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離脈山的一處清澈的河溪,云煙淼寂。溪水潺潺流淌,水中小魚極為靈動活潑的四處流竄。四人遠赴至此,終于來得及喘口氣休整。面對獸潮卷起的天昏地暗塵土,奔赴時的風塵仆仆,紀靈兒,軒轅螳天才得以被面前清澈的溪水所吸引,坐臥在青石之上,鼻手舀起溪水,洗盡面頰沾染的些許塵土。
楊澤則直接把頭探入溪水之中,抬起頭水滴濺落,他卻渾然不顧,盡情的享受這一刻的自由暢快和沐浴陽光的美好。
這一徑下來,整個地海都翻了個底朝天。恐怕過不了多久,大曄國都應該收到了他以這樣的方式,表示自己相安無事的信號吧。找尋聯絡不到大曄國在地海的勢力,面臨神道齋的步步緊逼,他終于用這樣的方式,做出了屬于他的反擊。
雷東來相信李求承能夠辦好在地海的事情,能夠將他這個逃亡不足一提的大曄遺子綁豬一樣的綁回神道齋,但雷東來的高傲和神道齋的強勢在這一刻遭到了最強有力的耳光。他們不相信一個可能手無縛雞之力的貴族世子能夠在這種情況下反擊,他應該東躲西藏才是,應該生不如死才是,應該早落魄流浪才是。
在神道齋的睥睨萬物的目光中,他楊澤不過是甕中捉婺,遲早會顫顫巍巍被帶上神道山體嘗鞭笞之苦的一員,和世上千千萬萬被高層時局巨力碾壓的微末小人物一樣。不足掛齒。但是時至如今,楊澤已經握有了能令神道齋后悔的能力。
用水擦拭了灰撲撲的面頰,想到面對獸潮時那種灰天黑地的塵土,想到自己在那種情況下被惹得灰頭土臉從未有過的狼狽。軒轅螳天有些惱然的朝楊澤走來,她清涼的面容伴隨著眉頭的微皺,就是這幅興師問罪的樣子竟然都有一絲美感,但是話語卻毫不客氣“我說紀姐姐本就不應該到這里來!看吧,你總會將事情搞得一團糟要知道獸潮是那樣的難以招惹你早說要死吖。何必引發獸潮搞得那么轟轟烈烈的啊!”不知道面前女子為何遷怒自己,不過楊澤知道打從第一天見面認識的時候,就沒少的罪過這個昆侖的大小姐,當下不知好氣還是好笑道“軒轅兄曾說過他的長蕭可引獸亂,我才想到這樣的辦法,而且在行動之前,我曾經提醒過你們獸潮很危險,不要輕易嘗試。”
軒轅螳天臉微微漲紅她天生是刁蠻的性子,顯然想到之前四人私下秘策離開計劃…之時楊澤的確是提醒過獸潮的危險性。不過當時以她昆侖門人高高在上的目光看來,楊澤的擔心都是多余和沒有必要的,只是一個小男人的碎碎念而已,在她軒轅大小姐面前,萬事都只在揮手談笑間灰飛煙滅。
當下雖然理虧倒也不愿認虧所以輕撅著嘴,指向軒轅晴朗”“就算如此,有我,有他,還有紀靈兒在此,我們就是要橫跨七大境離去,難道有人攔得住我們?”咄咄逼人,似乎是此女天性使然,楊澤微微搖頭“地海修煉者眾多,地玄境界及以上的修行者,也是很有規模的一部分群體,初步估計在百人左右。七大境的境主,實力都應該是天玄境修為,此外還不排除七大境中一些隱蔽的長老高手就算單體而言你的實力強過他們,但如果他們以數倍人數圍攻我們,層出不窮,生力軍源源不絕只怕最先斷絕的是我們的氣力,你可以想象我們現在是否還能在這里閑談?”以軒轅螳天紀靈兒三人實力,在地海七大境可以說是來得去得,大概鮮有人可以阻擋他們。但三人可來去自如,并不代表著楊澤可以如此。如果三人拋下楊澤而去,豈不讓他們來到地海的初衷功虧一簣?
