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風流
趙俊回來時,臉上帶著喜色,從嫵娘手里拿了些金錠子,便坐著馬車出了門。
晚間回來時,趙俊渾身酒氣中夾著胭脂粉味。
這還只是第一晚,到得第二位,他直應酬到半晚才回來,衣襟半敞,胸口上唇印和指甲處撓得到處都是。
第三個晚上,趙俊干脆到了凌晨才回,扶著渾身脂粉味的他步入房間時,嫵娘被那一口一個心肝弄得眼淚都出來了。
坐在房中,把趙俊侍侯睡著后,嫵娘越想越不對,她忍不住來到馮宛的房門外,想了想,喚道:“夫人?”
“什么事?”
房中,馮宛的聲音清冷自在。
嫵娘咬著唇,說道:“夫人,你跟郎主他說了什么?”感覺到這句話帶著指責,現在有點不敢惹馮宛的嫵娘語氣緩和了些,她說道:“夫人你不知道,郎主這幾天說夢話,他說,有個什么將軍一定要把自己的義妹嫁給他,郎主還見過那義妹,夢中連呼‘手若柔荑,美目盼兮的’。”
說到這里,嫵娘的聲音有點澀有點氣急,“夫人,你到底跟郎主說了什么?他以前便是應酬,也不曾這般的”
聽起來,她似是急了?
也是,這府中雖然有幾個女人,可自己不管事,眉娘絹兒不足為慮,嫵娘正過得舒服著呢。再進來一個有身份的女人,她的地位將受到嚴重的威脅。
這個女人還是如前世那樣,傻得可笑啊。難不成,她真以為自己可以當上趙俊的平妻?她真以為,自己全心全力助了趙俊,便能得到他的恩愛和感激?
幾乎是突然的,馮宛心神一動。
當下,她溫婉淡雅的聲音傳來,“嫵娘,你有孕了?”
“啊?”
馮宛這句話,明明平淡,明明清柔,可落在嫵娘耳中,直似一個炸雷。
她猛然向后退出一步,驚疑不定地瞪著房門,那青白交加的臉色,仿佛這房里關著的,是一只可怕的怪獸。
感覺到嫵娘的異常,馮宛微微一笑:果然是有孕了。
也是,自己嫁了這么久了,還不曾有孕。在這個時候,嫵娘若是為趙俊生下一個兒子,那就是長子。育有長子,又管著家,這個趙府,她不就是比夫人還要貴重的人么?
好一會,嫵娘有點氣虛的聲音傳來,“夫人你,怎么知道?”
吱呀一聲,馮宛拉開房門,她衣帶當風,一臉嫻靜地看著嫵娘,淡淡說道:“你說呢?”
這三字一出,嫵娘臉色一白,她不由盯向左兒,暗中忖道:我有孕這事,除了左兒,連夫主也不知道,難道是左兒?
她不想懷疑的,可事實在此,由不得她不懷疑。
幾乎是嫵娘的眼神一瞟來,左兒臉色便是大變,她急急說道:“主子,我沒有”
一連叫出幾個字,左兒沖上來,又辯道:“主子,不是我,真不是我。”
“好了”
打斷她的話的,是馮宛,馮宛靜靜地瞟過嫵娘,淡淡說道:“區區小事,我這個主母便沒有資格知道么?”
這話很重。
嫵娘連忙道:“不是,不是這樣。”
她剛辯到這里,對上馮宛靜得冷漠的眼神,剩下的話不由一噎。
這時,馮宛的聲音傳來,“有了孕是好事,當少爭閑氣。夫主回來后,我會告知夫主。”
說罷,她輕輕把房門帶上。
嫵娘還在呆呆地看著房門,看著看著,聽到旁邊左兒那反反復復的解釋,嫵娘厭惡地說道:“夠了”
她瞪了左兒一眼,身子一轉,扭向了自己房中。
站在角落里,弗兒同情地看著欲哭無淚的左兒,好一會,她低聲喚道:“左兒。”
左兒拭了一把眼淚,抬起頭來。
弗兒朝左右看了一眼,小小聲地說道:“夫人可能是詐的。”
詐的?左兒精神大振,她大力地點了點頭。剛提步走出,左兒忍不住回過頭來,小小聲地說道:“弗兒,其實夫人她,是個好相處的。”
她沒有說下去。
不管是弗兒還是她本人都明白,這話很清楚,比起嫵娘來,夫人豈止是好相處?
