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宏偷眼看了看馬昂,有些心虛。雖然在心里面胡亂找了些借口,實際上這個常識他也知道,比如他和晴兒已經非常親密了,但是小丫頭清洗貼身小衣的時候,也是避開他的,偶爾撞上一次,小姑娘也是十分害羞,過后幾天都不肯跟他說話。
晴兒都如此,更何況是這么一個初見的女孩?好在馬昂只是話癆,而不是二牛那樣的壯漢,看他表情也不像是有多生氣,謝宏這才松了一口氣,故作沒事的問道:“馬兄以為小弟的提議如何?”
謝宏自己心虛,把自稱也換了一下,聽在馬昂耳中卻成了另一番意思。
說話多的人,心思往往也比較復雜,跟單純的妹妹不同,老父過世,馬昂除了傷悲,心里還是有些怨懟的。妹妹只道自己貪錢,這才連續出賣祖宅和茶館,豈不知父親除了留下兩處房產,還留下了一大筆欠債,更要命的是,那放債的還是巡按大人的管家!
巡按大人官職看似不高,不過七品而已,可是他那職責卻不同尋常,乃是專門彈劾地方官員的。別說普通的官員,就算是巡撫和總兵這兩位地方上最顯赫的大人,見到巡按大人也是要賠笑見禮的。這樣的人,就算是父親在世,也不是一個千戶能夠惹得起的。
單是如此還不要緊,最可怕的是,這位巡按卻也是個不安生的。他那官職在衙門中沒什么油水可撈,他又貪錢,于是便收了天香樓的干股份子,成了天香樓的靠山。
天香樓的老板張大名也是個伶俐人,本來天香樓在宣府城中也不過尋常,他花了血本得了這個強力靠山之后,不過一年時間就把天香樓變成了宣府第一,就說那位號稱宣府琴歌第一的頭牌——楊叛兒,也是通過那位巡按大人,從京城樂坊當中買來的。
前次來催債的就是這位張老板,當時說的話雖然客氣,可馬昂也是聽出了對方的暗示,知道這人的目標是自己的妹妹。他心里憤恨,可是卻無可奈何,對方有權有勢,自家又欠了錢,若不是對方怕激起軍中不滿,早就動手強搶了。
所以馬昂才賣了自家宅院,可是那宅院位置實在不好,若不是買的是個外鄉人,恐怕八百兩都賣不上,可是老爹欠下的銀錢卻是一千兩。這段時間,馬昂愁得要命,可家里只剩了一間茶館,這茶館的情況如何,宣府人盡皆知,誰又肯買?
馬昂知道自家妹妹性子,平日清冷,實則激烈,也不敢讓她知道事情真相。如果讓靈兒知道這事,聽說自己可能會被搶到那樣的地方,以妹妹的性子,恐怕……
馬昂打了個寒顫,他這幾日已經在考慮是不是干脆棄了茶館,逃往外地算了,雖然到了外地境況也未必比現在強,可是到了要命的時刻,也只好挨一刻算一刻了。
所以,謝宏的提議對他來說,就如久旱甘霖一般,哪有不答應之理?若是旁人來,他可能還會以為是騙子,可是他跟馬文濤已經打過一次交道了,既然對方會花八百兩買宅院,再花幾百兩買茶館也不算什么。
于是他試探著開口要了五百兩,琢磨著討價還價之后,賣個三百兩,換完欠債,還能剩個百十兩,就夠自己兄妹兩人一時之用了。
卻沒想到,這次做主的卻是個少年書生,這人看起來倒是俊朗,氣度也是不凡,卻似乎腦子有些問題,不但要買這么個職能賠錢的茶館,而且還不討價還價,某非是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嗎?還真是繡花枕頭,外秀內空啊。
不過等謝宏突然問出第二個問題后,馬昂的心里又動搖了,這位謝公子說的事情雖然不是很靠譜,卻很吸引人。他兄妹二人過世的娘也曾經是樂戶,從小耳濡目染之下,兩人對音律也極為喜歡,尤其是靈兒的天賦更是驚人。
如果能依這位謝公子所言,既不用讓小妹拋頭露面,又能解決眼下的難題和以后的生計問題,也是個不錯的辦法。馬昂很是心動,反正這個什么音樂茶館開不好,也不是虧自己的錢。
尤其是這謝公子說話條理分明,怎么看也不像是個犯了瘋病的,沒發瘋,那就是個有錢的主兒了,吃些虧也不要緊吧。
至于靈兒剛才的反應,馬昂也沒往心里去,他就在這里看著呢,謝宏又沒有說什么猥瑣的言辭,更沒有動手腳,也談不上冒犯。
也許是他提到了梅花,小妹的心思被猜中了,這才害羞吧?馬昂想到了一個可能性,小妹不是最喜歡梅花的嗎?如果這位謝公子真的有心,小妹也喜歡,自己這個做又何必阻攔呢?
