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四七章十萬（中）
“彭司令來電詢問我軍進展……”“司令部來電催促我軍盡快突破敵陣……”一道道電報把李添豪催得心急如焚：誰都沒想到裝備最低劣的八路軍從太岳突出來的本部主力和從太行殺出來的一一五師竟然已經在攻打太原外圍防線了！偏偏是他裝備最好實力最強的一路部隊還被日偽軍主力攔在晉中最后一道防線之外！
戰場上以白熱化的狀態一直在戰斗，已經兩天兩夜了，但是防線還沒有拿下！
太谷和榆次、榆社三縣交界處，全是丘陵山區，也是從晉南進入晉中的咽喉，日軍在這里把從手里占去的防線永備工事加固了很多而且加了不少火力點。這一線的陣地層層疊疊，一道連著一道，雖然二十六集團軍打得很勇猛，硬是用血肉鋪平了一段段進軍道路……但防線還是太多了！
“轟隆！”一聲巨響，一輛坦克被擊中，炮塔竟然被炸到了天上去！
“轟！轟！轟！……”鬼子開炮的陣地馬上招來了三輛坦克打擊。可以看見在爆炸中一門戰防炮被炸得解了體……是真的嗎？真的把敵人的炮摧毀了嗎？看不清……這里的鬼子很狡猾。他們在陣地上裝了不少假的戰防炮，幾乎能保證每次的炮擊都能炸碎“目標”。
除了重炮之外，二十六集團軍已經把坦克第四師的一個坦克團推了上去和敵人對射了，雖然應該殲滅了不少敵人炮組，但是日軍卻在每次的防守中都能暴露出新的戰防炮，每一次伴隨這種暴露就一定是的坦克被擊中！
用坦克換炮，換不起啊！無論是李添豪還是邢龍都在暗自心疼得要命！
但是敵人的主陣地火力強悍，沒有坦克幫忙的強攻打了很多趟，都沒能取得突破。“小齙牙”重傷換下去了、洪良重傷換下去了……李添豪帶到二十六集團軍的老弟兄們戰死了兩個傷了一半，但是還沒能拿下陣地！
容易讓一切腐敗的春天使戰場上到處飄著惡心的霉臭味。整個戰場到處是尸體，日本人在地堡里、在一切的工事里玩命防守時，哪怕裝備最好的部隊也很難突破！
“換我們上去吧……”傅作義走進了指揮部，他親自到了火線上一趟。整整看了三趟強攻，他知道這樣的防線很難被攻破，他看不出任何破綻……但是，要是自己不出點力，不花點血本，這也太對不起李添豪了……
“宜生將軍有辦法？”李添豪心底升起一股希望……
“還能有什么辦法？拿人命填唄……”傅作義搖搖頭：“除非是八路軍在北邊接應，和我們一起夾擊敵人……不過即便這樣也還是沒把握，很顯然這些敵人都是懷著死志作戰的，他們是沒打算投降或者有機會撤離的了……”
死仗啊！李添豪的眉毛又擰了起來：自己帶的部隊多少次在這樣的死仗中用落后的裝備把遠遠強于自己的日軍擋住？現在調了個位置，防守的換成了日本人。每個班都有機槍的日本人！
李添豪緩緩點了點頭，他不會逞強，就讓三十五軍分擔一下自己的戰損吧。想了一下他給司令部發電報了，雖然他覺得八路軍在北邊全力夾擊敵人幫助自己過關的機會不大，但他還是打算讓曹小民下這道命令——面子事小，戰損事大！
李添豪請求作戰指導！？曹小民大吃一驚，他明白事態嚴重了：雖然他一直對于強攻日軍的固定陣地有著莫名的畏懼，但是這一次前邊的戰斗太順利了……他忽視了一點，守在這的這支日偽軍并不是在前邊戰斗中被打殘的日軍，他們本來就以逸待勞。而且這處關卡以前是晉綏軍的重要防線，永備工事太多了……
用空軍集群地毯式轟炸嗎？但是一連串的作戰已經消耗光了中國空軍龐大的機群所有炸彈，空軍都在依靠機槍作戰了，下一批炸彈要運來至少要十天八天才能完成啊！因為那些中國式凝固汽油彈所需要的材料也不是在山西戰場上可以找到的，也得從南方運來。也無法在短期內用得上啊！曹小民不禁愁眉緊鎖。
想了一會，曹小民還是先把第一條支援命令布置下去了：八路軍一一五師派出得力一部從北方向南攻！
彭德懷沒有任何猶豫便執行了。至于執行情況會怎樣，會有什么戰果這曹小民沒有把握……不行，一定要找出一條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方法！
