各自停辦公事回家過年!”王同如下令道。
李佑嘆道,果不其然,王老頭從來就不是畏難而進的強硬性,干啥都帶個軟字,說好聽點叫以柔克剛。不過有這樣的上司應該是比較舒服的罷。
冬至封衙確實是個衙門傳統,相當于開始放春節假日,期間停止辦公,一般到初十再回來。
與前幾次灰溜溜回家不同,這次李佑心情很好,寒風得意馬蹄疾,輕舟已過萬重山。
進了家門,拜見過父母,便與妻妾在后堂團聚。家中早得到過報信,已經備下酒食,整治一桌宴席。李佑便和三房妻妾邊吃喝邊閑談,倒也其樂融融。
李佑暗中觀察,有個令他稱奇的情況(武動乾坤
.)。家里這三房,雖然算不上有怨隙,但彼此之間多多少少都是有世談談的疏離,李佑在家時百般調和也見效不大。今天回來現她們之間親密了不少,倒是個驚喜。
分析其原因,八成是因為李佑在家時,眾女嘴上不說心里都想多爭一分寵,怎么也親密不起來。當老爺長時間不在家時,沒了爭奪對象,這種競爭心態便漸漸化解了,畢竟都是年紀相仿的女人,也沒有真正的仇怨。
正當李老爺沉醉于和諧后宮的幻想時,在一旁侍候的梅枝突然開。道:“聽人說,因為老丈人出家的事情,在西水鎮老家那邊老爺的風評不太好呢。”
李佑奇道:“你這是什么胡話,老爺我多久不回西水了,怎么有什么風評。再說劉老泰山出家算得了什么,又不是我逼他出家的。”關繡繡接過話頭道:“夫君在外有所不知,這都是妾身父親的錯。”
你那腦少根弦的父親足干了什么事情?但給關姨娘面,李佑沒有直白的問出來。梅枝又道:“關老員外也出家了,外頭紛紛傳言說老爺不地道,兩個老丈人都被逼得出了家。”
李佑一時氣結,一個老丈人出家也就算了,兩個老丈人全都出家,難免會惹出議論。何況關老丈和他的事兒許多人都知道,別人越認定關老員外是被女婿搶了女兒奪了家產后逼迫出家的。
“你那父親…”李估對關姨娘說了半段,把話咽回去,眼角一瞥梅枝,這婢女肯定是故意提起此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