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滑頭。”謝宏和顧御醫兩個對頭難得統一了一次意見,都在心里暗罵一聲。
不過這會兒誰也沒工夫關注王知縣了。謝宏要開始計劃最后一步,自然要打起精神來,不能再像剛開始那樣漫不經心,要知道,最后這一步可不光是唇舌上的交鋒,還要用到手藝呢。
顧御醫更是急不可耐的想把事情解決,他打定了主意,只要能買下寶塔,就算多花點銀錢,也是在所不惜。至于謝宏對他的輕慢甚至折辱,哼,以后有的是機會再算這筆帳,老頭再次咬了咬牙。
“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去把寶塔搬上車。”
他這吩咐把自己的管家都給弄懵了,謝主簿只是答應要賣,又不是說白送,現在就去搬?老爺不是糊涂了吧?顧管家遲疑著不敢上前,一邊偷眼打量著老爺的神色。
顧御醫不耐煩了,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就要發作。
管家一頭大汗,可瞥了一眼站在寶塔旁邊,跟護法金剛一般的張二牛,他還是不敢就這么上前,期期艾艾的說道:“老爺,咱們……是不是先把價錢談好了……再搬東西?”
顧御醫一臉不耐煩,一拂袍袖,喝道:“你這蠢材!他不是答應賣了嗎?一個鄉下的小小主簿能見過多少銀錢。你只管把寶物先搬走,他要多少,你就給他便是,哪怕他獅子大開口要上幾千兩,你也可以自行做主,這點小事也要老夫開口不成?”
管家還是很為難,其實在謝宏獻八音盒的時候,他當時就在場,而且還喊出了三千兩的最高價。他可是記得,當時,面對這樣的天價,謝宏也是絲毫都沒動搖。而現在這佛塔更勝八音盒,而謝宏境況也比那時好,這價錢可就難說了。
“唉,”管家在心里嘆一口氣,“老爺當了御醫之后,在地方上就沒受過任何挫折,結果這傲氣與日俱漲,眼里面從來沒有尋常人物。這位謝主簿雖然沒有出身,功名也低,可也大不平常,老爺傲慢,最后難為的還是咱們這些下人,命苦啊。”
命苦也沒處喊冤,見顧御醫眼見就要發火,管家心里哀嘆,可也不敢怠慢,只好上前交涉。到了謝宏近前,他也不敢輕慢,先施一禮,道:“謝大人,您大度割愛,顧家上下俱感大德,當然也不能讓您吃虧,您看這寶物的價錢……”
跟來的顧家家丁面面相覷,這是管家大人?這話說的也太客氣了吧。眾人都偷眼去看自家老爺,心道以老爺的性子,肯定會惱怒管家自甘下賤,然后大發雷霆吧?
老爺沖管家發火倒也罷了,大伙兒看個熱鬧就是,可自家老爺的性子大家也都是知道的,發起火來可是不管不顧,逮誰收拾誰啊,家丁們都很是忐忑。
不過看了一眼,倒是讓他們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只見自家老爺的眼神牢牢的盯在那座寶塔上,須臾不離,根本就沒注意到管家在做什么。看架勢,要不是心頭還有那么一絲清明,恐怕連架子都端不住,就那么沖上去了。
家丁們很慶幸,轉頭再看謝宏的時候,都多了一種敬畏之情。這個謝主簿真是厲害啊,輕慢了老爺沒事不說,還能讓管家低聲下氣的,最厲害的是,他總是能弄到這些神奇的寶物,陳先生說他是星君下凡,沒準是真的呢。
王知縣進了官轎,好一會兒都沒有聲息,可是看見管家的態度,他也不由冷哼了一聲。心里也是琢磨不定:那個管家對上自己總是帶著傲氣,結果卻在一個小主簿卑躬屈膝的,差的也就是自己平時太和氣了,難道自己也應該強硬一點?
這位御醫還真是……謝宏在心里嘖嘖稱奇,這人不傻,但是這傲氣實在是讓人無法置評。是自己還沒習慣這個時代么?聽到管家問價錢,他這才皺著眉頭道:“價錢么……好說。”
顧管家聞言心里就是一松,雖然對謝宏突然變好說話了有些疑惑,不過對他來說,只要能完成使命就好,哪怕是明知前面有個坑,他也會毫不猶豫的跳下去的,只要能買下那座佛塔。
“這佛塔是本官兄弟二人遠赴河南,花費重金才買下的。”謝宏還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手里的折扇不知道什么時候又打開了,這次換了一面朝外,不過上面依然是一個鬼畫符的字符。
謝宏說話聲音不大,可是顧家人心里都是一沉,這是要獅子大開口了吧?
