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處默剛和幾個家人說話的意思那就是這院子送給王況了。王況也懶得和他矯情,笑著說聲謝了。和程處默這樣的人你搞什么推來推去的花樣那是自找沒趣,這種人,說送給你了,那就一定是要送的,在程處默和尉遲保琳那,還沒有什么送出去的東西要回來的說法,再說了,別看這一處院子夠大,值不少錢,可比起之前程老魔王送給王冼的一方硯臺來,那就差遠了,那方硯事后林翰來看過,說是極品的端硯,自前隋被人發現到到現在短短的幾十年間,身價是扶搖直上,如今所有產出的端硯已經全被列為貢品,被當今皇上用來賞賜給官員,流落在外的沒有幾塊。既然那么貴重的東西都收了,也不差這一個院子。
而且這個院子離林府也近,自己今后說不定要常來長安,住到林府里去是沒問題,也沒人會說嫌話,可如今自己好歹也是個官身了,和林小娘子又沒完婚,還是有個自己的院落比較方便也,以后建安有人來長安了,也有個固定的去處。
尉遲保琳見小魔王將院子送給了王況,嘴巴一咧,也想開口說將隔壁自家的院子也送,王況知道他想說什么,就笑道:“那么這個院里缺的家什就由小黑碳幫著添上罷,處默是沒住過這院子,況估摸著總會短缺些什么,這就交給你了,這樣恰好,以后處默你們幾個就住小黑碳那院里,將倆院子的隔墻上開個門,出入也方便些,省得要繞到門口進出。這個工程也交給你了哦,可別偷工減料,否則,嘿嘿,你是知道滴。”這就是變相的拒絕了尉遲保琳的院子了,要等到他開口說出來,那又得收下,憑什么呀?自己一個小小宣德郎,住那么大院子?別被人抓了把柄才是。像王況這樣的官員,不是京官,就不能住到朱雀大街兩邊的坊區里,還得住在東南角這個區域,這個院子的位置恰恰好,又省了王況不少事,現在想在長安再找這么個院子,可不容易。
幾個慎家人的腦袋再一次當機,沒聽錯罷?小東家竟然威脅起小公爺來?而且瞧小公爺的樣子,似乎還很怕這個威脅?
尉遲保琳當然怕王況的威脅,想都不用想,王況的潛臺詞就是,若是自家偷工減料了,以后可就沒蹭飯吃的機會了。當下就大包大攬:“這又有何難?先將院墻推了,然后再看看缺什么,直接從某家院里搬來先用著就是,等某去找了蒲老兒,讓他打套新的,想必蒲老兒平白的得了二郎送的這么個大功,諒他也不敢推辭。”蒲熙亮其實并不算老,不過三十多還沒到四十歲的光景,和后世王況穿來之前的年齡也差不多,不過可能是因為常年勞作的關系,略顯的老氣罷了,不知道的人聽尉遲保琳這么一說,還真以為蒲熙亮是個老頭子。
當下管家的就去屋里取了房契地契,又擬了份轉讓文書,程處默摁了手印,管家就去萬年縣衙門報備去了。程處默見這管家這么積極,就笑罵:“他奶的,往日里某叫他干什么事情都拖拖拉拉的,這一換成二郎是主家了,恁的就這么積極?”
這管家其實就是怕換了主家,自己飯碗就保不住了,他也深知小公爺的脾氣,說送出去,那就一定是送出去的,可誰知道新主家喜歡不喜歡自己呢?這要新主家有了更中意的人選,那豈不是危險?再說了,如今長安城里誰個不知道宣德郎?連皇上都去赴宴的主,又和小公爺關系好著呢,這樣的主家可不大好找,雖然可能月錢沒有在小公爺底下多些,可至少,這宣德郎的前程廣著呢,跟著這么年輕的主家混,也是蠻有前途的,這多重因素作用下,由不得他不用心。
