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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現在,李佑才覺得前進道路上的障礙大部分都漸漸消除了。法律上,有天子金口玉言的“試行看看”;技術上,委托歸德千歲從宮中經廠“借”出了銅活字;人力上,在國子監幾乎有取之不盡的讀書人可供使用,天子腳下工匠更是不缺的。
至于銀錢方面,問題也不大。去年年底李佑通過煤炭的事情,黑吃黑的從倒臺公公們手里撈了一兩萬兩,雖然分給了歸德長公主一半,但手里也落下了不少。實在不行還可以從銀號借貸,所以暫時不必為銀子發愁。
所以李大人躊躇滿志,情緒日漸興奮,誓要開一代風氣之先!這算是穿越以來的第一次無中生有的創新型事業罷。
想到此還得感謝朝廷大佬們剝奪了他在國子監辦報的權力,否則在朝廷框架的束縛下,他怎么可能如此盡興的一切自由發揮?
這次辦報,李佑的很多要求和規劃甚至都可以讓時人感到驚世駭俗。他心目中有幾個技術指標,比如刊印密度要隔日出版、發行時效要當日到達、版面內容每期要有一萬六千字等等。
放在這個生活節奏慢悠悠、一個月前的新聞也算是新聞、熟練工匠一天只能刻兩百個字、一本道德經才五千個字的時代,李佑提出的這些指標稱得上是相當超前的要求。但在李大人心目中,這才是接近上輩子印象中的那種報紙,而不是街頭小傳單和大字報。
為了達成理想中的效果。李佑陸陸續續在短時間內堆積了大量人力,只為辦出他所認為的現代式報紙。
到目前為止,共計招來了主編二十個、主筆六十個、報坊工匠五十個、負責送報的報人暫定一百個,其他掌柜伙計雜役若干,為了以后開辟小說欄目,還要聘請說書先生若干。若非靠著各方,短時間內真很難湊齊如此多人手。
其實國朝的人力成本是很便宜的。便宜到讓李佑深入了解后也很吃驚,這也是他敢于一口氣大量招人的原因。以他剛剛熟悉的印刷行業為例,之所以更先進的活字印刷不如雕版印刷普及。很大程度上的一個原因就是人力成本低。
一個熟練刻字工工薪只有幾分銀子,一個月下來不超過二兩。如此書坊多請一些便宜刻字工便足以應付印書需求,與活字印刷相比也就慢點而已。熟練工匠都如此。其他更可想而知。
不過饒是人力便宜,但李佑報坊折算下來,每個月付出去的人工薪銀開銷也超過五百兩,全年更是預計六千兩左右。當然,報坊和一般買賣貨物的店鋪不同,本來人力成本所占比例就高,幾乎可以和工場相較。
相較之下,紙墨成本算是很低了,每次一萬份報紙最多不過二十兩,逢單日出報。一個月不到三百兩,一年是三千兩。
李佑的幸運還在于,他能“借”來銅活字,不用自己再去耗費大量錢財和時間去鑄造足夠使用的活字,這才是阻礙競爭對手出現的最大技術門檻。如果這部分成本也算進。那還得多花數千兩銀子。
所以綜合起來,辦報的第一年不計算活字成本在內,李佑付出的本錢大約是一萬兩銀子左右。
家財萬貫是形容富豪的,一萬兩怎么也相當于一到兩個萬貫了,若在京師周邊的直隸買田地,買個幾千畝不成問題。故而一萬兩絕對是一筆大數目。足以讓大部分商家都咋舌吃驚(即將入京的金百萬表示一萬兩僅為兩個月盈利只是他沒想到這個主意而已)。
看到成本核算數目,叫李大人感慨萬分,新媒體不但需要勇氣和實力,更需要燒錢,任何時代都是。如果辦真正意義上的日報只是找幾個工匠印幾張紙那么容易,以古人的才智早就該出現了,還輪得到穿越者們紛紛發明么?