“既然是知縣大人有命,本官也就不賺錢了,買這這七寶玲瓏塔,花了本官三萬兩。顧大人若是要,就把成本價給了便是,至于路費什么的,本官就不計較了。”
天氣真好啊,謝宏悠然遠望天邊,手里的扇子搖啊搖,說不出的儒雅風流、氣定神閑。說話時的語氣更是隨意,就那么淡淡的道出了一個數目,可是聽到這話的人,卻如同被大錘子砸了臉,瞬間變得通紅起來。
“三萬……兩……白銀?”管家哆嗦了。
“若是顧家怕本官吃虧,愿意給黃金,本官也是欣慰的。”謝宏還是悠然自得的模樣,全然不顧他的話引起了多大的反應。
三萬兩白銀。當日謝宏拿到了官府懸賞的五百兩,都感覺是天文數字,何況三萬?圍觀眾多數都是普通百姓,萬這個數字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非常非常的陌生了,就算是銅錢上了萬,那也是一大筆財富了,何況是白銀?
大家精神頭都上來了,剛才看謝宏跟顧家斗口雖然也挺有意思,不過那有現在刺激啊。三萬兩啊,這可真真是不得了,顧家會不會翻臉呢?要是顧家想要強搶,那就有武戲看了,大伙兒再次往后面退了幾步,免得等下打起來了被波及到。
“謝大人,顧家可是很有誠意的,請您不要開玩笑了。”管家回過神了。
“本官哪里像是在開玩笑?”謝宏很無辜。
“謝大人,且不說這寶物值不值三萬兩,據小人所知,謝大人家境似乎不大寬裕,又哪里能拿得出三萬兩銀子購置此物?”能管理顧家這樣的大戶,顧管家還是很精明的,很快就找到了謝宏話里的破綻。
“大人身為本縣主簿,又口口聲聲看在知縣大人面上,卻虛言訛詐,豈不是讓人齒冷?”顧管家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聲色俱厲的指責起謝宏來,說著又把王知縣拉了進來,想著謝宏若果胡攪蠻纏,那王知縣也就有了出面的由頭。
“顧管家,東西是你們一定要買,本官本來就不想賣的。”謝宏一攤手,表示自己很無奈,“現在本官說了價錢,你們卻買不起,就在這里血口噴人。好吧,是不是本官證明了自己能拿得出三萬兩,你們就打道回府,不糾纏本官了?”
“這……”管家可不敢自行決定了,他雖然篤定謝宏不可能有三萬兩銀子,那可是三萬兩啊,董家積累這么多年,手上的現銀也沒超過三萬,就憑他一個小主簿怎么可能有這么多錢?
可是對方是謝宏,這個屢屢讓人驚異的人,萬一……他真拿出來了證據,那可怎么辦?打道回府?自己說的可不算,要是真應下來,然后……那老爺還不把自己給吃了。
顧管家很無助,眼神很凄切。
謝宏也不喜歡為難別人,可是想起之前顧家的嘴臉,尤其是顧御醫那句死在他面前也不救的話,謝宏還是狠下心思,只做看不見。再說,看顧管家剛剛的表現,若是自己真的露出破綻,他們還不一定怎么報復呢,不干壞事并不意味著要當濫好人。
顧管家得不到憐憫,只好轉頭去看自家老爺,他看到的,是一張有些扭曲的臉。
就差一點點東西就到手了,可是……這個小小的主簿竟然敢戲耍自己,三萬兩,他知道三萬兩是多少錢嗎?顧御醫快氣瘋了,就算在太醫院,他也只是不受重視而已,也沒人故意給他氣受啊。可是在這個小小的北莊縣,竟然就有這么一個不知死活的小子。
他下意識的就想應下來,可終究還是理智的忍住了,沙啞著嗓子道:“謝家后生,你說你能拿出三萬兩采買寶物,若是你沒法證明怎么辦?”
謝宏微微一笑,傲然道:“若是如此,謝某就將此物送給顧家,分文不取。”
“既然如此……”顧御醫一咬牙,“就這樣好了,你若證明了此事,那么顧家就出三萬兩將此物買下。若是你證明不了,哼哼……”
“老爺……”管家大驚,三萬兩雖然不會傷及顧家根本,顧家還有田地和店鋪,但是也大大的傷筋動骨啊。況且,就算把家里所有的現銀都拿出來,那也不足三萬呀。
“無妨,謝家后生,你的證據呢?”顧御醫對佛塔勢在必得,只要能夠升官,錢財算得什么?再說,就算能證明此物值得三萬兩,這個貪財的小子就以為這錢這么好拿么?
雖然被很多人盯著,謝宏卻毫不在意,最近一段時間他經常被圍觀,已經適應了。面對顧家人能夠殺人的目光,他故作無奈的嘆了口氣:“顧大人還真是任性啊,算了,謝某就吃個虧罷。董管家,麻煩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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