“哦?他平素里不勤快么?”王況一聽這管家原來辦事拖拖拉拉,果真是動了換人的念頭,這要是辦事不爽利,又沒個眼力見的管家,還是趁著剛接手換了的好,要是等到以后相處久了,王況就不好意思換人了。剩下幾個侯在邊上的家人一聽,臉色都變了,這可如何是好?新主家果然是想換人了,完了完了,這要被趕了出去,落個壞名聲,哪家還敢要他們啊?于是都拿了企求的眼神巴巴的瞅著程處默,希望他說那么一兩句好話。
“倒也不是,就是某總覺著這家伙不若小淼淼家的李管事勤快,不過比起小黑碳家的和其他家的來么,那就勤快多了。”程處默并沒瞧見那幾個家人的眼神,嘿嘿笑著沖尉遲保琳豎起了小指頭。
王況那個汗啊,李管事是什么人?那可是林家最為看重的管事之一,不然林老太爺怎么會放心將心肝寶貝林小娘子托給他看顧?你看那李管事,忙前忙后就沒個停歇過,這段時間以來幾乎都是在忙著他王況的事,這不,昨天剛從建安回來,才歇一晚今天一大早就又出發去池州了,因為李管事回來的時候提了一句,說是現在特地趕去富來客棧吃酒的外地文人騷客多了起來,他們對富來客棧的菜肴那是沒的說的,就是一個勁的埋怨說酒不好。王況就想到了杏花村,身邊除了黃大又沒個得力的人,而黃大又要護著王冼。所以就讓李管事帶了王況的信物去杏花村,看能不能讓杏花村每年多釀些酒給富來客棧送去。
至于說釀酒的方子,王況不是沒想過,但是,如果杏花村的釀酒方子給了自己,后世恐怕就不再會有杏花村的存在,少了一處名勝古跡不說,怕是小杜再也吟不出那千古絕唱了。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情,王況并不想做。而且如果杏花村能每年供應酒給富來客棧,那么對杏花村的名聲傳播也是大有好處的。
再說那幾個家人,一聽程處默說他們還算是勤快的,不由的舒了口氣,有個膽子大些的就埋怨了起來:“小公爺,您這說話一驚一咋可夠嚇人的。”如今自家不算是小公爺家的人了,瞧新主家的樣子,和小公爺又捻熟得緊,因此膽子也就大了起來。
因這院子里程處默又沒來住過,所以留著的家人并不算多,一個管家個家人,其中一個家人還拖家帶口的帶著自家的婆娘孩子,住在后面單獨僻出的小院子里,也算是給其他人做飯洗衣的幫手。
喚了個家人把慎家家人領下去安頓,王況問了幾個家人的姓名,一一記在心上。那個出門去辦事的管家因是程府家人的家生子,也跟著姓程,叫程二,還有個哥哥和一個弟弟,一個姐姐,都在國公府里做事,如果不是家生子,也不會被程處默任為管家了。四個家丁,有婆娘的那個叫李大,一臉的憨相;另外三個都還沒娶親,分別是李小七,一個瘦瘦的小個子,李大的族弟;一個叫苗五,也就是那個膽子大點的,長得五大三粗,左腿好像有點不利索,王況懷疑他本就是老魔王底下的兵,一問果然如此,是受了傷又無處可去,就被老魔王收留了下來;最后一個叫丁不全,是所有人里面唯一一個有正式名字的,長得也比較秀氣,也就是帶著慎家家人去安頓的那個,一問才知道,原來其祖父也是個秀才,無奈到他這一輩,家道中落,只好出來給人使喚。這幾個都不是簽了死契的,都是簽了十年,也都有家人住在長安城外,一家人基本都是靠的他們的月錢養活著。
苗五有點自來熟,見黃大手中牽著馬,以為他也是王況的家人,就上前去拍了拍他肩膀:“兄弟,將馬給某家罷,牽后院里喂些草料。”
“放肆了你,黃大郎豈是你也能稱兄弟的?別說某沒警告過你,這可是二郎的兄弟,手底下有功夫的,吃虧了可別怨得別人。”或許是這個苗五在老魔王底下當過兵的,程處默似乎對他比較看顧些,見他和黃大稱兇道弟起來,就笑罵道。
黃大一聽,一縮脖子,趕緊的道歉:“某實在不知,還請黃郎君饒恕則個。”開什么玩笑,可別在新主家剛來就留個不好的印象,不然以后還怎么混?
