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應天府通往徐州的路上,一輛帶著四海鏢局標志的馬車,在十個彪形大漢的保護下,向著徐州方向急馳而去。
車上許清與梁玉相對而坐,彼此的臉上神色都比較凝重,路上遭遇伏擊,這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現在又不得不丟下沈四同等人,更讓人情緒低落。梁玉雖然經過幾年的商場歷練,但自從發生伏擊的事情后,面上還是寫滿了忐忑不安。
許清只得輕聲地安慰道:“梁小姐不用擔心,相信對手已經被我們拋在了后面,加上應天府出動人手搜查后,那些人大概也不敢再過來生事了,其實說來這未必是什么壞事,從對手使出伏擊這樣的手段看來,他們已經黔驢技窮了,想來只要我們到了江南,一切問題都會順利解決的。”
梁玉淡淡地答道:“子澄不用擔心我,我只是第一次經歷這種事情,情緒還有些難平而已,過一會就會好的。反而是子澄你以后要多注意,你是大宋銀行的主心骨,對方或許不會在意我這樣的小女子,但對子澄你或許還有別的手段也說不定,所以,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許清哈哈一笑道:“多謝梁小姐提醒,不過你放心,我一向膽小,會很小心保護好自己的,而且俗話說的好,禍害活千年,我許清這么大的禍害,沒那么容易死掉的。”
“少胡說,你什么時候成了禍害了?”
梁玉被他說得有些莞爾,美麗的臉上多了些紅潤,情緒不知不覺間平復了許多,她掀開車簾向外看了看,路邊的景物正在飛速地后退著,鏢師們騎著馬盡責地護在四周,鏢行這個車把式比他原來的車夫駕車技術還要好,車子雖然很快,但車上的兩人都還能忍受得住。
許清從車窗透進的光線里,默默地看著她美麗的剪影,心里覺得有些對不住這個女孩,此事九成是呂夷簡所為,本來針對的只是自己,現在把梁玉幾個都拖累了進來,特別是梁玉,差點香消玉殞,也許一切都是命吧,自己來到這個世界,也從沒想過要跟誰作對,但在命運的推動下,自己卻不得不在權力與仇恨的泥潭中越陷越深,自己現在沒什么能力對付呂夷簡,今后將只能過著如履薄冰的生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呂夷簡已經垂垂老矣,身體看上去也不怎么好,所以自己只要相辦法躲過這幾年,大概就能解脫了,但是,自己真能躲得過這幾年嗎?
兩人一路上很少下車,盡量減少拋頭露面的次數,到徐州的時候,也只是在梁家的分店里略作休息,往江南傳了一次信息,便有再度匆匆上路。
梁玉已經累得靠著車邊昏昏欲睡了,要不是到了江南還要她協助,許清真想讓她慢慢跟在后面算了,許清向旁邊靠了靠,對梁玉說道:“梁小姐,你還是躺下來睡一陣吧,這樣子你恐怕撐不到揚州就病倒了。”
梁玉臉上染上了淡淡的羞紅,讓她一個大姑娘家在許清面前躺下睡覺,確實覺得為難,但梁玉也知道,自己的體力已經到了極限,正如許清所說,再撐下去的話,可能自己真到不了揚州了。許清知道她不好意思當著自己的面躺下睡覺,他只好閉上眼睛裝成先睡著的樣子,給對方一個臺階下。許清閉上眼睛假寐后不久,就感覺到梁玉把腿從自己身邊伸過,然后輕輕躺了下來。許清下意識地張開眼睛看去,就見梁玉正一邊躺下,一邊羞澀地看著他,許清對她淡淡一笑,柔聲說道:“別怕,好好睡吧!”
