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御使中丞府。
高高的書架上,半壁詩書墨香四溢,更有一些名窯燒制的名貴花瓶、及金石,散落擺放著,以供觀瞻。小榻下擺放著紅紅的火盆,使得書房里溫暖如春。靜靜的軒窗之外,幾只鳥雀飛落小池邊飲水,不時發出幾聲脆鳴。
王拱辰斜臥在小榻上看書,身下墊著柔軟的白狐毛皮,一個小丫環正跪靠在身后,輕輕地幫他拿捏著肩膀,懷中另有一個俏麗的美妾棒著書,一頁一頁的翻給王拱辰細讀,而他的雙手則探到美妾羅衣半解的胸前,輕輕的揉槎著,不時引來一聲細細的嬌吟。
王拱辰他們這陣子冷眼旁觀任由范仲淹等人鬧歡著,賈昌朝認為目前范仲淹一黨勢大,正受帝寵,加上民間士子大多支持革新,此時硬頂強碰反而不利,吩咐各人耐心等待,等范仲淹對冗員下手時,才是最好的反擊時機。
所以王拱辰等人如今挺清閑,上朝之時留意著范仲淹等人有無把柄可抓,下值之后便回家讀書弄墨,反而不象當初那樣日夜串聯了。
當然這只是表面的平靜,王拱辰今年只有三十一歲,天圣八年以十七歲之齡高中狀元,一向自負甚高,對許清的快速竄起尤為不滿,上次因鴻臚寺之事,讓他的御使中丞前面還加一個,權,字,使他對革新派更加憤恨。所以他無時不刻不在留意著,希望找到把柄給革新派致命一擊。
懷中美妾不堪揉捏,臉上一片春情蕩漾,嬌軀輕輕扭動著,使上手上的書也微微顫動起來。
“官人,饒了奴家……—,嗯……—。”
美妾的求饒聲被王拱辰狠狠的一捏打斷,變成了嬌聲的悶哼,王拱辰被這聲勾魂奪魄的長吟引得起了興致,正想就勢把美妾的羅裳扯下,先給美妾來個致命一擊。卻突然被門外的一聲并報打斷,小廝說是門外劉元瑜求見。
“把他帶進來!”王拱辰沒好氣地喝道,回頭對美妾說道:“小妖精,爺有事,回頭再收拾你!”
小妾嫣紅著俏臉,整理了一下衣裳,倒沒有就些離去,劉元瑜是常客,不必避什么嫌,王拱辰當著劉元瑜的面摟著美妾嬉戲的事常有。這年頭士大夫的活生大都如此,別說王拱辰他們,就是象歐陽修他們這種謙謙君子,在女色一事上照樣是風流不羈,家里嬌妻美妾不說,也是青樓楚館常客。名聲不但不會因此受損,還被認為更有風流本色,而,風流,二字在這年代,還是一個絕對的褒義詞。
見到劉元瑜后面還跟著一個太子中舍李定,王拱辰微微一怔;劉元瑜施禮說道:“王中丞,下官攜李中舍同來,有重要事情相商。
看到劉元瑜神色鄭重,王拱辰揮揮袖子,讓美妾退出房去。
“君玉,有什么事說吧!”
劉元瑜將茶杯輕放到小幾上,愉快地答道:“此事乃李中舍親見,還是由李中舍自己來說吧!”
王拱辰將目光轉向李定,李定則戀戀不舍把目光從出門的美妾身上收回,接口道:“十多天前的迎神賽會,進奏院提舉蘇舜欽呼朋引伴,大肆置辦宴席,請來歌妓獻舞不說,最后等小吏散盡,蘇舜欽、王益柔等人還請來軍中女妓,官衙。王益柔復口出反詩,詩云,醉臥北極遣帝扶,周公孔子趨為奴,這等狂妄之徒,竟連陛下和先賢孔圣都敢污辱,而且令下官疑惑的是,進奏院何來這么多錢,又是大辦宴席,又是請歌舞女妓,所以下官懷疑蘇舜欽有監守自盜之嫌!王大人是綁史中丞,應將這等不法之事進奏陛下才是!”
李定昨天被劉元瑜請到青樓,好一番招待,早已上了劉元瑜的賊船,加上他本就對蘇舜欽等人恨極,雙方一拍即合,到了王拱辰面前再沒什么好保留的。接著還把當日參加宴席的一干人全點了出來。
王拱辰聽了頓覺腦門充血,比剛才在美妾身上揉槎時還要興奮,這樣的機會對他來說已經等太久了。從李定提供的與宴名單來看,全都是革新派的人物啊,這些人雖然不是最關鍵的,但卻一直在為革新派搖旗吶喊,有幾個還是范仲淹舉薦的,蘇舜欽更是宰相杜衍的女婿,只要把這些人一鍋端了,不但能削去革新派的聲勢,還能牽扯到范仲淹等人。
不管李定說的是否全部屬實,但只要有這么個由頭,再私下操作一下,就不難把這些人的罪名扣實。王拱辰聽完久久沒出聲,腦子開始飛速地轉起來,思索著具體的操作步驟,劉元瑜卻有些坐不住了。
“王中丞,下官以為當馬上找賈參政他們商議一下,一齊發動,給范仲淹一黨以重擊!”