就是想到這個結果,軒轅螳天高挺的俏鼻低哼一聲,眼簾半垂,道“就算是這樣,那你大可不需要用那柄降魔杵刺殺李求承,如果你不這樣做,我們離開會比現在更加的輕松,也就更不需要去召喚獸潮了。
沒有刺殺李求承,楊澤就是青墟大會魁首,短期內發現不了楊澤真正身份,所以他要離開地海只是一個念頭的輕松。
看到軒轅螳天很認真很較真的表情,少頃楊澤也很認真的道“因為我是男人……,所以我必須這么去做。”
并沒有誤解楊澤這番話意思的軒轅蟾天微微審視了番他眼底流露的認真,心想若李求承如果是昆侖的敵人,興許她也會這么去做,是以由己度人之下,并沒有繼續糾纏。想到獸潮最后時刻的千鈞一發,軒轅螳天仍然有些動容“到底為什么那些野獸在最后會聽命于你,紀靈兒說上古靈脈擁有親和靈氣生靈的能力,難道這就是那種能力?”引導獸潮,煽風點火。這是在以前楊澤就干過駕輕就熟的行事,
只是唯一在他意料之外的,就是獸潮比往日更要龐大,也所幸在最后千鈞一發之際將獸群引導偏轉。
“不知道是不是,只是有時候我發現,自己能讓一些兇獸平靜下去,甚至讓它們體會到我的意圖。這大概就是靈脈能力所致。”能引導獸群,但仍然有弊端。獸潮群中一些超過三階的兇靈獸,幾乎就不會任由他左右,所以楊澤的這種能力還是有限制,只是在今次的獸潮之中,三階左右的靈獸在多數,才能最終偏移獸群的軌跡,將他們引向追擊而來的四大境主。如今恐怕足夠四大境主喝上一壺的了。
“體會到你的意圖,那些兇惡嗜血的靈獸就能聽命于你?”軒轅螳天紅唇微啟,盡管努力在楊澤面前表現出一副昆侖大小姐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樣子但最終美目還是忍不住露出錯愕的神色。
“并不是聽命于我,只是查知到我的意圖,所以因為這種溝通的存在,從而使得它們愿意幫助我。”楊澤頓了頓,續道興許在外界看來的那此兇獸,那些嗜血殘暴的獸性,有的時候大概只是人類無法與其溝通,相互敵視誤解所致。”
“敵視是因為不溝通。對立是因為彼此誤解”不遠處的軒轅晴朗若有所思連連點頭開口“楊兄所言,真是發人深省,蓋因從沒有人以這樣新奇的角度來解釋人和兇靈獸之間的這種關系。楊兄一直都讓我很為驚奇,從大曄到地海,莫不是如此。”紀靈兒捋過鬢角的青絲,目光放遠,輕輕一笑“這種誤解與對立放在大陸上的國度與國度之間,人與人之間也是存在的呢。人心遠隔,沒有人愿意敝開被別人一覽無余,所以選擇偽裝,選擇欺詐,彼此猜忌誤解和對立。人心與人心之間擁有笆籬。就像是地與地之間有界限,國與國之間有疆域那樣無奈。、,
她身著紫蘿青衫,煢然而立,如空谷幽蘭般優雅飄逸,她的特殊身份,見慣世間披著面具的偽裝,這番話說得蘭心蕙質。楊澤從旁注視,只覺心旌搖曳,想到身為西陀圣女的紀靈兒竟然處身于此,他就有些心跳加快。
見到軒轅晴朗和紀靈兒的輿論導向都偏倒在楊澤這方就算是想出口反駁于他的軒轅螳天,也有些無從著手,只得妙目對楊澤一瞪,然后堵得楊澤一時錯愕失語得道“這也就是你唯一有點用處的地方!”
