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漸青  第一百七十三章 日暖風回亭上飲

類別: 歷史 | 兩宋元明 | 山漸青 | 何昊遠   作者:何昊遠  書名:山漸青  更新時間:2011-11-09
 
第一百七十三章日暖風回亭上飲

歐陽修府前停了五六輛馬車,大概請的客人都先到了,許清最近常來,門房也不用通報,直接將他和馮雨引進府去。

昨夜一場秋雨將樓舍花木洗得纖塵不染,天空也一片湛藍,秋陽艷暖,和風回暢,歐陽修倒是選了個適合聚飲暢談的好時光。

剛過花園的拱門,里面便傳來眾人爽朗的笑聲,在家丁的引領下,轉過一叢佛肚竹,便看到十來人散坐在亭外的竹簟上,歐陽修寬袍大袖,頭不著冠,發上只穿一支紫木簪,持杯正仰頭欲飲。

許清慨嘆,歐陽修的作派確實灑脫自然,把這時代士大夫的意氣渲染得淋漓盡致,他舉杯到半之時,正好看到走進來的許清倆人,便停下動作朗聲笑道:“咱們的夏寧侯爺可總算來了,我這陋室寒堂,還真擔心夏寧侯見棄不來呢。”

許清和他隨意慣了,無所謂的甩甩自己的袖子,遠遠的答道:“學士啊,你是逼我不得不說了,前日我來,說要住下不走了,好早晚聆聽教誨,你說沒飯食招待我,今日我可是在你家后墻根側耳聽了半天,直到聽見酒樽碰撞聲,才敢進來的。”

一問一答之間,惹來滿院暢笑,坐中余靖、蘇舜欽、曾鞏、晏思飛、曾公亮、蔡襄等人皆在,其余的也都是舊識,眾人起身相互行禮之時,許清發現其中一位近四十歲左右,氣度不凡的中年男子甚為面生,因坐中各人穿著常服,看不出對方是否乃官身。

許清先拉過馮雨,向歐陽修等人介紹道:“此乃學生早時于江南結識的舊友,杭州才子馮雨、字安溪,學生對他的才學甚為欽佩,安溪前日進京,恰好學士擺宴,便相攜同來,還清歐陽學士及在坐各位多多關照。”

經許清一翻介紹,總算把馮雨推薦給了坐中各人,許清雖然仍以學生或晚輩自居,但真論起來,他侯爵的身份在眾人中卻是最高的,如今這么隆重的介紹馮雨,大家自然不會過于怠慢。

馮雨給大家團團作揖,彬彬有禮地說道:“今日能來聆聽歐陽學士及眾位前輩教誨,晚生三生有幸,馮雨才疏學淺,今后還望各位多多指教!”

歐陽修作為主人,爽朗地笑道:“既得子澄如此推崇,安溪想必也是難得之才,既然來了,就不必客氣,來!且共飲之!”

亭中歌妓翩然起舞,絲竹管弦互應,坐中氣氛甚為和暢,三兩聚在一起或欣賞歌舞,或吟誦詩詞,或談論趣聞,馮雨對這種場合倒很適應,很快融合到其中去。

這時歐陽修對許清招招手,讓他坐到身邊,這才特別為他介紹起那氣度不凡的中年人。

“子澄想必還不認識富制誥吧?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便是出使遼國,智退遼國十萬雄兵的富弼、富制誥,昨日方回到京城。”

歐陽修的介紹讓許清大訝,他不象歐陽修他們天天上朝坐班,竟不知富弼已回到京城,而且照歐陽修所說,遼兵已退,這絕對是一件牽動朝局的大事。

許清對富弼拱手道:“富制誥出使遼國,只身力壓契丹上下,勞苦功高,許清早想一睹富制誥風采,今日說不得要借花獻佛敬富制誥一杯了。”

富弼很豁達的舉杯與他共飲,才含笑答道:“與夏寧侯以百五人一戰定西北,奪黨項人戰馬軍械無數相比,富某這算不得什么,說來慚愧啊,此次尚且加了二十萬貫歲幣,方使遼人退兵,想我泱泱華夏,卻要受遼人挾制,心存不甘啊!”

原來聽說遼國要求增加五十萬貫歲幣才肯退兵,如今富弼能減到二十萬貫,足見他能力出眾了。然而正如富弼所言,泱泱華夏卻要向人家歲貢,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恥辱之事,若每年能攢下幾十萬貫作軍費,十年下來,能打造出多少精銳之師啊!不說滅遼國,估計收回燕云十六州怕是不難了。

許清順勢將話題引到遼國如今的軍政上去,富弼出使遼國數月之久,是最為了解遼國目前內政、軍事的人。富弼侃侃而談,時而興嘆,時而憤慨,多有不平。

也難怪他如此,從富弼的話里可以了解到,耶律宗真是個好大喜功的人,還迷信佛教,窮兇奢極,國內比大宋好不到哪里去,若非處于塞外苦寒之地,民風尚存幾分余勇,加上占據東北產馬之地,對上大宋已經沒有多少優勢。

遼國比大宋建國還早幾十年,如今國內矛盾同樣極為尖銳,北邊女真等族時有叛亂,加上漢、契丹等族雜居,民族間無法徹底融合,朝中奸佞當權,政治,百姓困苦,軍隊衰弱。面對日益衰落的國勢,耶律宗真又興兵逼迫大宋多交納歲幣,如今遼國內部百姓也是怨聲載道,民不聊生。

但即使這樣,大宋仍不得不妥協,年年給人家俸上歲幣,以富弼這種以天下為己任的性格,如何甘心?