幾個慎家家人安頓好后就都出來向王況道謝,原本以為需要費許多力氣才能在長安找個合適的落腳點的,沒想到小東家一句話就解決了,自家姑爺幾日后到了長安,也有了個體面住處,心中對王況自然是感激萬分。
萬年縣衙門離這并不遠,不消多大工夫,程二就回來了,縣衙門的人都認得程二,知道是小公爺的人,當書都只是匆匆瞧了一眼就蓋了印并記錄在案,從此這個院子連帶著幾個家人就正式的算是王況的了。
交代了幾日后有唐興縣令岑明公要在這里住些時日,讓他們好生看顧著后,王況他們就轉道回林府了,程處默和尉遲保琳手中還拎著一大堆的豚臟呢,得要趕快的處理掉才行,而且他們是早就肚子咕咕叫著饞了起來。苗五和李大這時候才注意到倆小公爺手中拎的東西,連忙大獻殷勤的接了過去,幫著一起拎到林府
“奇怪,某中午吃得并不少啊?怎地這才過去兩時辰就又餓起來了呢?”尉遲保琳問程處默。
“去你的,你那哪是餓的,你那是饞的!”程處默現在是倆手空空,自然就得空拍了一下尉遲保琳,在街上,有其他人看著,他倒不好去拍尉遲保琳的頭,不過那手上力氣可沒省,狠狠的落在了小黑碳的肩上,尉遲保琳一個沒提防,差點被他拍倒在地,得虧黃大腳快,伸出腳撥了一把,這一下把后面跟著的苗五瞧得倒吸一口冷氣,乖乖,那出腳的速度,就那么一晃,自個都沒瞧得清呢,還恰到好處,扶住小公爺又不傷著人,這力道的把握之準確,怕是已經登峰造極了,這才相信程處默說的黃大有一手功夫的話來,心下原本存著的一點想找個機會伸量伸量的心思徹底的滅了,小公爺手上的力氣他可是領教過好多次的,所以這一下就瞧出了黃大的不凡之處來。
到了升平仿街口,還沒走幾步,程處默突然臉色一變,拉住王況:“二郎,走側門。”
王況一看,林府家門口正停著一輛很是豪華的馬車,瞧那制式,除了馬車樣式和程家的差不多外,顏色卻有不同,程家的馬車頂上面垂下的布幔是絳紫色的,流蘇是深藍色的,而這輛馬車的布幔是深紫色,流蘇是黃色的。這樣制式的馬車,其主人比起程老魔王來身份只高不低,難道是皇子來了?王況也是吃了一驚。
“這是李胖子的馬車。”尉遲保琳在旁邊補充了一句,“這死胖子鼻子怎么這么靈?二郎你這才當上宣德郎沒幾天,這就找上門來了?”
李胖子?王況馬上想到了一個被多少穿越書描寫的李泰來,李世民的幾個兒子里,好像就他一個是胖子,其他人貌似都長得不錯的。
程處默見王況沒吭聲,以為他沒聽懂,補充了一句:“這李胖子便是皇子越王泰,也是個吃貨,平素里某等多不待見,這回恐怕是借了吃的名義找上門來了。”
李泰?是越王不是魏王?還是自己聽錯了?王況卻不知道,李泰是先封的越王,然后改魏王的。
對程處默的話,王況深以為然,自己現在除了在吃食和水車上為人所知外,其余的并不被很多人知曉,就連將軍柜和番薯,據程處默說,也是把功勞安在了林明和黃良身上,明面上并沒有王況的份,因此自己沒有理由被這些皇子們盯上,至于說賺錢的本事,以王況目前這點家產,怕是人家正眼都不瞧一下的,李老二對幾個兒子向來大方,他都可以開了左藏庫房,任由三品以上的大臣們取用絲綢,輕重不限,又怎么會少了幾個皇子的?
那么這李泰就是沖著自己身邊這倆活寶來了,更大的可能是沖著李業嗣而來,因為之前程處默和尉遲保琳和王況來往已經幾個月,都沒見到他有什么動靜,而那時候李業嗣一直在和自己捉迷藏避嫌。也就前幾天,李靖得了李老二的耳提面綬,李業嗣這才頻繁的來林府光明正大的蹭吃蹭喝,哪有那么巧的事?李業嗣一來你也跟著來了,擺明了就是瞧上了李老爺子手中掌握的兵權了。
而聽程處默的口氣,李泰平日里也沒少和程處默他們套近乎,結果都是碰的冷釘子,這下知道王況和李業嗣關系不錯,敢情玩起了曲線救國的戲碼?
想通了這一層,王況他們就馬上改變方向,抄小巷子從側門進去了,讓黃大將馬交給家人們牽走后,囑咐他去通知李業嗣一聲,就說越王李泰現下在林府就行。以李業嗣的聰明,當然知道該怎么做,也不用王況多說,話多必有失。
見王況讓黃大去通知李業嗣,程處默嘖嘖兩聲:“二郎你那心是不是真比旁人多一竅來著?竟然一下就抓了李胖子的死穴,哈哈,妙啊,妙!”
倆活寶不愿意去見李泰,王況自然就更不愿意去見,就將剛才來幫忙牽馬的家人叫了來:“林三,你去吩咐一聲剛看見某回來的,切莫說某等已經回府,另外你去守著后院通門,但凡有人來要找的,你就說某等不在,攔住了,別讓人進來。”
林府的前院和后院有兩個通門連著,一個就是從前廳邊上的小花園那連過來,另一個就是要穿過側院林翰的院子連過來,林翰的院子那道通門,王況并不擔心,很少有人會想到從那個院子可以通到后院的,那是林翰為了方便林老太爺進出設的,那道門就緊挨著林老太爺的住所,就連當初第一次來的程處默見了也是驚奇:“怎地還有這樣的庭院?少見,少見。”
有林三在那通門守著,即便是李泰想要闖進來,他攔自然是攔不住,但好歹可以提前打個招呼,王況那個小院離通門還有好長一段距離,而且中間還有個曲廊,曲廊兩邊種了好些棵樹,曲曲彎彎的,不能直接看到王況的院子,但王況的院子離林府側門卻是三兩步就跨到的事,只要林三那搞出點響動,王況大可以和倆活寶大搖大擺從容的從側門出去躲起來,誰能知道他在?