弗兒呆了呆,良久,她咬唇說道:“我也知道夫人是個好相處的。可夫人她”她不喜歡我。
最后幾字,弗兒沒有說下去。
左兒朝嫵娘的房中看了幾眼,終是沒有勇氣現在就過去。她來到弗兒身邊,兩人趁無人注意,縮到一側角落里。
躲在角落處,左兒咬著唇說道:“弗兒,你說我回去說,夫人是詐的,主子她會不會相信?”
左兒說到這里,也不用弗兒回答,自顧自地搖著頭,喃喃說道:“便是信,也不會全信吧。”
她說到這里,感覺到身前弗兒的沉默,不由好奇地問道:“你在想什么?”
弗兒好一會才回答她,“沒什么。”
這一天,趙俊傍晚就回來了。
歸家沐浴更衣后,他穿上了家居裳服,顯然不打算出去。在嫵娘的歡喜中,趙俊大步走向馮宛的所在。
“宛娘?”他推門而入,看到持筆練字的馮宛,有點緊張地說道:“宛娘,我把事情問清楚了。”
他從懷中掏出一卷帛紙,有點擔心地說道:“這是我的條陳,宛娘看看妥當否?”
馮宛伸手接過。
帛上,寫了幾百字,都是趙俊根椐北方諸胡的現狀,整理出的對戰事的預測。他確實是個有才華的人,這些條陳,寫得條理分明,論證充足,極有說服力。
趙俊緊張地看著馮宛,見她看過后很久都沒有吭聲,不由小心地喚道:“宛娘,你怎么說?”
慢慢的,馮宛放下帛紙,道:“夫主寫得甚好,連妾這個婦人看了,也覺得大有道理。”
趙俊自來都城后,一直有著心事無人分擔的痛苦,這也是他總是不自覺的前來與馮宛說話的原因。
此次,聽到馮宛對自己的肯定,趙俊大為歡喜,他哈哈一樂,朝馮宛深深一揖,擠眉弄眼地嘻笑道:“夫人盛贊,為夫愧不敢當。”
馮宛一笑。
透射而入的縷縷夕陽光中,馮宛笑靨如花,星辰般美麗神秘的眼眸中,映射著美好和安詳。
看著看著,趙俊直看呆了去。
癡癡地望著她,趙俊突然說道:“宛娘。”
馮宛回頭。
此刻,趙俊的眼眸深情而溫柔,他認真地看著馮宛,輕聲說道:“宛娘,為我生一個孩子吧。”
走上一步,伸手握著她的手,也許是因為期待,也許是一時沖動,趙俊的聲音直有點顫,他低聲說道:“宛娘,你入門也快兩年了。這兩年,你心性如何,為夫還是明白的。你我生一個孩子吧。我們的孩子,一定聰慧如你,一定會有大成就的。”
孩子么?
馮宛怔怔抬頭。
她懷過的。
好象也是陛下大壽不久,她發現自己懷了身孕,然后告訴了趙俊。不過當時的他,因事務繁忙,只是隨口應了一聲。
然后,那一次她與他一道出門,在路上遇到了大公主等貴人。也不知因為什么小事,大公主突然怒了,一巴掌便把她扇下了馬車。
便是那一下,她腹痛如絞,鮮血染紅了下裳。請來的大夫告訴她,說是孩子沒有了時,趙俊曾經氣得咬牙切齒地痛罵大公主,還說這一世都不會原諒那個毒婦。
……所以,直到最后最后,她都不知道,趙俊是什么時候喜歡上大公主的。
趙俊見到馮宛怔怔出神,以為她在想別的事,俊臉一沉,咬了咬牙,最后還是好聲好氣地說道:“宛娘,那衛子揚便是個真有才的,因他的美貌而盯著他的殿下公主也太多了。你可知道,那些人若是知道你與他真有牽扯,只要伸手便可把你掐死?還有,大壽那天發生的事,也是那姓衛任性慣了,再加上你又是個長得普通的婦人,他自己又說了不會喜歡你,眾人這才沒有在意。”
他說的是實情。前一世時,在衛子揚權勢熏天前,呆在他身邊,與他稍有些曖昧傳聞的人,都被莫名其妙的中了毒手。便說五殿下吧,他就是對衛子揚上了心的,也是敢下毒手的。
馮宛一聽趙俊這口氣,便知道,這些必是他這幾天一并查探回來的。
也是,衛子揚任性慣了,他那天的舉動雖然輕佻,可哪里值得那些人真正在意?不管怎么說,自己一個已婚婦人,長相與衛子揚相比,又是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世人就算想破腦袋,也不會相信他與她真有曖昧。
這幾天,卻是自己胡思亂想了。
馮宛松了一口氣。
這時,一只濕滑的手摟到了她的腰間。
接著,趙俊的呼吸也撲到了她的臉頰上。便這般從背后摟著馮宛,趙俊把臉埋在她的頸窩里,喃喃說道:“宛娘,為夫真是累啊。太累了,宛娘,我們還是如以前一樣好不好?你伴我讀書,用心幫我經營。我呢,我給你一個孩兒,以后,不管這府中來了多少人,你永遠是主母,永遠都是我最看重的那個,可好?”