他自稱為小弟,看來確實是有心的,嗯,看他人品,除了有些呆之外,其他倒也配得上小妹。不過呆些不要緊,書呆子,書呆子,讀書多了自然就呆了,可也只有讀了書,這才能有前程啊。
雖說長兄如父,不過馬昂這個長兄剛轉正不久,又沒娶妻,對于女孩兒的心思那也是一竅不通的,胡亂猜測了一番,對于剛才的事情也完全沒往心里去,只對謝宏的眼力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
“謝公子秀外慧中,一表人才,難怪眼力如此驚人,須知:古來大賢修身,都是先修精氣,然后煉神,正所謂煉精化氣,煉氣化神……”
“咳咳,”這次謝宏不是被水嗆到,而是實在聽不下去了。這都什么亂七八糟的馬屁啊,還秀外慧中?當我是大姑娘嗎,煉氣化神……哥是手藝人,可不是修道士……“馬兄,咱們先說正題好不好?”
“呃,好啊,不過我剛剛說的也是正題呀,須知……”
“那馬兄是答應了?”謝宏不敢讓他再扯淡了,不然還不知道會扯到什么地方去呢。
“謝公子拳拳之意,愚兄也感受到了,只不過呢……”馬昂看了謝宏一眼,“謝公子以后就是我們兄妹二人的東家了,這工錢……嘿嘿,要怎么算呢?還有啊,想來謝公子也知道,愚兄的宅院已經賣給文濤兄弟了,現在只能在這茶館里棲身,那之后……”
謝宏幾人也都聽明白了他的意思,馬文濤和董管家臉上都有不豫之色,心里都道這人得寸進尺,若不是看謝宏沒有動作,兩人恨不得怒斥對方,然后拂袖而去了。
“這個好說,”謝宏卻不以為意,聘用人才,當然要考慮員工福利了。“工錢好說,小弟這里有兩個方案,一是固定工錢,賢兄妹每月每人按十兩結算;二是分成,這個按照茶館日后的盈利,具體是這樣……”
“不用說了,就固定工錢好了。”馬昂急急打斷了謝宏的話,分什么成啊,你這茶館八成會虧得一塌糊涂,俺馬昂可是精明人,可別想糊弄了咱。
“這樣啊,”被打斷說話,謝宏也不惱怒,反而有些惋惜的搖搖頭,“其實分成這個方案很不錯的,好了,我知道馬兄不愿意,那就借著往下說。住宿問題也簡單,或者賢兄妹自己找地方,或者可以到我家去住,反正那宅院大得很,多些人,也熱鬧些。”
“謝兄弟果然是厚道人,這事就這么說定了。”話癆答應的很干脆,“其實呢,愚兄也不是想占謝兄弟你的便宜,只不過,俗話說:親兄弟明算賬,這丑話總得說在前面,以免日后起了爭執什么的,更何況,咱們只是……咳,咳,沒事了,沒事了。”
他心里轉得快,嘴里說得更快,差點就把心里想的說了出來,好在看見二樓妹妹的衣角一閃,這才反應過來,話癆心里也是后怕不已:這要是說漏了嘴,以小妹的性子,一定不依,那就壞菜了。
謝宏自是不知,對面這位已經把自己當成準妹夫了,或者說,進入考察范圍的妹夫。他本來就沒動這個心思,要是能想到這個,那想象力也未免太豐富了一點。
他只是很滿意對方答應了,世界上什么最重要?當然是人才了,錢多花點沒關系,人才可是要籠絡住的。既然事情已經定了下來,他也不多做停留,買下店鋪只是最初一步,要做的準備還多著呢!很多事,他現在也是沒什么頭緒的。
交待了幾句,謝宏就先告辭離開了,反正那宅院本來就是這兄妹倆的,也不擔心他們找不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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