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富來客棧門前的招貼欄上又貼出了份招貼,說的是重金求購一人抱粗以上的花梨木材,而且還必須是沉塘三年以上的。
花梨木長勢很慢,通常一人抱粗的樹要數百年才能長成,而且若是長到一人抱粗以上的,其真正能用的只一半左右粗的樹芯,外面全是白色的廢料,只有里面的樹芯,才是色澤暗褐,紋里豐富多變的上好木材,而且若是埋到淤泥里三年以上,其色澤就變為烏黑發亮,那紋里也就會因成紋時間的不同而變得層次分明起來,山巒疊嶂般有如大寫意山水,極為漂亮,埋得越久,木材就會越發殷實,紋里也越漂亮,其沉其硬如鐵。
相比之下,后世的閩浙贛三地(這三地古時為閩越,今后就以閩越稱此三地)的花梨木沒有海南黃花梨那樣有名氣,大抵也是因為其長在深山密林中,采伐極為不易,而且閩越之地山多路險,運輸極為不易,就是在后世的和諧朝初,閩越之地也僅有一條鐵路和外界聯系,公路也不多,但若是北方來的車輛,多半在棲霞嶺一帶就會望山興嘆,掉頭離去,八十年代,王況就曾親眼看到一個山東來的車隊,在爬了一半的棲霞嶺后司機膽怯,不再前行,掉頭而去。但王況個人還是喜歡閩越花梨木遠勝黃花梨,因為黃花梨遠沒有閩越花梨木那樣豐富多變的紋路,而且硬度和打磨后的光亮度海南黃花梨也是不如閩越花梨。
雖然后世閩越花梨已經存量不多,能找到直徑十厘米的木材已是老天開眼,但好在閩越之地的人對花梨木還有著潛意識的敬畏心,見到幼苗和小樹都會勤加愛護,而且有些深山密林都被當地人敬為神圣之地,一般人不輕易踏入,所以倒也沒海南花梨那樣的稀少。
從黃良說準備坐幾個軟墊靠背胡凳獻上后,王況就打起了花梨木的主意,如果這個時候就將閩越花梨的名聲打出去,以此時一般人的能力,是絕對不會對花梨木造成破壞的,等到閩越花梨的身價暴漲后,自己就可以因勢利導,引導人們有意識的廣種花梨木,雖然成材需要數百年,但哪個大家族的田地山林不是延續數百年之久,即便是朝代更迭也沒什么大變化,除非這個家族犯了大罪或是在參與奪權時成了失敗者。因此從理論上,引導時人以家族傳承為目的來人工種植花梨木還是可行的。
不得不說富來客棧的號召力還是很大的,招貼貼出沒到一個月,就有浦城(灰雀查找了許多地方,也沒找到浦城的唐代稱呼,就這么叫吧)仙陽慎家運了兩根粗大的花梨木來,而且據說是已經沉塘五年。原本是想自家用的,聽說建安富來客棧要,就送了來,條件只有一個,那就是換辣椒醬。
聽說是浦城慎家,王況的八卦之心就起來了,慎家啊,也就是后來南宋名臣,著名理學大家真德秀(原名慎德秀,因避宋孝宗的諱而改姓真,號西山先生。目前學術界說真德秀是今浦城晉陽人,灰雀無奈哭笑不得,浦城哪來的晉陽?只有仙陽,而且仙陽真德秀故居灰雀在讀中學的時候也是去過幾次的)的家族,真德秀在后世的浦城幾乎是家喻戶曉,雖然王況對理學向來是很反感的,但這個真德秀是個難得的好官,為官幾十年內,為治下的百姓辦了許多實事,比如說筑橋鋪路,興修水利,廣建糧倉等等,不像朱熹(也是閩北人),說的一套做的一套,光說不練。只是不知道此慎家是不是就是真德秀家的祖先。不過王況知道真德秀家小時極為貧困的,和此時的地方豪族身份似乎不相符合。
見過慎家來人后,知道了仙陽只有一個慎家,確定了仙陽只有一個慎家,此慎家即彼慎家,估計后來沒落了。王況本想將手一揮把辣椒醬在江南兩道除建安外的零售權低價半賣半送給慎家,算是幫慎家一把,免得將來苦了真德秀,可一想這么一來自己就改變了慎家命運,今后會不會有真德秀出來就難說了,再說了,從現在到真德秀出現還有幾百年的時間,如果真要家道中落,自己怎么努力也是徒勞,只好做罷。但王況對慎家來人也沒討價還價,幾乎是對方一開口要換一百罐辣椒醬,王況就滿口答應。搞得押車前來的慎家管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原本他就打算能要到十罐就很不錯了,他可是聽說了,這辣椒醬在長安已經賣到三百文一罐,十罐就是三貫錢了,自己這兩根花梨雖說珍貴,最多也只值三貫錢,這一聽王況價都沒還,直接給了一百罐,當下喜出望外,連說家里還有兩根沉塘十年的花梨,回去后就給王況運來,王況一聽,又許了明年的兩百罐辣椒醬,慎家管事差點沒樂得背過氣去。
