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呢?威海衛不會只有你一個千戶吧?”
圍在碼頭附近的人不少,可謝宏環顧一圈,發現來的都是普通百姓,看衣著面色,比之遼東的那些軍戶,強上一點也是有限,應該沒有當官的混跡其間。[.千千聽書]
不過,這威海衛好歹也是個大衛所,怎么可能只有一個千戶?謝宏有些疑huo,總不會是那個姓李的知道仇家上面,然后跑了吧?
“這……”趙忠有些遲疑,指揮大人連來人的旗號都沒看清就跑了,讓他覺得很丟威海衛的顏面,何況來的又是威名赫赫的瘟神,誰知道對方會不會發怒,發怒之后會不會拿自己撒氣啊?
“嗯?”謝宏目光微微一凝。
趙忠生得濃眉大眼,虎背熊腰,讓人一望便知,是個地道的山東大漢,單比外型的威武,他足以甩出謝宏兩條街去。
不過,論起身份地位,以及聲威,那就差得多了,謝宏雖然不懂神色,可趙忠感覺那兩道目光有如實質一般,落在他身上,直若有千鈞之力,讓他甚至直不起身來。
“啟稟侯爺,指揮使李大人見到您的船隊,誤以為是倭寇大舉來犯,因此,去青州府報信求援了……”
江彬第一個冷笑起來:“報信?依某看,他是跑了吧,這等怯懦之輩,也能充任衛所指揮使,哼,要是真有外敵來犯,還真是讓人嗤笑我大明無人呢。”
以江彬為首,謝宏手下的軍將盡是驕兵悍將,對懦弱之人最是瞧不上眼,何況李玉這種行為,甚至用怯懦來形容都有些不足,堪稱奇葩。
眾人轟然而笑,紛紛嗤笑出聲:“山東明明就是個出好漢的地方,也不知威海衛怎么如此不堪,真是糟蹋了山東的名聲。”
知道了陸家兄弟當年的遭遇,同仇敵愾之下,眾軍將對威海衛的印象本就打了折扣,這廂又聽到對方這般作為,更是譏嘲不已。
謝宏也是搖頭無語,這個李同知確是個奇葩,對自家百姓兇猛若虎狼,對上外敵則是膽小如鼠,也算得上是典型了。
沿海衛所的將領若都是如此,也就難怪后世的歷史上,混雜了部分倭國浪人的海盜能掀起偌大的風浪了,不是敵人太強,實在是沿海衛所不堪用啊。
“李玉那廝又不是咱們山東人,要不是祖上的蔭庇,又哪里輪得到他在威海衛做主?”被眾人譏嘲,趙忠一張臉一下漲得通紅,李玉確實丟人現眼,不過,要是憑此否定威海衛爺們的血氣,那他可是不認的。
盡管懾于謝宏的威名,不敢高聲反駁,可趙忠還是嘟嘟囔囔的小聲嘀咕著,面上也是一副不服氣的神情。
“好了,不要說笑了。”其他人都沒有留意趙忠,可謝宏的觀察力多敏銳啊,將對方的反應盡收眼底,心下也是微微一動。他笑著擺擺手,吩咐道:“趕了這么多天路,也應該好好歇歇了,江大哥,你安排一下吧。”
彬拱手應命。
“趙千戶……”
“卑職在,請侯爺吩咐。”
“本侯要在威海衛駐留幾天,你也看到了,本侯麾下朝鮮水手不少,多數不通漢語,所以,安頓的時候,就勞你多費心思了。”
“侯爺放心,卑職敢不效命。”
“一概用度,你只管如實記錄下來,事畢來尋本侯即是。”
“這……”趙忠一愣,謝宏先前的命令他并不意外,從朝鮮方向來的船,經常會在登州或者威海靠岸補給,冠軍侯的船隊八成也是從同一方向過來的,會在此停靠也在情理之中。
可盡管他沒見過從海上來的的大官,可從青州府或者巡撫衙門來的官員卻是見過不少。這些人都是上官,吃喝住宿的用度,當然是衛所支付,然后逐層分攤下去,又哪會有人提起?
眼前這位可是一省巡撫,身份遠超從前見過的那些,突然這么吩咐了一聲……趙忠很茫然,莫非這是索賄的新模式?
“侯爺何等身份,還會騙你不成?來,趙千戶,你趕快協調一下,兵營也好,民居也好,某這些船上足有數千人,天黑之前都得安頓下來,不快點可不行。”不等趙忠轉過念頭來,刀疤臉便一把將他扯了過去,一路走,一路吆喝,一連串的命令發布了出去。
朝鮮水軍經過了這段時間的調教,雖然戰斗力沒什么提升,可在服從號令這方面已經卓見成效。等趙忠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愕然發現,數千朝鮮水手已經齊整的分了小隊,正在待命了。
趙忠當然不知道,朝鮮軍卒是被謝宏打怕了,然后又在皮鞭之下訓練出來,他只是在心中嘖嘖贊嘆不已。
以往見過的那些朝鮮軍卒,都是跟著使臣來的,可進退之間也只見散亂,哪有這般號令嚴明的架勢?