說完許清又閉上了眼睛,但梁玉那姣好的身段,美麗的羞顏還是悄悄地浮上了他的腦海,一縷旖旎的氣氛淡淡地在車廂里彌漫了開來。
梁玉臉上胭紅一片,呼吸變得有點急促,胸脯起伏不已,她雖然不是終年躲在閨房里的女孩,但在男人面前躺下睡覺這還是第一次,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看閉上眼睛的許清,腦中浮現出與他相識以來的一幕幕情景,這一次,她突然發現自己關于許清的記憶,竟是這般的清淅,她不敢多想,翻轉過去側身對著車壁,盡量放緩自己的呼吸,無聲無息地閉上了那雙美目。
只是梁玉不知道,她躬著俏臀的樣子有多么的誘人,許清還還是暗暗掐了自己一下,才忍住把目光收回。不知過了多久,沉睡中的梁玉由開始時的靠著車壁,變成了卷縮到許清的身過,為了穩定自己的身體,睡夢中雙手很自然地抱在許清的雙腳上,許清只能一動不動地坐著,車窗透進來的風不時地拂動著她柔軟的黑發,小巧的鼻翼隨呼吸來回地縮展著,這副美人的睡姿確實是難得一見,只可惜許清有苦難言,他感覺自己的雙腳都快失去知覺了。
兩人除了吃飯,還有少量的睡覺,就這樣不停地在路在奔馳著。等到看見揚州城門的那刻,梁玉竟覺得一切有點不真實起來,從遇伏的死里逃生,到這一路如同亡命的奔馳,是她一生中從不敢想象的。回想起來,竟如同做了一場夢。
車子在揚州分行的門前停了下來,成百上千擠兌的人潮讓許清反而松了一口氣,他最怕的是看到分行被砸搶一空的景象,在人潮中許清看到了大量的揚州衙役,每個人手中都拿著棍棒和鞭子,正在努力地彈壓著洶涌的人潮。維持秩序的銀行吏員更是人人狼狽不堪,帽子衣服被拉扯得零亂異常,許清和梁玉不及多看,他們現在的樣子也好不到哪里去,楊有成迎出來看到他倆的樣子時,差點沒認出來。倆人風塵仆仆,一臉憔悴,渾身衣服皺巴巴的。
在這火燒眉毛的時刻,許清甚至懶得多說一句廢話,直接讓楊有成為自己倆人安排地方梳洗,一邊往里走一邊問道:“目前情況怎么樣?銀行里的存銀還能撐多久?”
楊有成小跑著為許清領路,許清的到來不管如何都讓他松了一口氣。在總部培訓時,他就習慣了許清這種有事說事,不虛言客套的態度,他快速地答道:“揚州分行的存銀按目前的速度,最多還能撐一天多,杭州那邊聽說也差不多,恐怕比我們這里還要危險,若不是梁東家在來揚州之前,把家里的兩萬貫運往了杭州,恐怕……”
許清打斷他道:“梁東家?梁思訓梁東家來揚州了?”
“是的,梁東家曾抽空來過一趟揚州分行,他說是受人所托來揚州見些老同行,具體的情形沒跟屬下說。”
“好,你應該知道他現在住哪里,馬上派人去聯系梁東家,就說我們到了,讓他盡快過來一趟。”
許清說完感激地看了梁玉一眼,這次若不是有梁家江南的根基,若不是梁家有信鴿往來江南與東京,若不是梁家在自己到來前做了大量的工作……許清不用再想下去了,不管少了這其中的哪一個環節,自己縱然想到了辦法,也只能看著揚州與杭州的分行轟然倒下。
梁玉難得地對他露出了輕松的笑容,聽到自己父親已經早來到揚州后,她心里也異常高興,仿佛受盡了委屈的孩子,突然見到了自家的親人一樣,她恨不得現在就撲到父親的懷里訴說一翻。
許清倆人梳洗完,匆匆用過午飯后,梁思訓也急急地趕到了,看著在隨從的攙扶下走進來的父親,梁玉不禁雙眼有些濕潤,她快點走上去扶住梁思訓說道:“爹爹,女兒不孝,讓爹爹您受累了。”
梁思訓撫著她的頭發,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隨即說道:“乖玉兒,爹爹沒事,這把老骨頭一時還散不了,好了,咱們還是先說正事,這位想必就是許行長許大人吧?”
許清也連忙上前扶著梁思訓讓他坐下,這一次的輸贏,梁思訓是關鍵人物,加上人家拖著病體出來奔波,許清心里感激,躬身行了一禮這才說道:“晚輩正是許清,這次勞動梁員外拖著病體出來奔波,晚輩已深感不安,不敢當梁員外大人的稱呼,只是現在事情緊急,晚輩也顧不得那些俗禮了,還請梁員外把這邊的情況先說說。”
梁思訓沒想到許清身為朝廷官員,在自己一介商人面前竟以晚輩自居,心里詫異的同時,滿懷深意地看了一眼梁玉,以梁玉的精明哪里不知道自己父親在想什么,但當著許清的面她不好解釋什么,俏臉上又悄悄爬上了一縷紅暈。
梁思訓呵呵一笑對許清說道:“既然許大人這么說,那老朽就托大叫您一聲子澄了。子澄放心,老朽這幾天已經聯系好了十七家同行,把子澄的條件跟他們說后,大家都非常感興趣,老朽過來時已經讓人去通知他們,并讓人把揚州望江樓包了下來,晚上大家就能齊集望江樓,到時就看子澄你的了。”
許清聽完再次對梁思訓行了一禮,果然不愧是梁家的創始人,做事滴水不漏,在自己到來之前,就能想到讓這些有意海外貿易的商人齊集揚州,能做到這點,也說明了梁家在江南商界的地位不簡單。難怪能成為專供皇家絲錦的皇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