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易完成,陸師爺看著眾人矚目的謝宏,心中極是憤恨,這小子運氣太好,祖傳的八音盒獻出去,就又找來了這么一件七寶玲瓏塔。以后還會有什么?難道是六什么的不成。奪了老子的主簿之位,又得了這么多銀子,真是……
他正咬牙切齒間,突然聽見官轎里傳出了一聲嘆息,他不敢怠慢,連忙湊到窗口,問道:“東主,可是有事?”他身為幕僚,主要的工作就為東家服務,答疑湊趣都是重要職責。
“倒是無事,不過嘆息謝主簿罷了。”
“他正風光無限,有何可嘆?”陸師爺大奇,急忙問道。他跟了王知縣多年,自然知道這位東家的脾性。王知縣從來不理衙門里的瑣事,對其中的門道也不清楚,但是陸師爺知道,這不是因為東家搞不懂,而是他不愿意,或者說不屑去懂罷了。
東家可是進士出身,有了進士的功名就已經算是士大夫中的一員了,志向當然是治國平天下,衙門里的些許瑣事,怎么能麻煩到士大夫呢?小事糊涂,可東家對于官場上的事情可是了如指掌,陸師爺急急追問,一方面是湊趣,另外也是好奇。
“官場上雖然講究妥協,但事情不是謝主簿這樣做的。”王知縣也不吝于給自己的師爺一些指點,“他若是想和顧家妥協,之前的態度就不應該那么僵硬,這樣還能賣顧大人一個人情。他已入仕途,而御醫在御前行走,這個人情難保沒有用上的一天。”
他又嘆口氣道:“但是他態度強硬,已經把顧御醫得罪死了,然后又開出三萬兩的高價,不管董家的事情是不是真的,這樣一搞,跟顧家的仇隙已經是結定了。他若是真的精明,就不應該將寶物賣給顧家,民間出身的少年,還是不堪用啊。”
陸師爺不解道:“他出賣寶物可是沖著東家的面子,也算是賣了人情給東家。他職位低微,便是攀上御醫也是無用,只要大人這里記得他好,又何必擔心其他?”
王知縣聞言冷笑:“陸兄,本官問你,你我為何而來?”
“自然是應顧御醫所請。呃,難道……”陸師爺若有所悟。
“那不就是了,本官既然來了,自是不肯開罪顧大人。今日尚且如此,這顧大人得了寶物,又在御前行走,而今上年方弱冠,對新奇之物最是喜歡……陸兄,你還不明白么?”
“顧大人會高升?”
“高升不高升,本官不知,但是他必然得寵啊。到時候,謝宏賣本官這點人情又算得什么?”王知縣深有所感,他上次去京城獻寶,就得了劉公公的夸獎,而且許諾他不日就可高升,今天看見顧御醫得了彩頭,他也有些艷羨。
不過他倒是不想去爭,連獻兩件的效果本也不太好,再說他當日是應了皇榜去的,而現在皇榜已經在京中劉大學士的反對下撤銷了,這時再去,豈不是給劉大學士添堵?御醫沒有功名,自然可以去,他自己可不想博一個弄臣的名頭回來。
“那日后顧家會報復謝主簿?”涉及到仇人,陸師爺的腦筋開始靈活起來。“那……東主,若是顧大人讓您對付謝主簿,咱們該當如何應對?”
“唉……”王知縣長嘆一聲,只一擺手,道:“陸兄,顧家若是來人,你只管應對便是,本官最近要苦練書法,衙門里的事情也一并交給你了。此間事了,起轎回衙吧。”
“在下領命,東家只管放心便是。”陸師爺心頭大喜,東家這樣說法,那不就是……哼哼,姓謝的小子,這次看你還不死?