“弟兄們！這一次作戰我們就是要把敵人耗光！大家看到了，敵人的火力很強，光用犧牲人命去換取勝利不見得能換下來；所以我們必須全力以赴，把戰車隊派上！“傅作義豁出去了：雖然有蔣介石的承諾會給他一支坦克部隊，但是那會不會兌現誰都沒底，他卻先把自己那支戰車隊給賭上了！
和曹小民一樣傅作義也也是當中比較早注意到對官兵教育和士兵文化要求的長官，他抓住了大量熱血青年奔赴抗戰前線的機會吸收了很多知識青年，同時讓這些知識青年帶動在士兵當中推行識字運動等文化基礎推廣。
原本沒有資歷和作戰經驗的文化青年從文化教員開始，從一開始就在部隊老兵當中樹立起了一定威信——中國人傳統的尊師重道和對于知識的敬畏，讓很多老兵也不自禁對那些小青年稱呼起“先生”來。
在經歷了一段作戰技能訓練后這些知識青年士兵的進步自然比一般不認得字的士兵要快得多，然后就是實戰鍛煉加上在實戰中的戰功積累和刻意提拔，現在三十五軍中的基層官兵特別是以排長為數最多已經悄悄為知識青年占據了。今天這些“先生”排長們帶著那些由他們手把手教會了怎樣寫自己名字的士兵終于迎來了一場大決戰，而且是攻堅戰！
軍官還是稚嫩的，裝備他們也不如二十六集團軍，但是三十五軍卻有一個二十六集團軍無法比擬的優勢，士兵多是山西人！目睹了家鄉血沃千里、萬民如豚狗般被日偽軍如此殘害，那些士兵早就滿腔悲憤一直在等機會拼命了！
“大家記住要散開，不要聚在一起，我們用的是黑炸藥，只要吃上一顆子彈就會爆炸……”戴著一副空軍擋風鏡改裝的“作戰眼鏡”的排長還是像教書先生一樣把每一個細節都向士兵們交帶得清清楚楚：“這次上去我們每一個人都要看看身邊，看到自己的弟兄就意味著距離太近……我們每一個人都是孤軍作戰，但大家記住，弟兄們其實都在一起，死了在黃泉路上也還在一起！”
所有官兵都含著淚，不是那種無奈被推上去對生命眷戀的淚水而是由于胸中憋著的激動，由于一種使命感！
沒有沖鋒號，晉軍士兵們像水流一樣無聲無息沿著各種缺口視障開始向著敵人的防線滲透……“噠噠噠噠噠噠……”日軍的機槍開始掃射了，用生命探出比較安全途徑的尖兵們有的人停了下來向后邊招呼那些帶著炸藥包的敢死隊員，有的人已經繼續深入了……
一大群爆破敢死隊員動作整齊地把背上的炸藥包轉移到胸腹間抱著貓著腰前進：他們還沒到沖鋒的時候，還不要用身體給炸藥包擋子彈，而且在掩體間穿行背上的炸藥包更容易受彈，他們就將炸藥包轉移到了身前抱著彎著腰順著探明的途徑向敵人陣地摸上去……
敵人的火力點都在瘋狂射擊，紅熱的子彈在戰場上交織出一幅幅火網，陣地上也開始還擊了，坦克第四師的一些坦克沒有退下去，依然在戰場上充當戰防炮向敵人開火掩護著死士們，三十五軍配屬的輕重火力也開始全力壓制，才剛剛因為換防停歇了幾個小時的惡戰瞬間就達到了交火的最高強度……
戰斗機可以從空中打擊地面工事，但是日本人有那么多的地堡，這些全都要靠戰士們頂著炸藥包去摧毀！
“轟隆！……”巨大的爆炸把攜帶著藥包的弟兄炸得尸骨全無，已經摸上去的晉軍弟兄開始亡命破襲了，從第一聲爆炸開始，短短十幾分鐘內整個戰場上都開始炸起沖天的黑泥煙柱，無數的官兵粉身碎骨，一座座地堡被炸塌掀飛。
剛剛把炸藥包背著跑上去的士兵找不到炸藥包支點，他們轉過身子用雙腿蹬地頂著炸藥包往地堡壁上貼緊拉了引線，他們的眼睛看著后邊的弟兄流下了最后的熱淚；抱著炸藥包摸上去的弟兄看著懷里的引線不斷在火苗子追逐下縮短，他們的淚水落在了身下的熱土，生養他們的熱土……
爆炸聲響成一片，諾大的戰場望不到邊的全是被黑炸藥炸起的塵障，黑乎乎的硝煙揚塵瞬間便把無數投入到戰場的生命和青春吞噬凈盡……rq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