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沖動。”聽到周明落近乎嘶吼的低喃,方叔同卻是臉色大變,也壓低聲音急急的道,“明落,你聽我說,千萬不要沖動,我的事到現在已經定了,所以你千萬別再多想。”
這一刻,他也是真的急了。
相比于周明落對他的尊敬儒慕之情,拿他當親叔叔一樣看待,其地位僅次于自己的父母,方叔同對于周明落,一樣是拿著親兒子的心態看待的。
這里面的原因很多,首先是方叔同自身的問題,在生育方面他天生就有些不足,以至于哪怕到了四十多歲依舊膝下無子。
這可就是大問題了,那些年方叔同除了經常穿梭于各地尋找各種收藏,也一直在為自己的問題奔波,可直到現在卻一無所獲。
雖然在長時間的希望和失望下,外加因為還有古玩收藏這個愛好寄托心神,方叔同往日里雖然表現的和常人無異,但不得不說很多時候在夜深人靜時,每每想到這里,他都有些潸然淚下的沖動。
而這樣的心態在遇到周明落之后,方叔同的愛子之心才有了徹底發揮的機會。
當然,這里面有很多原因也是周明落很合他的胃口。
初遇周明落他也只是順手幫了他一把,讓他暫時吃飽穿暖而已。
這樣的事方叔同這些年絕對做過不止一次兩次,關鍵還是在和周明落的交談中,讓他看到了對方的質樸和單純。
加上那陣子店里也要招人,就順手把周明落招了進去。
兩人關系真正的進展是源于周明落進店之后,開始惡補各種知識,那種勤懇的學習態度以及對工作的認真,讓方叔同在大為贊嘆之余,更覺得自己沒招錯人,隨后偶爾也會指點他一番,他的指點讓周明落學的更加刻苦,持續下去不知不覺的就變成了方叔同傾囊相授。
一路三年多的接觸,兩人的關系亦是從最初的路人、老板與員工、師傅和徒弟,直到現在方叔同早在內心深處拿周明落當自己的親人看待。
所以在這一刻,他不可能不急。
“明落,你聽我說。”急急的開口,方叔同眼中也難得顯出了一絲嚴厲,“那個人,雖然我不知道他是誰,但可以肯定對方是睚眥必報的性格,而且行事肆無忌憚,我不過是拒絕他一次,甚至還可能不是拒絕的他本人,但他不止送我進了監獄,就是在進了監獄后,我也過得這么……所以你絕不能去招惹他,我們惹不起!我已經出事了,如果你再出事,你要我以后怎么對得起大哥、大嫂!!”
“還有,你在外面還要替我照顧你秀姨!這件事就這樣吧,反正五年后我還能出去,已經不錯了。”
隨著方叔同的厲喝,周明落的情緒卻唰的一下又萎靡了下去。
惹不起。
是啊,他根本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方叔同所言對方的性格絕對是正確的。
而且他說的都是實話,周明落哪怕對方叔同再尊敬,再儒慕,感情再深,可他也有自己的父母要養,同樣的他還要去照顧秀姨。
若是這時候他出事了,那可就真的是大事了。
要知道當初為了搭救方叔同,方家能賣的值錢東西幾乎全部變賣一空,就算是周明落這幾年的積蓄一樣掏的一干二凈,秀姨自然也失去了工作,一想起這些,他就算再激動,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這就是生活和現實。
壓抑的周明落心涼如冰,沉重如山。
“叔,你放心,我一定會替您照顧好秀姨。”重重的咬著牙,死死握著拳頭,直到手心嫩肉被淺淺的指甲掐的疼痛難忍,周明落才低沉的開口。
也是隨著這句話,對面原本還是一臉嚴肅和焦急的方叔同才驀地笑了,露出一副久違的真正開懷笑容。
或許這件事對他真的是天大的磨難,可此刻他也真的很開心,通過這件事,他也更加確認了周明落的好。
能有這樣一個徒弟、侄子,他真的滿足了。
……………………
半個小時后。
平原監獄之外,站在寬闊的監獄門口,周明落再次回首望了一眼,才驀地長舒了一口氣。
微微抖了抖被自己掐的發疼的手心,周明落踏步就向前行去,更是在嘴角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其實在剛才探監時有句話他騙了方叔同,那就是秀姨現在并不好。
這是毋庸質疑的,突然遭逢如此大變,每天都要為了拯救方叔同奔波,甚至某些時候還要受到惡意的刁難,對于秀姨那樣的女子來說其痛苦絕對是難以想象的,周明落都不知道她一個弱女子是怎么扛過來的。
而前些日子終于接到通知可以去探望方叔同時,周明落清楚記得秀姨難得的開心大笑了許久許久,誰知道一轉眼又被通知方叔同駁回了秀姨去探監的請求,結果之前還是難得有好心情的秀姨當夜就哭得一塌糊涂,更背著周明落獨自在家喝的酩酊大醉。
等今天周明落發現時,秀姨已經發起了高燒。
他也是先把秀姨送去醫院才趕來見方叔同的。
“叔,你這次做錯了,秀姨也不是傻子,你拒絕她探監本意是不想讓她看到你現在的樣子替你擔心吧,可是她難道想不出么。你越是不讓,恐怕秀姨就越會想到你在里面的日子有多苦!”
擠著一絲干笑,周明落用力甩甩頭,努力讓自己恢復了一絲清醒,隨后從監獄門口走向附近公交站牌的短短路程里,他臉上的笑容也逐漸多出了一絲自然,眼神也變得清澈,干凈起來。
也是在真的把一切負面情緒壓下,徹底清醒后,正在行走中的周明落卻突然一頓,臉上也涌起一絲疑惑。
他總覺得自己胸前似乎多了什么東西,甚至還有一點點溫暖,正從襯衣口袋內向心臟流淌。
等頓住腳步確認自己胸前真的有一個物體在散發熱流,流入肌膚時,周明落才駭然色變,再也顧不得其他,伸手就摸向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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