世間都傳言冠軍侯乃是神人轉世,專門能人所不能,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能把朝鮮人訓練成這樣,就說是軍神也不為過。
趙忠也是個直爽的xing子,見得如此,暗暗也有了不服輸的心思,他抖擻精神,也是吆喝了起來,將下面的百戶、小旗指使的團團亂轉。
引路的,協調民居的,清掃兵營的,一一安排了下去,指揮的時候雖些混亂,卻也算是井井有條,兩面協力配合之下,很快將數千人安頓了下去。
“這個趙千戶卻也算是個人才,卻也是不受重用,以我大明疆域之廣,這樣的被埋沒的人才不知凡幾,真是讓人不得不嘆啊。”
這種指揮調度的事,謝宏一般都是委任下去,并不過多參與,江彬等人忙碌的時候,他卻是上了文昌閣,登高眺望威海衛的景致,外間忙碌的情形自然也是盡收眼底。等見得趙忠指揮調度得力,他也是感慨出聲。
“那是從前,如今有了圣天子在朝,又有侯爺您的輔佐,咱們大明中興指日可待啊。”猴子在一旁聽得真切,不由笑道:“侯爺,你之前不是還在說,要快點趕路么,怎么突然又要在威海衛這里停留幾日?”
“嗯,又有了些想法,而且我還想等那個李玉回返。”謝宏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隨口答道。
他說的輕巧,陸小四卻是一驚,急忙辭謝道:“侯爺,屬下兄弟這點小事實在算不得什么,又哪里值得侯爺為此耽誤行程?若不是故地重游,那些陳年舊事屬下早就忘了,不敢當,實在是不敢當啊。”
謝宏轉頭一看,見陸小四滿臉惶急,額上冒汗,顯然是承受了相當的壓力,他啞然一笑,解釋道:“陸四哥,你想到哪兒去了?單是報仇還不簡單,直接頒旨拿他就是了,區區一個指揮同知,還能翻得出多大風浪?在此停留,主要為的是這威海衛。”
“威海衛?”侯、陸二人都是驚奇。
“不錯,威海衛這地方其實很不錯的……”
威海衛和金州衛最相似的地方就是地理位置了,這兩個衛所分別在兩個半島的尖端,又都是深水良港,一南一北,扼守著渤海灣。
在不重視海權的時代,這兩個地方都是被遺忘之地,可一旦開海,兩衛就成了相當重要戰略要地。后世的北洋水師,就是以旅順作為主港,以威海作為副港的。如今,在謝宏的建設下,旅順已經有了軍港的雛形,威海這里也應該有所布置了。
他原本屬意的地方是登州,那里是通衢之地,海上往來更加頻繁,可以作為貿易港口之用。只不過,跟遼東不同,山東這里他暫時還鞭長莫及,想要控制登州,怎么也得等到明、后年,局勢穩定之后,才能逐步推進過來。
不過,偶然到了威海衛之后,謝宏的想法卻有所變化。
這里的戰略位置更重要,而旁人又不怎么重視,跟年初時的金州衛簡直一mo一樣,只要收拾了那個李玉,就可以在旁人的察覺之外,提前進行布局了。
“……悄然建港的同時,還能順便給陸四哥報仇,正是一舉兩得的辦法,二位大哥,你們說是不是呢?”
“原來如此,”兩人一頭,猴子又是問道:“這么說來,侯爺是看中那個趙忠了?”
“不錯,這人的脾xing頗為爽直,確是個好人選,侯大哥,回頭你派人打聽一下,看看他在民間的風評如何。”謝宏點點頭。
“喏。”
謝宏又轉向陸小四,略帶歉意的說道:“陸四哥,明天可能還要你辛苦一趟,唉,這樣一來,你就沒法親手報仇了,倒是有些遺憾。”
“誒,侯爺您說的哪里話?為侯爺辦事,是屬下的本分,哪里當得起侯爺如此?侯爺請盡管吩咐便是。”
“我讓侯大哥撥幾個人給你,再調一艘飛輪戰艦,然后你……”謝宏將聲音壓得很低,陸仁鼎的眼睛卻越睜越大,到了后面已經是一臉興奮。
他躍躍yu試的說道:“侯爺只管放心,保證把人安全送到地方,只是,屬下也能跟著一起去嗎?”
謝宏頷首微笑:“你若是有興趣,只管跟去便是,不過船上你可得留個穩妥的人照應。”
“放心吧,侯爺。”陸仁鼎一副喜不自勝的模樣,口中喃喃念叨著:“京城,哈,以前都是聽人說,沒想到俺陸小四也有機會進京了……哈哈,回頭說給二哥他們聽,還不羨慕死他們?”
“切,你個沒出息的,跟著侯爺辦事,別說進京,就算進宮見皇上,那也不是啥難事,我說,你可別興奮過頭,把差事給辦砸了。”猴子不以為然的敲打了陸小四一句,對這個土包子很是嗤之以鼻。
“還能進宮?還能見皇上?娘咧……”陸小四聽得滿眼金星亂閃,嘴咧開后,就再沒合上過。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