王拱辰卻擺手制止了劉元瑜的話頭,他不愧是狀元出身,很快就想到了問題的關鍵,這年頭以招請舞妓的罪名,不見得就能把蘇舜欽等人扳例,至于李定說蘇舜欽等人招來女妓,席間摟摟抱抱,呷玩斟酒或許有,但說他們集體在官衙里白日宣淫,別說他人不信,這么荒謬的事連王拱辰自己都不信。
王益柔的詩雖然狂妄,但趙禎是個寬仁的皇帝,當初蜀地一老舉子寫了反詩,趙禎不但沒怪罪,還給了一個小官那老舉子做,所以王益柔的詩也不算什么重罪。
最好用的是蘇舜欽監守自盜這個罪名,然而他從李定閃爍的眼神中,不難判斷出這個罪名也有水份在內,看來要想把監守自盜的罪名給蘇舜欽坐實,還得另作安排才行。
劉元瑜見王拱辰還是久久不語,心里很不是滋味,這個缺口可以說是他發現的,如果能扳倒范仲淹等人,將來他在資望上必是隆極一時,官位再升上一兩級不難,怎肯就此拖下去。
“王中丞,別猶豫了,范仲淹這些結黨營私之徒,他們不是自詡君子嗎,只要聯合賈參政他們一齊發動,坐實他們官衙,口出反詩,監守自盜的罪名,我倒要看看他們這些,君子”還怎么標榜自己。”
王拱辰端起茶杯細飲著茶水,瞄了王元瑜一眼,心里有些鄙夷,四十多年的人了,還這么沖動,不枉你做一輩子的小御使,但劉元瑜畢竟是他手下一條狂犬,還要靠他來沖鋒打頭陣,所以最后還是輕聲安慰道:“君玉稍安勿燥,陛下生性寬仁,有范仲淹等人力保,到時就算咱們一起發動,以陛下的性子,怕也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們例白白浪費了這么好的機會。”
“王中丞可有定策?”
“君玉啊,你想想,許清如今南下江淮巡察地方水利,富弼也親赴漢中等地招募士卒補充上四軍,韓琦成日在京畿周邊各軍駐地忙于裁軍之事,近日極少回京,而且,我聽說范仲淹近日也要出京,巡視京畿周邊的水利事宜,到那時,范黨在京中勢力最弱,才是咱們發動的最好時機。只要到時咱們抓緊時間,一擊而中,就算范仲淹等人想趕回,怕也是來不及了。”
到元瑜被王拱辰說得連連點頭,臉上焦急的神色慢慢隱去,由衷的贊嘆道:“王中丞思慮周詳,下官佩服萬分,受教了!”
王拱辰很享受這種感覺,對于自視甚高的人來說,自己的策略得到別人的認同和恭維,是最有成就感的事情,他故作淡然地接著說道:“更重要的是,君玉你別忘了,不久就要舉郊祀大禮,郊祀大禮之后照例會有大赦,咱們把案子辦早了,到時蘇舜欽等人便可得到大赦。為官這么多年,你應該也知道,郊祀大禮前幾天定的罪卻不在大赦之列,咱們只要能在那幾天把案子定下,那就等于是鐵案了,就算范仲淹等人趕回,想翻案也再無可能!”
劉元瑜聽完是打心眼里佩服起王拱辰來,把范仲淹等人算計得細致入微,到時雖然還有晏殊有杜衍在,但這兩人中晏殊性子恬淡,杜衍作為蘇舜欽的老丈人,審案之時按例是需要避嫌的。
自己這邊連同賈昌朝、章得象、夏竦等人在內,一個性子恬淡的晏殊絕對不是對手。王拱辰甚至連郊祀大禮后的大赦都考慮到了,劉元瑜承認自己不可能思唐得這么周詳。
想到自己急匆匆的舉動,不有些慚愧的站起來向王拱辰施禮道:“王中丞之言如醍醐灌頂,下官豁然開朗,今后一切但憑中丞大人吩咐,下官奉令行事便是!”
王拱辰哪里不知道他剛才有搶功的想法,如今見他服軟了,心里無比的舒暢!他樂呵呵地客氣道:“君玉不必自謙,此次若不是你發現了范仲淹等人的把柄,咱們尚不知要等到何時呢,說實話,本官也等得心焦啊!”
兩人相互謙讓一番,才記起還有一個李定靜坐在一邊,王拱辰滿臉笑意的轉頭對李定說道:“李中舍的才華本官早有耳聞,晏相是李中舍的舅父,理應舉賢不避親才是,然卻讓李中舍長期屈居一個六品的閑職,這是晏相的不是啊,這次李中舍不畏強權,敢于站出來檢舉不法官員,這等大義之舉朝廷理應大力表彰,李中舍放心,事了之后,本官一定向陛下保舉李中舍,一個知州的實缺,想來才足已讓李中舍施展一身才華。當然了,如果李中舍想在京中為陛下分憂,朝中也是有很多實缺的嘛!”
李定聽了心中一陣狂喜,起身對王拱辰大禮參拜起來。。)[本章由展翅更新組·洋蛋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