有了花梨木,王況就找來了木匠,按客棧里二三樓雅坐的胡凳樣式,又做了六張靠背胡凳出來,不過樣式精美多了,凳腳不再是直的,而是順著花梨的長勢改成彎曲的(花梨本身的花紋就極為精美,無須再雕花,雕了反而喧賓奪主的,不美。),凳面的面料也改成了厚牛皮,而且是分體式的,可以單獨將凳面卸下清潔,牛皮也不是釘在凳面上,改成了用四方的銅箍固定在凳面上,這樣以后若牛皮破舊也容易更換。最后兩根花梨還剩下不少木料,王況想起長孫皇后的病癥需要常曬曬太陽,就又做了把安樂椅。
等到完工,已經是十一月末了,進入了深冬,黃良見胡凳做得,不敢怠慢,就連夜寫了個折子,大致意思說是有建安富來客棧聞聽長孫皇后略有小恙,有感于皇后的仁德,便會同了他黃刺史一同趕出了幾張胡凳及躺椅,以方便皇后起居云云(很抱歉,灰雀寫不來古意的文章,就此帶過),在折子上,黃良還特意的寫了富來客棧平日里做的吃食是如何開人胃口,并點了點孫掌柜“返老還童”,王五風濕多年經過王況調理已經能拄杖下地,自己吃了富來客棧幾年的吃食身子也健朗起來的“趣事”,又夸王況極為聰慧,很得建安百姓喜愛,而王況本身就是被冤為從賊的王村幸存者之一等等。
擔心王況會懷疑他污了功勞,黃良還特地把折子中不緊要的部分給王況念了念,至于折子中提到的其他州政事物,王況當然無權知曉。黃良也沒想到過要把功勞據為己有,建州子民的功勞朝廷自然會算上他一份,自己犯不著和王況搶功勞,再說了,以后說不得自家兒子還需要王況那妖孽般的聰慧相幫呢。
因不是緊要軍政事物,無法用加急驛傳,但算算時間,若是快的話,能在年前送到。黃良便叫來驛官,囑其用最快的速度將胡凳送往長安,務必要趕在年前送到。由于富來客棧平日里但凡得知有過往官員在驛站歇腳,都會送吃食來,驛官沒少得過過往官員的夸贊,因此見此事有富來客棧的份子在里面,不消說,自是吩咐下去,選最好的馬車,最好的驛兵,讓驛兵們盡心去做。當然由于同樣的原因,這些驛兵也是個個拍著胸,言稱斷斷不會誤了使君和小東家的事。自然王況也少不得給這些驛兵們帶上足夠多的鹵味和辣椒醬,讓他們每到一處驛站就留下些,這樣一來一路上的驛站自然會優先給換好馬車,備最好的糧草。話說回來了,即便他們沒得過好處,也不敢怠慢,一個是使君,一個可是州衙門如今得了個“王老虎”稱號的王凌班頭的弟弟,若要是怠慢了,王老虎可不會給他們好看。
一切安排妥了,王況又閑了下來,其實他根本就沒忙過,很多時候就只是在那動動嘴皮子,勞力活全是別人在做。
眼見得這冬天里菜蔬品種少了許多,王況也開始發愁了,他本就是個沒有綠色青菜就吃不下飯的家伙,但同時,如果三天沒吃肉他也會難受得半夜起床找肉吃。現在的日子,肉是不用愁了,讓他愁的是怎么才能種出大棚菜來,沒有塑料薄膜,沒有玻璃,就光想著說晚上拿草席子蓋上白天揭開這法子是絕對種不出大棚菜來的,建安的冬天比后世冷多了,白天都能結冰,因此可想而知,如果讓青菜暴露在北風中吹會是什么后果。即便是在菜地的下面燒炕,也只能暖了土,而青菜還是暴露在冷空氣中的,也解決不了問題。
還好這時候已經有了豆芽,至少在冬天,還有豆芽可吃,而且王況還特地交代過,讓豆芽發出兩片葉子后再拿來烹食,豆芽吃膩了就整花生芽,花生芽的發芽期要比豆芽長,而且植株也更為粗壯,比筷子換要略粗些,味道自然是大不同。不過在發花生芽的時候,王況交代祝四娘子藏著發不讓人看到,并用花生的別名長生果另取了個名叫長生苗,并且讓鄺大在烹食前掐頭去尾,又用細竹絲將芽菜中的芯給通掉然后用滾水快速撈一遍用豬油爆炒,因此當長生苗出現在了富來客棧食客的桌上時候,引起了轟動,大家都奔著長生苗的名頭來嘗個新鮮,長生啊,誰個不想?吃過的都說似豆芽但絕不是豆芽,味道奇特,另有一種芳香,吃到嘴中那口感除了脆外還是脆,不似一般豆芽一樣最后還有點渣渣的。
林荃淼也跑來,嘗過之后腆著臉要回去了幾斤掐頭去尾的長生苗,王況也沒瞞他,直接告訴他這就是花生苗,并詳細告訴了烹飪辦法。王況已經知道林家在長安也開了家酒樓,這長生苗對林家的酒樓生意應該有所幫助,建安的冬天都少菜蔬,更何況西北的長安?
“二郎夠哥們!”喝得有些微醉的林荃淼學了王況的口氣,挑著大拇指對王況哈了一口酒氣,笑瞇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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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征熟悉書評區功能的書友做書評副版主,灰雀實在是笨,這么多天還是沒玩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