見王況安排妥當了,程處默這才放下心來,這會早就將李胖子丟到九霄云外去了,連聲的催促王況:“二郎,還不快點整治你今日買的食材?某都餓得沒力氣走路了。”說完一翻白眼,趴到石桌上賴著不起來了,尉遲保琳也有樣學樣,一歪就躺到了躺椅上,兩腳一伸:“餓死了,餓死了。”
合該他不應叫出聲來,他這一出聲,程處默才記起來王況的院里是有把舒服的躺椅的,剛才被王況和尉遲保琳的身子擋著,他是忘了,尉遲保琳這一叫,他就跳了起來,也一歪,就躺在了尉遲保琳的身上,呻吟著:“還是躺著舒服。”把個尉遲保琳壓的哇哇亂叫,程處默那身材,絕對超過了兩百斤,那么龐大的身軀壓下去,而且還是故意的歪下去的,饒是尉遲保琳身子骨也壯實,被這一歪也吃不消,只好將躺椅讓給了程處默,自己搬了個小馬扎坐著畫起了圈圈。
王況搖搖頭,懶得理會這倆活寶貝,拎了豬肚和豬尾巴去廚房了。到了廚房,王況也不想動手,就開始指派起來,這個負責去熬豬油,豬油用來炒青菜可比胡麻油香多了;那個負責用鹽揉搓豬肚;還有負責去熔松香來給豬尾巴拔毛的;另外一個就去燒水。王況則舒舒服服的坐在灶前的小木墩上,翹起二郎腿指導:“鹽放少了,多放點,每只豚肚至少得放二兩鹽,用力點搓,對,就是這樣,邊揉邊搓。。。那個誰,你看著點,多學著點,就得跟他一樣揉,對,是這樣。”
王況這里指揮的不亦樂乎,廚子們也是干得不亦樂乎,這可是姑爺在教咱做新菜肴呢,還不用點心?過了這村可就沒那店了,誰不知道姑爺向來只教一次?
見豬肚已經被揉搓的鹽差不多都和那些粘液融在了一起,王況這才讓他們將豬肚用水沖洗干凈,再讓他們按每只肚二到三兩友粉的量加下去繼續揉搓。這一揉,原本看起來已經很干凈的豬肚又被揉下不少的粘液下來,和友粉混在一起,粘乎乎的瞧著有點惡心,這也就是王況最不愿意干這種活的最主要原因了。
之所以要先用鹽,后用友粉揉搓,王況也說不上原因,反正自己后世從阿姐那學來的就是這么做,而且經過這樣揉搓的豬肚包括大腸小腸吃起來更脆,不硬不韌,也沒有異味。
那邊豬尾巴已經處理完了,王況等這邊把腸頭和豬肚也處理完了,就讓人將尾巴和腸頭及幾個豬肚丟冰窖里去,等明后日再吃,十來個豬肚,林府上下才多少人,吃不了那么多,有五六個足夠了。
那邊水早已經開了,王況讓人把豬肚丟到水里汆煮,加了些酒,姜進去,煮了一會就撈了起來,切成一分來寬,兩寸來長的條,分成了五大缽,加滾水,鹽,酒,姜,有一半的一缽豬肚丟十幾二十粒的胡椒進去,另一半沒丟胡椒的就讓人找了蓮子來,泡好,等煮到豬肚熟透后在丟進去煮上半個時辰就可以了,很簡單的兩個味道,胡椒豬肚和蓮子豬肚。胡椒豬肚算是客家的吃法,蓮子豬肚就是閩北吃法了。
等這邊都進缽里用小火燉上了,王況交代了幾句注意火候,不要讓湯大滾就溜了,剩下的工作都簡單至極,不用他再盯著了。
“這豚肚做法就這么簡單?”見王況走了,幾個廚子面面相覷。
“某看哪,關鍵是在前面的揉搓上,要是姑爺不說,咱們誰知道竟然要如此的加鹽揉搓后又要加友粉揉搓?你們聞聞,這哪還有臊味?某聞起來倒是覺得挺香的。”
其實也是這幾個廚子沒去建林酒樓瞧,建林酒樓里的廚子們早就從孫嘉英那里學會了怎么處理大腸小腸了,兩個方法是一樣的,所不同的就是豬肚的揉搓時間要更長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