外人為李佑一擲千金的大氣魄而津津樂道,家里卻先有點不滿了,管賬的三房關姨娘對老爺燒錢的行為持強烈反對意見。
每年要花出去上萬兩銀子這個能掏空家中老本的巨額款項,盈利模式卻十分不明朗,在關繡銹眼里只能說明夫君大人是一帆風順到得意忘形了。
這種燒錢行為是昏了頭的,是極其不明智的,是要成為被后浪拍死的前浪,必須要趁著事情還沒到不可挽回的時候進行阻止。
不過李佑的態度更堅決,堅持要進行高投入。他之所以信心十足,主要是來自于他所認為的市場空白。
京師人口百萬,識字者至少十萬,而這識字的十萬人又至少可以影響到三四十萬人。而且這是密集于京城的三四十萬人,不是窮鄉僻野的三四十萬人,無論是上層的官場文化還是下層的市井文化都很發達,消費能力和休閑追求放眼當今世界各地也是數一數二的,從理論上能夠養得起一張報紙。具備這種條件的地方,除了京城就只有江南了。
如果報紙能夠風行,那將會在這個沒有廣播、沒有電視、沒有網絡的世道里獲得無以倫比的影響力和滲透力。若能將影響力順利進一步轉化,那么帶來的效益會極其可觀。
而且目前這還是門勉強稱得上獨家的生意,幾乎別無分號的獨家生意,取得壟斷地位輕而易舉。至于國子監官報,李佑不認為那些總裁官大老爺們能有見識和魄力像自己這般大規模布局和砸銀子。從石祭酒裁員的思路就可以看出,還是閉門造車那一套邸報式的思路。
關繡銹質疑道:“夫君你若不是免費贈送,那還輕省一些,妾身也只知道,夫君辦報的最大心思其實也不在賺錢上,但總不能純賠錢罷。一年花銷上萬兩,只靠著你說的什么效益,就能把本錢收回來?”
“你的見識還需要長進哪!”李佑搖頭嘆道。
關繡銹不服氣,與夫君計算道:“即便算你能從各行各業拉來一百個具有財力的大商家,每個商家每個月掏三十兩銀子,每年頂天三千多兩,其他六千兩你能從哪里收回來?這樣的大商家屈指可數,至于其他零碎小商家,根本掏不起多少銀子的,有三瓜倆棗也是杯水車薪。”
“唉,為夫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不要總是在商言商,眼界須得放開闊些。交易不僅僅只是買賣貨物,天下能用來交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你就想不到?用眼球經濟賺錢,不見得定要有實物為基礎!”
關姨娘撇撇嘴,以目示意夫君,你接著編。
“朝廷上政見之爭時常有,若有誰想制造影響力,將自己的觀點一夜之間傳遍千家萬戶和大小衙門官吏,那怎么辦?來報上發布即可,一篇策論收他二十兩不多罷,官員們在乎這個錢么?”
“你別擔心沒人想到這點,為夫我會讓他們想到這點的。這種事,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如果政敵上了報紙,那么另一方能示弱么?任是誰也不能輕易放棄輿論罷,那就也得上報紙發表高見,不過同樣要交錢。”
“你更別忽視地方官,地方官比京官更有錢!咱這報紙是辦在天子腳下,天下最頂層的達官貴人都看,沒準天子也會關注,若地方官里有想出人頭地的,掏個百八十兩在報上打打自己的名頭,難道不兩全其美么?不然天下一千多個縣、數百個州府,上百名道臺,憑什么朝廷都能熟知?”
“想上報紙要花錢,不想上報紙也要花錢,比如誰家有點丑事,若能掏點遮羞費,不是不可以商量。”
“還有,文人名流欲到京師闖天下的,如何揚名?有比報紙更快捷的辦法么?他發表一篇詩詞歌賦,根據收他幾兩銀子,這不賺錢么?對這種人而言,總比去青樓楚館賣弄才華花銷少啊。”
“平民百姓也有需要啊,若有外地人到京師鳴冤告狀,怎么炒作的朝野皆知?來報紙上發布即可,一篇訴狀收他十兩不多罷?外地人能到京師來的,都不是窮人,又涉及官司,十兩銀子咬咬牙也掏得起。”
“你自己算算,這只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沒有想到尚待挖掘的不知還有多少!只要把影響力打出去了,每年一百八十期報紙,每期能有幾個這樣的文章,一年賺個六千兩銀子簡直輕輕的很,所以你擔心什么?”
聽著夫君掰指頭算賬,關繡銹漸漸瞠目結舌,櫻桃小口微微張開,半晌也忘記了合攏。她發現,原來夫君不是不懂經商,反而可以稱得上最黑心的商人,他買賣的不是貨物,是人性,是名韁利鎖。
點計完各種來錢的路數,李佑繼續說起另一個燒錢理由:“高投入也是為了設立高門檻。辦張低成本的小報固然容易,但也很容易被模仿。若辦個每年只需花幾百兩銀子的報紙,比如叫京師日報,即便能賺幾天小錢,但過段時間肯定會冒出京都日報、帝都日報、京城日報、九門日報等等,這個行業就爛了。
所以作為第一家,大手筆投入就是為了在時效性、內容、發行量上設立極高的標準,讓后來者望而興嘆的標準。這樣就能阻止潛在對手進入這個行業,至少是阻止絕大多數潛在的對手。只要行業里只有我們一家,那想賺多少就能賺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