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馮宛沒有想到的是,她沒有見到城門司令,塞了幾片金葉子才從一個小吏口中得知,今天一大早,牢中的人發現嫵娘死了!
她咬舌自盡了。(讀看看)。
望著那匆匆離開的小吏,馮宛還有點恍惚:嫵娘竟然舍得自殺?不過一轉眼她便明白過來,站在她現在的立場,還真的只有自殺才能保全一切。她死了,衛子揚和城門令,陳雅和皇室,以及那幕后指使她下毒的,這三方人馬便不會為難她的親人。她這次攀咬自己的行動,本來就失敗了,既然遲早是一死,不如自己了斷自己,還能保全家族。
伸手撫了撫頭,馮宛暗暗苦笑道:可是她這一死,我的嫌疑那是怎么也洗不清了。便是現在皇室不追究,陰影留在那里終究是個禍患。
可是,除了苦笑又能怎么樣?她只能暗嘆一聲,等以后找到機會再洗脫這個嫌疑。
想到這里,馮宛也沒有人心情再去見過別的胡使,她直接回到了衛府。
馮宛躺倒在塌上,不停地回想著這兩天經歷的一切。
尋思了一會,她的注意力回到了與北鮮卑眾使見面地場景。那一幕又一幕,反復的在她的腦海中出現。
安靜中,一陣腳步聲傳來,只聽得婢女稟道:“夫人,衛將軍來了。”
她的聲音剛落,衛子揚已推開房門,大步跨入。隨著他的進入,一陣暖風撲面而來。
看到匆匆站起的馮宛,衛子揚揚著眉,笑道:“怎地回來得這般早?不是去使者行館了嗎?”
馮宛微笑道:“去了,見過鮮卑眾使后,又到城門司去了一趟便回來了。”
衛子揚盯著她,“去了城門司?你臉色不好,可是出事了?”
馮宛點頭,她碎步走到他身邊,仰望著他輕聲說道:“嫵娘自盡了。”
嫵娘?衛子揚用了一會,才明白嫵娘是誰。此刻,馮宛看向他的目光中有著依賴,她是在對他傾訴,衛子揚心中一陣舒服,他點頭道:“死了就死了,用不著想太多。”
見到馮宛依然蹙著眉,他伸手撫著她的眉眼,笑了起來,“你這丑女人,就是心思太重。”
他又說她心思重。
幾乎是突然間,馮宛心思一動,忖道:那我就心思不重一回。
想到這里,她低聲說道:“上午去見過北鮮卑的使者時,清映公主令人給我倒了一種什么青碧的酒,還硬要我喝下。我沒有喝。”
頓了頓,她喃喃說道:“那酒,我感到不妥。”
這種沒憑沒據的事,她本來是不應該跟衛子揚說的。很多丈夫都不喜歡內宅女人為了這種小事,便胡亂猜疑。再說,她知道衛子揚對清映公主的觀感不惡,說多了,說不定會讓他以為是自己小心眼。
可她真的對清映公主不喜,便想這般任性一回。
衛子揚蹙起了眉頭,問道:“青碧?”不等馮宛回答,他點頭道:“好,我令人去查一查。”
馮宛恩了一聲。
這時,她發現衛子揚昂著頭,眉間有點陰影。
馮宛一怔,小心地問道:“子揚,可是發生了什么事?”