聲音溫柔誠摯,發自肺腑。
直過了良久良久,馮宛才低低地說道:“衛子揚,他不會允的。”
她慢慢拉開趙俊的手,慢慢抽身退離。黑暗中,她側對著趙俊,語氣平靜而冷漠,“他便是把我視作玩物,這玩物若是懷孕生子,他也是斷斷不能忍的。”
安靜,良久良久的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趙俊有點軟弱的聲音傳來,“宛娘,他,真的沒有碰過你?”
這話一出,馮宛嘴角輕揚。
看吧,便是這個時候,他還記著這事。應該說,他這人永遠都是這樣,永遠都能在與你溫柔纏綿時,冷不丁地探問著他想知道的內容。
他永遠清醒若斯。
聽著趙俊軟弱深情的問話,馮宛溫柔地回道:“沒有。”
她靜靜地說道:“他看不上我。”
房中又恢復了安靜。
好一會,趙俊輕軟的聲音傳來,“宛娘,這般沒有孩兒,你便不怕么?”
聲音柔軟,含著萬千體貼。
馮宛微笑,她終于回頭看向趙俊,輕聲道:“夫主的孩兒,不都是我的孩兒?喜歡哪個,我把他養在身邊便是。”
這話是趙俊愛聽的,他點了點頭,笑道:“這樣也不錯。”
想了想,他說道:“宛娘可知,嫵娘懷孕了?”
馮宛點頭,含笑道:“我知。”
趙俊呵呵一笑,道:“這可是我第一個孩子呢,宛娘,你身為主母,可得照顧一二。”頓了頓,他說道:“便是嫵娘有無禮處,也不要太在意。”
聽這語氣,嫵娘還到他面前告狀了?
馮宛一笑,道:“好。”
得到她的肯定,趙俊點了點頭,他再次掏出那帛紙。
又細細看了一遍,趙俊踱了開來,“宛娘你不知道,那些兵老粗們,可真是難伺侯,這幾天可把我折騰夠了。”
伸手彈了彈帛紙,趙俊問道:“宛娘,你覺得這東西,什么時候呈給五殿下的好?”
馮宛微笑,道:“這個夫主自有主張,何必問我這個婦人?”
趙俊哈哈一笑,道:“主張是有,可我的宛娘聰慧啊。”
說到這里,他停下腳步,就著陽光看向馮宛。
夕陽下,馮宛那白瓷般的臉上,散發著靜謐紅潤的光芒。
不知不覺中,趙俊看呆了去。
很多時候,他都有一種感覺,面對宛娘時,心會變得特別安靜,人也不再那么浮躁。
因此,有很多時候,他環顧著房中眾女,會有一種滿足感。世人都說嬌妻美妾,他趙俊現在是一樣也不少,男人至此,也算是一種成就吧?
當然,嬌妻如果再賢惠些,再一心一意地對他,美妾再多幾個,那就更完美了。
感覺到趙俊在發呆,馮宛提步走到塌前。
她持起毛筆,穩穩地寫了一個靜字。
幾乎是靜字一落下,嫵娘的聲音便從外面嬌滴滴地傳來,“夫主,夫主?”
她的聲音既軟且綿,情意無限,“夫人,夫主可在?”
聲音一落,馮宛一笑,她淡淡說道:“嫵娘嬌聲輕喚,不正是知道夫主在么?”說罷,她轉向趙俊,溫柔說道:“夫主,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眉娘絹兒那里,你還得多去幾次。”
這話是個賢惠的,趙俊愛聽。他哈哈一笑,道:“謹遵夫人之令”說罷,衣袖一揚,樂顛顛地走了出去。
新書上架。我知道,要大伙完全不看盜,那是不可能的。我只是想大伙與幾天一樣,慢點上傳,慢點,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