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修行者還有些負隅頑抗之輩,然而等看到那艘巨大的紅樓船,遙遙出現在入海口的時候,眾人才意識到今趟到來的是什么人,意志力被徹底摧毀。
幾名被擒獲的修者跪在地上,臉上現出惶恐,若不是船員阻攔,恐怕現在剩下村民的慟哭中的憤怒就可以將他們生吞掉。
“神道齋出來干這種事情的修行者一般都還要偽裝掩飾一下,告訴我,什么時候神道齋的人竟然堂而皇之的穿上袍服,敢光明正大的做這些燒殺搶掠的事情來了?”俞小小站在這些跪倒的修者面前,一一打量對方身上的衣物,蹙眉道。
其中一個眾人中地位較高的人顯然為俞小小的名頭而畏懼,垂首喪氣道,“大曄國蘄春侯楊三世子褻瀆圣女,震動貴霜東陸,齋主放言一月內狙殺此人,我們這些人過來,是要響應齋主號召,先讓大曄嘗到苦楚。為齋主行動宣威!”
楊澤微微捏緊拳頭,周圍散布村落里不少死傷者,整個村落元氣大傷,看得出人人普遍貧苦交迫,這些年屢次受鹿島國近海海盜搔擾,大曄的船隊偶爾會到來,帶來一些商貿品和補給品。曰子也還能過,然而此番被對方一整組人席卷,村落幾乎是遭到了滅頂之災。而這一切,間接也和他楊澤有莫大關聯。
這就是現實中的殘酷和無奈,類似于神道齋齋主那樣的存在,或許只需要說一句話,立即就會有無數連環效應,他說要狙殺他楊澤,神道齋屬下的這些修行者,便以這種進犯大曄邊境海島,燒殺劫掠的方式搖旗吶喊,豎立聲威。這還只是楊澤一行碰到的其中一組人。現在不知道大曄以東邊境多處島礁,還有多少神道齋的人在活動,在進犯,在和大曄的舟師開戰。
“雷東來。”楊澤念道,似乎要記住這個名字,然后放目看向殘破的村落,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為這一切后悔。”
若沒有大宗師的記憶,在旁人看來楊澤幾乎是在癡人說夢。然而在俞小小和半藏大師眼里,聽到楊澤口中的決心,卻破天荒并不認為他是在虛張聲勢。被西陀圣女紀靈兒看中要帶往西陀圣殿歷練的人,誰都不敢說他的資質沒有達到那種修為境界的一天。
然而俞小小還是瞥了他一眼,適時打擊,“雷東來是前一代貴霜陸洲東陸地帶號稱十大強者之一的人物,數百年歷史鹿島神道齋的現任之主,已經達到道通境九品的高手。如果他親來此地,就連我和半藏大師加起來,也不敢輕言取勝,你若想要有一天成為大曄國的支柱,矗立在王國里讓人不敢妄動侵犯的強者。那便好好滾去給我好好努力修行,不要浪費你這一身被圣女看中的資質!”
俞小小此話說完,地上跪著的神道齋修者不敢相信的抬起頭來看著楊澤,目光劇震,顯然是沒想到,神道齋齋主放言要殺的人,這個時候居然不是遠遁大曄縱深之地,然而是不退反進,直往遠東海域而來。要知道此地再往遠去不過十海里,便是鹿島國的海境!神道齋的分殿和耳目便在那里!
對方還敢明目張膽的大搖大擺而來。
不過隨即這些修者中有精靈的人立即醍醐灌頂,明白大曄國的計策!如果楊澤還在大曄境內,誰都不敢保證在邁入道通境的雷東來面前,可以保他周全。而此番布置,若非齋主有通天神通,恐怕都難以察覺楊澤已經悄無聲息在他眼皮底下遠遁。
不過跪地的神道齋修者眼睛里立即泛出恐懼,既然俞小小能夠明目張膽的在他們面前,讓他們聽到對話,那便是說
來不及呼救,俞小小竟然罕見露出一個動人微笑,她的臉長,以楊澤看少婦的標準來說,并不漂亮,然而這一刻卻流露出某種血腥味道下的嫵媚。俞小小手袖一揮,紅色的緞袖拂中跪地的諸多修者,眾人還綁著手,就被一股大力卷飛出去,掉到飽受苦難的村民之中。眼看摔個半死,早被殺死親人朋友的村民們憤怒得抄械而上。迅速將這些平曰里耀武揚威的神道齋修者處置。
就在眾人在島上處理了這些侵犯的修者,船員們安葬逝者,安撫村民,再留下一些補給品。眾人停船休整的時候。遙遠的大海海域之上,突然傳來一陣尖銳的鳴唳,在島岸邊生活吃飯的眾人放目望去,只看到遠方的海面,有一個黑色的小點徘徊。
眾人露出凝重之色。俞小小起身,一手揮滅煙火,“這是神道齋偵查海域用的海東青獸。趁現在這些眼尖的鳥獸還沒有注意跟蹤到我們,我們要立即繞過島離開!”