衛子揚慢慢低頭,他看了馮宛一陣后,終于低低說道:“我今天在四皇子府中。(請記住讀看看
見馮宛溫柔美麗的眼睛看著自己,那眼神是如此寧靜和寬容,他的唇動了動,終于繼續說下去,“他們灌我喝酒。那酒中摻了藥。”
馮宛大驚,她連忙握住衛子揚的手,聽著他說下去。
衛子揚緊了緊她的手,感覺到她溫軟小手中傳來的溫度,他閉上雙眼,冷冷一笑,道:“不過是些春藥。那廝怕我發覺,份量倒用得不重。”他哧地一笑,聲音沉沉,“可惜他不知道,這些年來,這種藥我喝得可不少,他那一點份量,對我是沒有半點作用。”
他說,這些年來,這種藥他喝得可不少。
馮宛的心一揪,她仰起頭溫柔心痛地看著這個男人,在他帶著寒意的目光瞟來時,生恐他誤會的馮宛,連忙伸手摟住了他的腰。
她摟著他,臉貼著他的胸口,喃喃說道:“你可一定要好好的……要是沒有了你,我可怎么辦?我會活不下去的。”如果現在他出了什么事,她便是再聰慧三分,也敵不過里里外久,那些蠢蠢欲動的明槍暗箭。
衛子揚低著頭,一瞬不瞬的,神色復雜地看著馮宛。睿智如他,自是聽得明白,馮宛話中的意思,是要他忍。現在他羽翼末豐,還不能對四皇子這種身份的人喊殺就殺。
他知道的。正是因為這一點,他才在吃了那摻了藥的酒后,拍案而起,在拔出佩劍把塌幾砍了個稀巴爛后,忍著把四皇子一劍砍死的沖動,毅然離開了四皇子府。
這種難以啟口的事,他原本是不想與馮宛說的。可不知為什么,聽著她娓娓說出自己的煩惱,見到她溫柔如水的眼,那話,便不由自主地宣泄而出。
果然,她不曾露出半點輕視,也沒有像個蠢婦一樣大驚小怪。她只是求他好好保重他自己。
這種溫柔和了解,才是他想要的。
閉著眼,衛子揚伸手把馮宛重重摟入懷中。
摟著她,他低低地說道:“我的身份揭穿后,又有不少舊部來投。”頓了頓,他低低說道:“阿宛,再過不久,我就可以不怕任何人了。”
知道,馮宛自是知道這個。
讓她歡喜的是,這么隱密重大的事,他都跟她說。
她恩了一聲,反手抱著他的腰,忍不住低低說道:“陛下前陣子還屢屢發病,仿佛命不久矣。現這幾個月中,他精神大好,聽說前陣子,他見了虛云道長,那道長說,陛下還有十五年壽命。”緩緩地說出這個前世所知,在鴉雀無聲中,馮宛輕輕說道:“這個消息已傳到了五殿下耳中。”
衛子揚的呼吸粗重起來。
他瞇著鳳眼,一手在馮宛的背上撫著,一邊盯著她沉思。
到了現在,他已不想追問馮宛怎么知道這么多。對她的神通廣大,他以前曾經追問過她,可聽到她明顯是敷衍地回答后,他便不想問了。
所以,他現在只是在想著,這件事會在朝中引起什么樣的風浪。
陛下如果真的還有十五年壽命,那他必然會把曾經交到五殿下手中的權利,一一收回。
而五殿下,好不容易坐上太子之位,一心經營著,只盼著父親早點過逝。現在得了這個消息后,不一定還睡著著。
這其中大有可為啊。
沉吟中,衛子揚問道:“其它人呢?”
馮宛搖頭,“其它人都不知情。”
衛子揚點了點頭。他伸手在馮宛的背上拍了拍,低聲說道:“你先歇息。”說罷,大步走出。
馮宛看著他龍行虎步的背影,知道他是去尋思著怎么利用這次機會了。
第二天,馮宛一大早又出了府門。
這一次,她要見過其它六個小國的使者。同樣,因為昨日與北鮮卑眾使的會面是匆匆結束的,她還見會會面,問問他們的需求,然后安排他們與陛下和衛子揚見面的時間。
與昨日不同,今天的馮宛穿上了一襲男袍。
馬車緩緩行走在街道中,望著四周繁華的景色,馮宛向后倚了倚,閉目養起神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馬車一緩,緊接著,一個熟悉的大叫聲傳來,“馮氏阿宛便是我們的大姐,狗奴才,我們親人見面你都敢攔?”聲音亢亢,正是她那個同父異母的二弟的聲音。
也消停一陣了,他們怎么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
馮宛把車簾一掀,看向外面。外面站著一個少年一個少婦,果然正是上次見過二弟三妹。
見到馮宛向自己看來,馮氏二郎雙眼一亮,他大搖大擺向馮宛靠近,一邊走,一邊指著兩個護衛啐了一口,叫道:“大姐,這兩個奴才太也無禮,你把他們打殺了吧!”
頤指氣使,完全就是命令。
馮宛靜靜地看著他。
這時,馮氏三妹收回艷羨的目光,也向馮宛跑來。她一邊跑一邊生生地叫道:“大姐大姐,你現在好威風哦。你怎么能一個人享福也不叫家里人知道?快給我幾個仆人助力,我與二兄要搬到你那里去住。”
就在兩人大呼小叫著靠近時,馮宛突然聲音一沉,冷喝道:“站住!”
這一聲喝,煞氣沉沉,兩人正是張揚得意時,哪里料得到?當下都是一驚,不由自主停了步。
馮宛瞟了他們一眼,朝左右護衛命令道:“來人,把這兩人拖下去!”
