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壽膏。
那不就是鴉片。
這東西害人不淺,害中國人更不淺。
葉文瀾急忙提醒葉湘云,讓他別在說再說下去。
可惜晚了,胡楚元又不是聾子。
胡楚元心里不舒服,可還是笑呵呵的和葉湘云調侃道:“呦,你們也種植鴉片啊?”
“這……!!”察覺不妙的葉湘云不免有些尷尬,過了片刻才唏噓道:“大人,我們也不想啊,可荷蘭人非逼著我們種啊,不種鴉片,他們就不讓我們在當地采金礦。”
“放屁!”張靈普終于忍不住了,哼道:“葉客長,還是有不少蘭芳會的兄弟流散回鄉的,朝廷對你們的事情或許不太清楚,可我們大人還是知道一些的,我看你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要不要我們現在回福建找幾個知情的朋友來對證一番啊!!”
“這……!!”葉湘云更驚,急忙和胡楚元道:“大人,小的句句屬實,只是很多事情都是荷蘭人秘密和我們大總制商議,一般人并不知情,我們冤屈啊。”
豬啊,狗啊,都還是有點價值的。
胡楚元也只是一笑而過,道:“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別人愿意抽,你們愿意種,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我倒是不想說什么。我是個什么樣人,能幫你們做什么事,又想要些什么,你這個親戚葉大人是很清楚的!這樣吧,你先回去和葉大人再細致的詢問一下,下次再來見我的時候就別這么冒失了!”
胡楚元是什么樣的人,葉湘云是早就從葉文瀾那里知道一些了,要不然也不會這么恭謹畏忌。
聽到“冒失”兩字,在“江湖”中闖蕩多年的葉湘云也不禁的出了一身冷汗,心里惶惶,當即就和葉文瀾一起退下。
等他們一走,伍淑珍就忍不住的嘆息道:“黑幫就是黑幫,我爹以前也曾對他們籍于希冀,結果還不是一場空,扶不上墻的。”
“是啊!”胡楚元若有所感,卻又說道:“可在南洋這個地方,社團終究是有社團的優勢,咱們要想在這里搞一片自留地,也就只能在社團上做文章。”
顏士璋忽然道:“東家,何不仿效前人,咱們自己辦一家社團,咱們這一家啊,既是公司,也是社團,更是軍伍團練。”
胡楚元不禁的嗯了一聲,覺得這個想法挺好,就和伍淑珍、張靈普對視一眼,見他們也都挺支持。
他起身踱步,慢慢悠悠的在心里尋思著。
他一直以來都將所有心思放在整合中國經濟的大盤上,對這種事情缺乏思量和準備,一時之間想要整理出一套思路,還真是不容易。
可他畢竟知道很多事,這一點很重要。
在房間里轉了十幾圈,他就和顏士璋三人道:“我的想法可能不是很成熟,你們幫我斟酌一下,我先建一家南洋公司。公司里面暗藏一個新民會,取意新民族,新中華,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
對于伍淑珍這位美女,胡楚元相信她能明白,也一定會支持,顏士璋呢,不好說,張靈普呢,更不好說,可他還是覺得冒險試一試,說一說,看看這三個人的反應。
伍淑珍幽幽含笑,她當然是很支持,可她知道,她的分量不足以支持胡楚元這么走下去。
顏士璋則笑道:“東家能有這樣的心意,可喜可賀。”
張靈普一時不語,過了片刻才問道:“新民會也和天地會一樣?”
胡楚元道:“看似一樣,遠不一樣,這是更類似外國政黨性質的政治社團,比如說,英國的工黨,美國的共和黨。只不過,和這些政黨不同,我們的更多訴求是在民族政治上,我們的目標是要建立一個新中華民族,對于大清國,我們要求滿人實施類似于英日等國的君主立憲制,讓我們漢人真正的掌權。對于南洋海外,我們要求華人有條件的情況下自己建國,以中國為宗主國,無條件則和洋人、土著共享政治權利,以及極大的地方自治權利。”
伍淑珍是真正能夠理解這番話的人,她當即笑吟吟的擊掌贊道:“不愧是胡少,不愧是您啊,這番話要是讓我爹聽到,那不知道能有多開心。胡少,您看來就是新民會的領袖了,小女子不才,也想入會,您不會拒絕女流吧?”
胡楚元挺開心的,他就知道伍淑珍是自己的知己,當即道:“怎么可能拒絕呢,我現在就收你,明天找人刻一個新民會會長的章印,啪啪一蓋就把你給收了。”
伍淑珍咯咯的笑出聲,卻又嗔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啪啪一蓋就把我收了……哪有這么容易,好歹也得給我留個像模像樣的席位吧,我可算是第二個會員呢?”
頓了頓,她又道:“既然是仿效英美,不如就稱新民黨吧?”
