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崎三面環山,一面向海,是天然的良港。[.千千聽書]最初的時候,這里是一個小漁船,在三百多年前,為長崎氏所占據,因此而得名。
不過在正德二年的時候,這里卻是松浦黨的大本營。
按謝宏的理解,松浦黨就是個海盜團伙,可依照他們的自我定位,應該稱為武士團體才對,當然,這中間倒也沒什么差別。
雖然身份不尷不尬的,可這個團體歷史卻相當悠久,到了如今的首領松浦興信這一代,已經是第二十四代家督了。
和松浦家的先代家督們一樣,松浦興信的最大愿望,就是擺脫現在的身份,得到某個大名的安堵狀,成為一個小大名。
今年大內家上洛本來是個立功的好時機,怎奈對方眼光太高,看不上松浦黨這種野路子。
而徹底依附大內從頭做起,松浦興信又不愿意,畢竟松浦黨也是肥前國赫赫有名的一方之豪,實力遠遠超過了普通的小大名,單比水軍的話,甚至可以和大內家這樣的七國守護一分高下,他又怎能甘心徹底蟄伏呢?
錯過這個機會也不要緊,松浦興信有著足夠的耐心,自己這一代不行,就等下一代好了。松浦家坐擁長崎港,在對明國的貿易中分潤不少,厚積薄發,總有一天會擁有讓人側目的實力的,說不定到時候還可以得到朝廷的委任狀呢,畢竟這是一個下克上的時代啊。
想到對明的貿易,松浦興信心中又是一陣愉悅,明國可真是個好地方,生產出來的絲綢、茶葉、陶瓷,都是天下無雙的寶物,每年和明國的轉手買賣,都能大大的賺上一筆,松浦黨能有如今的興盛,靠的就是這些。
天氣一天天的熱了起來,想來明國的船隊也應該快到了,等到做完買賣后,就可以買更多的船只,擴大船隊的規模了。若是有足夠的船,等到冬天,就可以考慮去朝鮮,甚至去明國了。
想起去過明國的前輩們轉述的繁華景象,松浦興信非常之向往,聽說,在明國,即使是一個小縣城,普通人家住的都是磚瓦房,更別說如杭州、南京那樣的大城市了,那種繁華景象,是倭國人做夢都想不到的。
再看看自己這邊呢?長崎在肥前,甚至在九州都算得上是個好地方了,繁華之名甚至都傳到了四國,甚至畿內去。
可城里的建筑,大多也不過是些竹屋罷了,就算是自己的居城,也只是多了一圈土墻,比起明國的普通百姓都不如,真是太不公平了,要知道,自己可是肥前國的一方強豪,武勇之名甚至傳遍了九州島!
若是能奔明國搶掠一番,那……
在去年之前,這其實是不切實際的臆想,那些前輩大多都是跟著明國的商船去的,用小早橫渡東海的也有,不過卻很少,基本上也沒見有回來的。
就在去年,松浦興信就已經跟幾家相熟的明國海商提過了,要從他們手里買船,實在不行買船匠也可以,那些人也都頗有意動,說是回家去請示家主,今年就會帶來答復。
若是有了明國的船只,再有了那些相熟的海商的指引,那么去明國就不再是臆想,而是切實可行的方案。
比起勞師動眾的上洛,去明國的收益顯然更高,只要自己做成這件大事,那么九州島甚至中國、四國的海賊,想必都會以松浦黨為尊,甚至讓大名們和朝廷都為之側目。
到了那個時候,想必就可以實現松浦家期盼已久的那個夢想了。
想到這里,松浦興信心中一片火熱,對明國海商的到來更加期盼了。
“殿下,明國的謝大人已經來了,您是否要予以接見?”這一天是個大晴天,松浦興信覺得應該是個好日子,果然,想什么來什么,他翹首以盼的人終于到了。
“太好了,謝桑終于到了,快請他進來。”他大喜過望,連忙毒直起來,肅容吩咐道。
不多時,一個面白無須的中年人走了進來,松浦興信期盼已久的謝桑當然不是謝宏,而是江南謝家的船主謝峰,也就是王海的那個競爭對手。
“謝桑,好久不見,一向可好?在下可是盼了你很久了,如何,冬天咱們商議過的那件事,貴家主可有了答復?”松浦興信略一寒暄,便急不可耐的問道。
“松浦殿下,一向安好?”對于倭人的粗鄙,謝峰是很瞧不上眼的,不過他來倭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倒也熟悉了對方的作風,心中雖是鄙夷,面上卻不lu聲色,熱情的和對方招呼起來。
“那件事沒有問題,我家家主是個寬和長者,聽說松浦殿下心慕中原風議,也愿意助殿下一臂之力。殿下如果愿意的話,等到在下返航的時候,不妨派人跟隨,等到了江南,自然有船只奉上,在下還可以略盡地主之誼,殿下之意如何?”