……
他二人在這邊私語,謝宏也沒注意到,這會兒他正被眾人圍觀,順便還要應付顧家呢。眾人干什么的都有,最多的還是想跟他打聽河南的那位名匠的消息,當然,這個所謂的名匠是謝宏自己杜撰的,他也只能說是對方云游天下,神龍見首不見尾云云來應付了。
圍觀眾難纏,顧家卻容易應付,一番測試之后,就算以管家的精明和顧御醫的挑剔,也都是疑心盡去,只是草草打了聲招呼,問問有沒有注意事項,就告辭去了。看他們的架勢,大有連夜趕去京城的意思,只是該做的都已經做完,對顧家,謝宏也是混不在意了。
好容易應付完了好奇的圍觀眾,謝宏本來還想跟王知縣打個招呼,卻發現對方早已經離開,這時連影子都看不到了。他有些奇怪,不過也沒在意,轉身進了自家院子。
“恭喜大人。”一進門,董管家就滿臉堆笑的迎了上來,只是見識過了胖子的演技,就算以謝宏的眼力,也看不出來這人到底是不是真心恭喜自己了。
“董管家,這次勞煩你了,做戲做全套,明日便請管家把這些銀子運回董家莊吧。”謝宏笑呵呵的說道。
“遵命。”若是換個人,就這么傻傻的把銀子運到董家,董管家沒準會動動歪念頭,可是對謝宏,他可一點都不敢。除了第一次見面給他留下的深刻印象,還有自家老爺對這位少年人的推崇,今天的事情也讓胖子驚嘆不已。
別人不知,他可是知情人之一,因為謝宏做七寶玲瓏塔的的時候,就是在董家莊。而且材料之類的東西,胖子也有經手,卻萬萬沒想到,那些普通的竹子木頭竟然能做出來這么一件寶物。想起這件寶物便宜了顧家,胖子有點心疼。
“大人,這寶物就這么賣給顧家,也太便宜了他們吧?”這會兒院子里只有自己人,不需演戲了,胖子直接問道:“雖然買到寶物之前,大人也著實為難了顧家一番,可最終得利的可是他們!”
對于這寶塔,胖子很是不舍,“大人若是要銀子,董家也盡可拿得出。再說,這件寶物若是送到京城,便是五萬、十萬也不在話下啊。”
“可不是,謝兄弟,顧家可沒服軟,他們走的時候嘴里沒說什么,但是眼睛里可都冒著兇光呢。之前倒是出了口惡氣,可是老馬還是覺得不對味,若是日后他們又來報復可怎么辦?”
馬文濤也是不解,難道花了這么大力氣,就是為了難為對方一番,當時倒是出氣了,可這樣的報復也太孩子氣了吧?斬草不除根,看顧家模樣遲早是要報仇的,到時候可怎么辦?
馬文濤一附和,胖子也忘了肉疼,好奇心大盛。他這人也很是精明,對于謝宏的計劃,他是看得最清楚的,也是由衷的贊嘆。
一開始,裝作不經意的給那個饒舌的九戒和尚看到寶塔,然后派人跟蹤顧家,對對方的動向了若指掌。然后一番為難,到最后勉強答應,整個計劃行云流水一般,董管家覺得如果是自己身在局中,也是一樣要中計的。
當然,最關鍵的是,謝大人一開始就把握到了顧家的心理,又針對性的做出了這件寶物,這才是決定性的因素。這等對人心的把握,怎么會在最后露出了這么大的破綻?難道真的只是孩子氣的報復嗎?
對于兩人的疑惑,謝宏只是曬然一笑,自己兩世為人,雖然心態還是很年輕,好歹也是個二十幾歲的青年,當然不會去做孩子氣的事情。之所以虎頭蛇尾,自然是因為他還有后手。
計劃已經完成,他也不再隱瞞,細細的對兩人解釋了一番。從定計,到運作,一一說來。這些都是他綜合了后世得到的信息而制定的,當然,這些就不對兩人講了,他只是解釋了每一步的目的而已。
“……最終的目的,就是讓他買下寶塔。”謝宏總結道。
“一開始的目的就是就讓他買下寶塔?”董管家目瞪口呆,這哪是報復啊,這不是一開始就打算讓人家占便宜么?
“這其中還有其他緣故么?”馬文濤也開始盲目崇拜了,不急著質疑,反而去思考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沒想到的。
“小宏哥,是不是咱們繼續盯著顧家,等他們上路的時候再把東西搶回來,讓他們人財兩空?”二牛也湊了過來,提出的建議也很符合他的性格。
謝宏大汗,哥可是手藝人,不是強盜,怎么能做這么沒品的事情呢?不過二牛說的結果倒也不錯,讓顧家人財兩空這個目的確是真的。
“其實這個計劃也不是就非得讓顧家吃個大虧。”謝宏解釋道:“本來我想著要出口惡氣,然后,如果那位御醫要是改悔道歉,我就不為已甚。但是后來看他那副模樣,還真是讓人忍無可忍。他給臉不要臉,馬大哥,你也知道,我從來就不是能吃得了虧的人。”
馬文濤點頭稱是,能把堂堂典史踩在腳底下玩的謝兄弟,怎么可能是個好脾氣的?
“所以……”在幾人驚異的目光中,謝宏攤開了一直攥著的右手。
手心中赫然是一根小小的圓柱形物件,看色澤,跟那七寶玲瓏塔的材質倒很是相像,上面還系著一根很細的透明絲線,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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