胡楚元搖了搖頭,道:“那太招搖,這不是必定能成功的事情,我們當然要尋求更多的實權,更利于國家發展的政策,但也不能以犧牲現在的權益為基礎,除非是逼不得已。更何況,現在的目標還是優先考慮南洋和海外華人,國內的事情不急。”
聽他們一問一答,張靈普不免有所啟發,當即道:“大人,屬下愿意加入,位列第四,第三的席位就讓給顏先生了,出謀劃策還得靠他老人家。”
顏士璋呵呵一笑,卻又正色的勸說道:“東家,您這個新民會必定要招很多人,直接由您擔任會長,恐怕不妥當,萬一有人直接捅到朝廷里,那就是一個大麻煩事。即便您圖的是先救南洋,后謀新政,也會被滿清朝廷視作內賊。”
張靈普道:“是啊,大人,我也擔心這個事情呢。”
胡楚元微微點頭,道:“那你們能不能推薦一個合適的會長人選?”
張靈普道:“既然是要以南洋為根基,葉文瀾倒是合適的人選,可惜,這個人私心挺重。就拿蘭芳公司這個事情來說吧,我總覺得他也可能加入過蘭芳會,他旅居婆羅洲十幾年,關系錯綜復雜,后來開始獨立經商了,這么多年也一直都很順利。他呢,倒不是想將大人引入歧途,更像是想借大人的實力和權勢干預蘭芳公司,由他入主蘭芳,亦或者是讓葉湘云等人掌持蘭芳公司,他則可另獲其利。”
胡楚元點著頭,道:“你這個分析應該是對的,我也覺得,他即便不是蘭芳會的人,基本也能算是。他故意和我隱瞞一些很忌諱的事情,說到底,還是想從我這里借到一些力量,方便他狐假虎威的控制蘭芳會。這個人吧,做二當家可以,做大當家是不行的。”
顏士璋則道:“我倒覺得,會長之職非伯寅莫屬啊。南洋這個地方主要是以閔人、粵人和客家人為主,伯寅是閔人,閔客一家,他就有條件聯合閔人和客家人。伯寅學識廣博,為人精明,又精通軍事,更是東家的親信,此事由他來操辦,最為合適。”
“這……?”胡楚元稍有疑慮,他當然信任張靈普,可對張靈普,他已經有了其他的安排。
新民會很重要,福建水師更重要啊!!!
他不禁的看向張靈普,見張靈普也拿捏不定,就道:“伯寅,此事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其實我倒是更希望你去英國留學,假以時日,回到水師必有重用。不過,南洋這里的事情也不簡單。”
張靈普忽然苦笑一聲,道:“其實啊,大人,我倒是更想留在您身邊效力。話又說回來,福建水師那里,您要想招攬幾個值得信賴的親信還不足以,我最近幾天察言觀色,葉富大人對您是心悅誠服,佩服之至,鄧世昌和呂瀚二人又都以他為首。只要有這幾個人,您想控制福建水師已經不難。林泰曾謹慎猶豫之人,不宜堪當重任,葉祖珪、林永升俱都是忠國忠義之士,可用,但也不能全信,畢竟,咱們的大事和他們的大事未必就能茍同。”
胡楚元嘆道:“麻煩事就在這里,你推薦的那個陸善元怎么樣?”
“這……?”張靈普猶豫了一下,輕笑道:“他留在您身邊辦事,那是機敏信義的人,留在水師,恐怕不是真正的水師將才。您啊,以后就會明白。”
顏士璋不由得又有些感嘆,和胡楚元道:“將才難得,伯寅正是難得的將才啊!”
胡楚元心有同感,道:“誰說不是呢,處處要用人,上等的奇人就這么一個,我真是左右為難!”
聽他們這么說著,伍淑珍依舊是幽幽含笑,仿佛在看三個人互相吹捧的好戲,愈發覺得有趣。
越是靠近胡楚元,越貼近他的心意,她對胡楚元就越發的佩服和喜歡。
雖然眼下總是有這樣的,那樣的麻煩,可她堅信,眼前的這個男人一定能夠成就讓她無法想象的恢弘大業。
胡楚元見她一直這么笑著,既好看,又奇怪,就問道:“難道你有什么辦法嗎?”
伍淑珍舉重若輕的笑道:“其實哪有那么麻煩,都是你想太多了,車到山前必有路,眼下先就急。既然伯寅是你認可的將才,在南洋這個地方不正能顯出他的價值嗎?至于以后的事,只要你留著一顆心,時刻注意,還怕找不到一個合適的人選。你們幾個男人就在這里瞎琢磨,其實,這世上真正能有幾個人不愿意效力楚元的,除非你們謀的是天下人都不認同的事。”
胡楚元忍不住的一擊掌,為之頓悟。
他和伍淑珍笑道:“果然還是你聰明啊!”
顏士璋也呵呵笑一聲,又和張靈普道:“恭喜你了,伯寅,你就是新民會的會長啊。”
張靈普無奈的搖頭苦笑,拱手答謝道:“同喜,同喜。”
他不得不承認,枕邊風這玩意果然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