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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七十章最終的封賞
謀反?殿中人聽到這兩個字,目光便投向徐首輔手里的奏本,自景和朝以來,還沒有發生過謀逆之案,這大概是第一樁。錢太后也很想了解情況,便命太監讀本。
這個章疏是李佑與尚知縣聯名上奏的,沒有夸大事實,也沒有虛報功勞,完全如實奏報,沒有必要修飾什么。語氣甚至有點平淡,平淡的似乎在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家長里短。
聽完后,滿朝文武心里要多古怪有多古怪,這種莫名其妙的低水平造反也能叫李佑遇上?簡直就是主動送上門的功勞,和白撿的一樣…
更夸張的是,李佑通篇沒有提到楊巡撫一個字,只說自己與盱眙縣在巡撫轅門外力擒反賊,這讓朝中諸公都不理解楊撫臺腦子怎么想的。
反賊都到了他行轅門外,卻坐視不理無動于衷,竟然平白將功勞拱手送給了李佑和盱眙縣。失去功勞不提,要追究起來絕對是失職。
派如此缺心眼的人出任封疆,兩淮運道堪憂啊,有憂國憂民的大臣搖頭想道。
又有熟悉內情的暗嘆,圣母太后這回徹底偷雞不成蝕把米了。李佑這種人不理他任其自生自滅最好,根本不能給他舞臺,不然就等著看他就左一出,右一出,層出不窮的瘋狂刷聲望值和功勞簿罷。
話說回來,雖然這次謀反事件的技術含量很低,剿滅反賊功勞的成色也有限,算不上驚天動地的的蓋世功勛,但不能不承認它是功勞。
別忘了此時泗州流民密布盱眙,穆某造反看似鬧劇,若在泗州流民中引發了連鎖反應,那后果不堪設想。祖陵可是近在咫尺的,萬一遭遇就百死莫贖了。所以李大人果斷及時的鎮壓剿滅了流民造反苗頭,還是具有一定重要意義的。
前有護陵后有剿賊,二功合一,若再為是否該賞賜李佑恩蔭三品指揮使斤斤計較,就顯得朝廷刻薄寡恩、賞罰不明,連態度最激烈的彭閣老都不出言反對了。
到了這個份上,工部會同吏部禮部為李佑敘功的奏本中列出來的那些已經不夠酬功,還得加恩。
不過出現了平定謀反這樣的特殊事件,殿中諸公作為臣子,已經不方便再繼續替天家擬定恩賞了,不然顯得有點譖越。擬的恩典低了,沒準會被認為縱容謀逆,擬的恩典高了,非人臣可以施恩也。
要知道,恩出于上,殿里所有人又將目光轉向珠簾后寶座上的影子,且由她自己做主罷,她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著巡按御史實地勘察…”錢太后沉默半晌后,口諭道。聽到這句,眾人皆以為關于李佑的封賞問題要延后一段時間了,要等到反饋回來還得過一個月。
但是錢太后大概厭煩了總是談論李佑,想早做了斷免得日后又聒噪起來。便乾綱獨斷道:“若查明后屬實,工部所奏照準,幾個不決之處…準其蔭一子為錦衣衛指揮使世職,加蔭一子為光祿寺丞。”
說到這里,錢太后停頓了一下,大概是考慮怎么加恩,“另賜李佑金書鐵券和斗牛服,退朝!”
金書鐵券,就是前朝的丹書鐵券,民間俗語中的免死金牌,非功勛卓著之家不得有,常常與爵位搭配賞賜。當然,如果朕即法律的皇帝翻了臉,這玩意也未必頂用,真正的不求天長地久,只求一朝擁有。
斗牛,類龍形虬獸也,而斗牛服就繡有牛角龍形花紋的袍子,與蟒服、飛魚服皆是品級官服之外蒙恩特賞的袍服,以示天恩榮寵。以前私自譖服泛濫,但這些年管得嚴了,三大賜服變得稀罕起來,有這么一件倒也燒包。
金書鐵券也好,斗牛服也好,擁有了這兩樣絕對稱得上榮耀加身,足以夸示人前、受用終生了。
不過在有心人心中,榮耀歸榮耀,但是不夠實在,肯定沒有再升一品或者遷為美職劃算。圣母太后打心底還是想壓著李大人啊,最終他本人只是升了五品而已,而且還是署理七品江都縣的偽五品。
要知道,大明官場到了五品,每進一步相對都更加艱難,因為這個級別有資本的牛人成群扎堆,是各路英豪沖向官場頂端的真正。最要害的六部各司郎中是五品,最清貴的翰林學士是五品,當值文華殿和端本宮的左右春坊是五品…
隨著眾人散去,前前后后熱議了幾乎半個月的事情漸漸謝幕,偶有余波裊裊的議論。至少李大人在朝廷刷存在感的愿望,不經意間實現了。
慈圣皇太后出武英殿,欲登鳳輦時,從遠方急奔來一名太監,“圣母大喜!歸德主千歲誕下麟兒!”
添丁進口總是喜事,何況這是錢太后的第一個孫輩,便下旨道:“去十王府。”
十王府長公主宅中,產后的歸德千歲臉色蒼白,不復光彩照人。但神情喜悅,愛憐的注視著身旁這滿頭黃毛、遍體紫紅的初生小娃娃,口中喃喃道:“你才只是個四品,將來怎能比兄弟們差…”
按制,公主兒子最高可以襲四品錦衣衛指揮僉事。顯然好強的長公主不甘心自己親生兒子會比某人嫡長子的三品指揮使低,估計在還會努力為兒子爭取加官的。
錢太后在宮娥內監的簇擁下駕到進屋,看了看床上嬰兒,對女兒問道:“你真欲讓他姓朱?”
“請母后賜他國姓。”歸德長公主請求道。
錢太后掃了幾眼屋中,沒見到駙馬,又問道:“你夫家肯么?不要讓別人說天家欺人。”
歸德千歲十分霸道的說:“女兒心意已定,肯不肯由不得他。”
此時,遠在千里之外,未來的奉議大夫、修正庶尹、揚州府同知、署理江都縣事、兼管府守備司、賜食一品祿、賜金書鐵券、賜斗牛服、未來錦衣衛指揮使和光祿寺丞之父李佑并不知道他的第二個兒子出世了。
他正在對哀怨傷感俞娘子解釋,為什么在生死關頭要收俞家村對頭馬家的美女,以及人不可言而無信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