許清與富弼對飲一杯,轉而問道:“富制誥在上京對女真一族可有了解?”

富弼搖搖頭,表示了解的不多,這時候女真人很比較弱小,富弼缺少了解也不奇怪。

“夏寧侯可是想利用女真人牽制遼國?”歐陽修輕聲問道。

“關鍵還是要咱們大宋先強大起來,否則什么牽制都只是笑話,反而會引來耶律宗真十倍的報復,對目前急需穩定的大宋而言,得不償失。”

許清的話富弼深以為然,這也是他一直呼吁革新的原因。

亭中歌妓此時跳起了綠腰舞,由舒緩漸到輕靈,迎風水袖漫妙多姿,纖腰欲折玉臂頻移,引來場中一片喝彩。

一曲舞罷,歌妓們散入坐中,鶯聲燕語連聲勸酒,許清他們也只好結束遼國的話題,方才跳綠腰的美姬帶著幾分嬌喘,揉身坐入許清懷中,許清尚未反應過來,便覺脂香盈鼻,軟玉溫香抱滿懷。

美姬素手拈杯敬酒,鶯聲說道:“夏寧侯爺佳詞妙句,奴家早已仰慕多時,今日有幸得遇夏寧侯,侯爺可否為奴家填上一曲?”

許清近來常參加各種宴飲,舞姬抱懷本已慣常,時代風氣如此,他在家里宴客,也常須請些歌妓到家中獻歌侍酒,即使如此,這位風姿瀲滟的美姬在懷里柔若無骨的扭動,胭脂體香沁人肺腑,讓人不覺蕩起兩分漣漪。

“哈!這位姑娘你可找錯人了,坐中才學就數我是差,歐陽學士他們才高八斗,學富五車,你應該找他們填詞才對!”

晏思飛與曾鞏唯恐天下不亂,跳起來打趣道:“誰讓夏寧侯爺一曲,抱得美人歸已傳為佳話,想我大宋不知多少癡情女子,都望著夏寧侯能為他們譜上一曲,別的且不論,我等可聽說了,揚州名妓水兒姑娘委身侍藥、長亭獻舞,感人至深吶,安溪自江南來,應可作證!”

許清瞪了一眼晏思飛,這都什么人啊?我可是你妹夫!咋能這樣捏?

晏思飛不為所動,樂呵呵地笑道:“子澄啊,你就為人家彩袖姑娘填一曲吧,否則人家彩袖姑傷心欲絕,你何忍之?”

“許久未嘗聞子澄有佳作傳出,上次封侯宴飲,你酒醉逃過一回,今天可不能再推托了,彩袖姑娘還不快敬夏寧侯幾杯!”

歐陽修話聲一落,懷中的彩袖玉體粘得更緊,香乳撕磨,酒樽頻遞,其實許清也知道,跟這些文人士大夫一起混,總是逃避也不現實,他一把摟緊懷中美姬,作一翻放蕩不羈的戲謔,這才朗聲吟道:

日暖風回亭上飲,坐中多是豪英。

長空雁過去無聲,

菊香弄疏影,彩袖舞新晴。

臨軒一曲懷中意,心若天外云輕。

持杯回勸君放飲,

且觀暮靄沉,明月共潮生。

“好!好一個且觀暮靄沉,明月共潮生!直抒胸臆啊,來!諸君共飲,且待明月憤清光之時。”

許清這首詞作大概較合富弼心意,許清聲音剛落,他便持杯而起,與眾人慨然邀飲,場中一片和應之聲。

懷中美人彩袖姑娘更是明眸放異彩,真個是體軟綿綿,何處不堪憐,雖然詞中的彩袖二字聽起來更象是泛指,但已可滿足她的心意,這是許清應她邀請填的詞,光這個嚼頭就夠了。

接下來便是歐陽修等人唱和,佳作不斷,馮雨也以一首才驚四座,初步奠定了他在這個圈子中的一席之地,此時的人際交往便是如此,即便有許清隆重介紹,但如果馮雨拿不出令人佩服的才學,眾人也只會聊作敷衍,不會真個認同。

許清不會放過這種機會,讓蔡襄提筆把詞作都錄下,再讓歐陽修作了一篇序,然后他又吹又扇的把墨汁弄干,便往懷里一揣,誰欲哄搶都不行,惹來眾人轟然大笑,富弼這個初識之人也為之莞爾。

你們且笑吧,嗯嗯,這可是蔡襄執筆,歐陽修作序的寶貝,除了兩人外,曾公亮、蘇舜欽、富弼、曾鞏這些牛人皆有佳作錄入其中,不說留存后世堪與王羲之的媲美,便是現在出手,估計也能價值千金!

誰讓主意是咱出的呢,許大官人覺得這寶貝歸自己乃理所當然,便是不當然也要當然,坐中武力我最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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