說完轉過身走向紀靈兒,一副懶得理睬他的樣子。
不待楊澤啞然之后出聲反擊。紀靈兒就先忍不住微笑起來。
軒轅晴朗也是忍俊不禁微微搖頭,誰得罪了昆侖大小姐,誰的日子就不好過。這是昆侖人盡皆知的真理,楊澤恐怕這一路亦將會如此了。
“接下來的路線我們該怎樣走?”四人分食了一些肉干,紀靈兒又服用了一枚從西陀帶來的靈丹調息恢復了一段時間,補充了淡水,軒轅晴朗提出這么一個擺在四人面前現實的問題。
紀靈兒從隨身的納物袋中取出一卷古樸的地圖古卷。歷史悠久的西陀殿保存有大陸上最隱秘最宏大的典籍,紀靈兒從中取到了有關地海的地圖,這已經是對四人而言目前最有價值的一件東西。
楊澤微微一亮,覺得眼前的紀靈兒真是細致入微賢淑持家的最佳人選啊。
古卷有半人來長,素手在青草地上鋪開古卷,映入眼前最先的是一副泛黃沒有任何圖案的紙卷,伴隨著古卷的攤開,墨筆的顏色開始從紙卷上神奇浮現。那些筆墨在紙卷上游走,勾勒出山川,湖泊,道路,城邦,森林,大海,
不過稍頃的時間,一副精確標繪了地海世界的地圖。就這樣展現在眾人眼前。
“要在我們這個位置從七境離開,最快的途徑莫過于從正中央跨過踏仙平原,橫穿靈鷲山脈,然后抵達中立于地海的五洲峽,那里有我們的船,可以橫渡風暴之海,回到大陸上去。”紀靈兒俯身,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向地海的邊界劃…了一條直線“但是通過我們離開的方向,
地海中人應該可以判斷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必然會在我們去路上沿途設伏,所以如果選擇這條路,我們要做好全力突圍的準備。”
軒轅螳天嘴唇微撅,帶著幾分傲然道“他們若是沿路追截,我們就一路破之又何妨?”軒轅晴朗嘆了一口氣“還要考慮到一個因素,因為楊兄身份的暴露,對李求承的刺殺,必然導致神道齋的暴怒,很可能神道齋的高手,都會傾巢而出,所以我們面對的,不僅僅是地海中的修行者,還有可能是神道齋雷東來。”
三人皺眉不語,他們雖然相信有一天終究會
破境走到修行更遠的彼岸,但是雷東來畢竟是大陸十大宗派之一神道齋的齋主掌舵人,就算以軒轅螳天昆侖大小姐之傲,都沒有想過,在短期內挑戰這位大陸聞名的高手。
無可否認,雷東來對楊澤來說,目前依然是一個極大地障礙。這讓他攤看著古卷,逐寸細看,他有一絲發自心底的某種觸動和預感“難道沒有其他的路徑?”“也并不盡然,還有兩種選擇”軒轅晴朗分別在那條最近的路線左右,劃了兩條線“一條是繞行踏仙平原,入無名山谷,再通過捷徑去往五洲峽。另外一條則是跨過踏仙平原,卻迂回靈鷲山脈腹地,繞過山脈,兜一個圈子,去往五洲峽。這兩條線路都是腹地錯綜復雜,有些是毒物獸蟲組成的蟲谷毒沼,有些是萬年不化的寒冰高峰,險峻異常,但確實是避開追截的最好途徑。”
聽著軒轅晴朗分析,楊澤目光卻落在古卷之上,眼睛緊緊盯住一個方位,如同和他心底此時的預感所契合。
手指伸出,指向地圖上用雋永的筆墨標注畫出的一寸廢墟之地“我們走靈鷲山脈腹地的道路,順便去趟這里。”
因為是紀靈兒隨手攜帶出自西陀殿的地圖古卷,所以在西陀殿永藏密卷的典籍密室,這冊不知道出自于哪位高人勾畫的古卷之上,赫然在楊澤所指的位置處,靜靜躺著一處不曾被地海中人察知,湮沒在時間之中的廢墟。
青木令所出世之地,青帝入世之地。
是為地海青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