眾人隨即行動,楊澤看了看遠方的黑點,望向俞小小,“為什么要避開它,難道不能直接把它打下來?”
正前行的俞小小身體頓了頓,然后緩緩轉過身,溫和的目視楊澤,吐著蛇信子道,“你說的那個境界我們這里還沒有人能達到”
楊澤轉過頭,半藏大師有些師顏不保的尷尬,顯然也同樣束手無措,舉步上船。
和村民們道別,因為眾人的降臨,所以村民對眾多海員感恩戴德。有些甚至流著淚送他們離開,看著那些質樸純善,一輩子或許就想好好生活的村民們。那一刻楊澤心里竟然掠過久不曾有的抓心愧疚感。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不是真善美橫行,光明的騎士并不一定就能屠戮惡魔還可能在下一瞬間被一刀砍死。惡魔也不一定最后就會被正義消滅,反而長存千年最終不朽。英俊的王子不一定娶到公主還可能娶到女巫。純善的公主不一定就嫁給王子還可能成為老辣國王的情婦。這不是童話,這就是現實。
同理可證,圣女的另一半也不一定就是圣使。還可能是楊澤這種無論從地位還是各方面來說都要低好幾個檔次的人物。一切皆有可能。
強者為尊,這便是自然所蘊含的規律。達爾文早宣布了這樣的理論。但楊澤此刻體會得莫名深刻。上天教會了人們修行追求真理天道的鑰匙,卻似乎忘記教給了人們什么是公道。既然如此,楊澤便要用天賜的寶貴財富,用自己的手,宣揚屬于他的公道!
繞行離開笠帽島,眾人終于離開了大曄海境,中途也見到過幾次鹿島國邊境游弋的海東青獸。眾人都小心翼翼的避開。然而有時候竟然還是被追蹤到。楊澤終于知道這些難纏的鳥獸為何讓眾人為之厭惡。若是在海上自己一舉一動都被對方掌握,那是極為不利的劣勢。
不過出了大曄海境,海東青獸在鹿島海境的活動似乎并沒有大曄境內那種緊繃,有時候這些鳥都是游弋一番,便當做普通船隊而離開。而有時也會碰上攔路的鹿島國海盜舟船,一般都是直接被紅樓船擊毀。
途中經歷了幾次風雨,楊澤也在半藏大師的指點下每曰不停地修行。
出了鹿島國海域,便是蜂鳴峽,基本上渡過蜂鳴峽,就是通往地海之境的黃金水道。
過蜂鳴峽的時候,紅樓在前面開道,眾人在警惕中渡過煙氣彌漫的蜂鳴峽。明白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過了這一段,俞小小的紅樓船就將返航,楊澤眾人就將獨自前往地海,繼續他一年半的流放歷練生涯。
突破蜂鳴峽的當天,夜晴星朗。眾人難得在連續緊繃的心境下放松下來,有些船員還講述自己家鄉的水葉子面的滋味,有些船員向遠處紅樓船打信號風燈。眾人打開了酒桶,大碗的喝酒,大塊的吃肉。
然而就在眾人喝酒吃肉慶祝旅途成功的當兒,尖銳的鳴金之聲立即響徹不斷。
在海霧覆蓋的地方,深藍色的海洋幾乎完全掩蓋了夜色的位置處,一條渾身通黑,覆蓋著鐵甲的艦船,巨大的船身悄然滑過海面,正以一種壓迫姓無聲無息的方式,出現在眾人側方。
無數人涌上船舷,那一刻已經凜然色變!
“神道齋旗艦!黑水神道號!”
楊澤身旁的半藏大師倏然起身,雙目瞳孔讓周圍人有些發麻的驟然縮緊,喃喃念出那個眾人現在最不想聽到的名字,“雷東來!”
星空之下,紅樓船百帆怒張,像是一只發怒的孔雀,艦首擺轉九十度,遙遙對望那艘體積更龐大的黑色艦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