這喝聲一出,馮氏三妹便尖叫一聲,干嚎道:“你說什么?馮氏阿宛,你這個不要臉的……”
不等她嚎完,馮宛已厲聲喝道:“閉嘴!我現在奉衛將軍令,公干途中,怎能容你等任意呼喝?壞我體統?”
喝到這里,她朝眾護衛命令道:“將這兩人打出去!”
眾護衛本來便看這兩人刺眼,聞言同時應道:“是。”“錚——”的一聲佩劍出鞘。寒光閃爍中,兩人大驚失色,他們看向嗖地拉下車簾的馮宛,終于知道她是認真的了。
見到兩人倉惶退下,馮宛的馬車才再次起程。
望著馮宛那遠去的馬車,角落處的一輛馬車中傳來一個冷笑聲,“好威風好殺氣!”
正是馮蕓的聲音。
一仆靠近,對著車簾低聲說道:“主子,這馮氏宛娘連親人也不要,是不是可以?”
不等他說完,馮蕓便氣憤地低罵道:“可以什么?她都說了她是奉令公干途中,傳上去也是一個大公無私的名號。你能說什么?”
“是,是。”
馮蕓昂起下巴,目光怨毒地看著馮宛的馬車。
她早就來了。
這一次來,她是奉令來求馮宛的。昨天,四殿下對堂堂三品大將衛子揚,犯下了不可饒怒的錯。陛下知道后極為震怒。
四皇子的生母如貴人與另一個貴人找到馮蕓,說是人人都說衛子揚對馮宛言聽計從,她馮美人身為馮宛的親妹妹,自然能說得上話。她們請她到馮宛去走一走,求一求,務必讓衛將軍息怒。
只有衛將軍息怒了,陛下那里才有可能對四皇子輕罰。
馮蕓自禁足放出后,圣寵便不如從前。再說,這宮中生存,讓兩個比自己位份高又有娘家勢力的貴人欠下人情,實是難以遇到的好事。因此她也應承了。她知道,兩位貴人也聽說過,自己與馮宛這個大姐是不和的,為了打消她們的顧慮,馮蕓還用極其肯定的語氣打了包票。
可出宮后,她卻躊躇了。早早侯在這里,她沒有想到會見到這一幕。
伸手按在胸口,馮蕓的心里直如哽了一根刺。馮宛這個賤婦,她剛剛得點勢便不把親人放在眼里了,還當著這么多人喊打喊殺的。自己前去求她,不會也被羞辱一頓吧?
尋思到這里,馮蕓暗暗后悔:應承兩個貴人時應該尋思尋思的,她不該把話說那么滿啊。罷了,看來只能交易了。
就在馮蕓侯在巷道中,等著馮宛處完公事回返時。馮宛的馬車在走了一刻鐘不到,又停了下來。
這一次攔住她的是趙俊。
與馮氏弟妹不同,趙俊是客客氣氣地跟護衛打了招呼,見到馮宛的馬車處于一個偏靜所在,這才上前的。
他來到車簾外,輕聲喚道:“宛娘?”
馮宛掀開了車簾。
對上男裝打扮下,馮宛雍容寧靜的面容,趙俊的頰側肌肉跳動了幾下,目光也有那么一瞬間的苦澀和迷惘。
好一會,他終于回過神來。回神后,他低著頭說道:“宛娘,我知道你不會再回那里,迫不得已便來見你了。”
在馮宛靜靜的目光中,他喉結動了動,喃喃說道:“她,陳雅醒來后,一照鏡子便大發雷霆。昨天下午,她還把陛下派人送來的血參湯都打翻了,你也知道,她這人性格直爽,不讓下人喜歡。那太監也不知在陛下面前說了什么話,昨天晚上,陛下便派人申斥她了。還說,還說她便準備當一輩子的庶民什么的。”
他抬頭看著馮宛,在他凄迷的眼神,馮宛這才發現,他的左頰上,隱隱有著一個巴掌印。不過那印都快消干了,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來。
唇蠕動著,趙俊求道:“宛娘,你向來聰慧,不管我遇到什么難題,總是能想到法子。你幫我想想法子,讓我平平安安地離開那惡婦吧。”他看著馮宛,合上了蠕動的唇,忖道:路得一步步走。我先離開那惡婦,再求宛娘找到衛子揚,讓他給我安排一個好職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