“很好,很好。”松浦興信大為興奮。
其實明國的船本就不適合遠航,不過國的造船水平更低,自然還是買船更方便,而且對方的言下之意他也聽得分明,去了江南對方還會提供指引,這就更加了不得了,讓他如何不喜?
“只不過……”謝峰yu言又止。
“嗯?謝桑,以你我的交情,若是有事不妨明言即可,只要在下辦得到,一定會努力做到,以回報你的恩情。”松浦興信長身坐起,雙手撐住膝蓋,很是莊重的說道。
“松浦殿下,你難道還不知道么?”謝峰訝異的問道:“福江島那里……………”
“知道什么?福江島?那里怎么了。”松浦興信一臉茫然。
謝峰長嘆一聲,道:“在下來時,曾在福江島停留,本來以為會見到松浦黨的各位故友,誰想,如今占據那里的竟然是一群兇惡的朝鮮人,頗受了一番刁難和羞辱這才脫身,此事難道不是出于松浦殿下的命令嗎?”
“納尼?”松浦興信一下蹦起老高,有些抓狂的嘶吼道:“怎么可能,小一郎他們前幾天剛過去的,怎么會不在福江島?而且,福江島上又怎么可能有朝鮮人?”
“松浦殿下,如今的福江島,已經全部被朝鮮人占據了,上面的朝鮮軍卒足有上千之眾,恐怕小一郎各位都已經”謝峰一臉沉痛。
松浦黨是地頭蛇,一般來說,海商都更愿意讓彼此間的關系更融洽一點,這樣做起生意來也方便。而謝家跟松浦黨的關系尤為火熱,否則又怎么會商談到賣船,甚至引倭人去江南的事情?
所以,和謹慎退讓的王海不同。謝峰在面對朝鮮人的時候,態度要強硬得多。
以他對松浦黨的了解,還當這些朝鮮兵是對方抓來賣苦力的呢,等見得對方不買賬,他就想強行離開。結果島上呼啦啦涌出來上千軍兵,把他們團團圍住。
眾寡懸殊,剛經歷過遠航,他船上的水手也大多都疲憊不堪,無奈之下,謝峰也只好服了軟,受了一番屈辱不提,還很是出了點血,這才離開。
見松浦興信之前,他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兒,還打算興師問罪來著,結果這時看見對方的神情也盡是震駭,不似有偽,于是,他也mi茫了。
“大概是卑鄙無恥的朝鮮人偷襲了福江島,所以,小一郎大人他們都……………”
“不可能,怎么可能?”松浦興信額頭青筋直冒,嘴裂得老大,好像一只大青蛙“加上小一郎他們,島上足足有二百五十個武士!是武士啊!對手如果是朝鮮人的話,他們至少可以打敗幾千人,就算是偷襲,也不可能是這個結果啊?”
也不怪他無法置信,實在是雙方的實力對比擺在那里了,倭國去朝鮮打劫不是一天兩天了。一般來說,只要有幾十個武士帶隊,帶上一群漁民、盜賊之流,就可以在慶尚、全羅兩道橫著走了,就算那些地方豪強的si兵,也不敢輕掠其鋒,只是在各家莊園中自保而已。
結果現在有人告訴他,他手下的二百五十個武士,在九州島都算是舉足輕重的力量,居然被一群朝鮮人悄聲無息的給滅掉了,這叫他怎么相信?
“八嘎,八嘎八嘎兮!、。松浦興信暴躁的叫嚷道:“來人,去福江島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再去小一郎他們的家里去看看,看是不是這些白癡擅離職守,導致福江島被占?”
“嗨!”有人應命一聲,然后一路小跑遠去了。
謝峰一直沒有做聲,只是平靜的看著松浦興信在那里亂蹦亂跳,對這些倭人他很熟悉,雖然很暴躁,但其實也是不失狡詐的,跟他們打交道,還是不要貿然發表意見比較好。
“謝桑,你的船,可以現在就賣給本人幾艘嗎?”不出謝峰所料,松浦興信很快就冷靜了下來,三角眼中閃著兇光,向他問道。
“可是,在下還要”謝家船隊的船雖不產,可他終究是海商,船中盡是貨物。
“咱們倭人都是講義氣的,不會讓朋友吃虧,謝桑,你船里的貨,都由本人買下了,我給你雙倍的價錢,如何?船也是,按咱們之前說好的價錢的雙倍等日后去明國的時候,本人保證,松浦黨的武士會完全聽從你的指揮,謝桑,我們是朋友吧?”
“就如松浦殿下所愿。”謝峰深深一低頭,既是禮貌,也是為了掩飾他臉上的笑容。
倭人的保證可信度當然不高,可謝家要的也不是純粹的打手,而是一群禍害,以禍害對付瘟神,這才是家主的意思。
而在這個基礎上,還能狠賺一筆,那真是再好不過了。謝峰一點都不懷疑松浦黨的支付能力,倭島上很窮,可也很富,除了金銀遍地,還有很多中原稀缺的東西,比如:硫磺。
對于家主的謀劃…來說,這些東西都是相當有用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