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2章
挨個解決
“侯爺,新式農具俱已下發,除了少數偏遠地區尚有缺口之外,農具已經基本在兩大邊鎮普及下去了,而且得到農具的百姓也多半都學會了操作方法,按照侯爺的指示,每個衛所都設立了屯田衙署,每村都有屯田吏員……”
遼東的事務最簡單,因為可以時時向謝宏匯報,也不需特意等到開會的時候說,其次就是薊、宣兩個邊鎮了,這兩地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明年的屯田。
“嗯,一切順利就好,趙千戶,你之前來信說的麻煩,在這里也給大伙兒說說吧。”謝宏不置可否的點點頭,示意趙勝繼續往下說。
分發農具以及培訓使用,有了旅順工業區得支持,加上趙勝等人都很賣力,所以,完成的很不錯,不過麻煩也是有的。
“主要的問題就是田地不足,薊鎮的土地多位有主之地,并沒有什么荒地,只有在北方的山區有些,可那里的土地貧瘠,也連不成片,沒有開荒的余地……”趙勝緊皺著眉頭,薊鎮的形勢已經讓他困擾了很久了。
“依照遼東的模式,韓、吳二位總兵已經在做軍將們的工作了,進展也很順利……”
薊鎮的情況跟遼鎮差不多,軍將們占據了大多數的田地,人都有私心,他們已經將其視為自家的東西,當然不會情愿拿出來。不過,眼下大多數人的子弟已經進了京,他們也算是上了謝宏的船,再加上韓輔的現身說法,雖然有些不情愿,可終歸還是交出了名下的田地。
“……只是薊鎮南面和京畿接壤,軍將名下的田地多在東面和北面,南面的卻多與京中有些關聯,不光是文官,還有很多勛貴甚至國戚名下的,事關重大,屬下不敢擅專。”
作為天下的中心,京城,以及京畿周邊的土地向來就最受看重,城里的宅院自不用說,只要做了京官,多半是要置辦間宅院的,不光是為了自己住,而且還要考慮到子孫后代入京科舉出仕的方便。
所以,除非是因罪致仕,沒有復起的希望了,或者如劉健那樣心灰意冷,害怕被仇人窮追不舍,否則文官一般也不會放棄京城的宅子,這就導致了京城內越來越擁擠。
除了城里的宅院,城外的田地也一樣受歡迎。
正德剛登基那會兒,文官們追著搶著要正德取消的皇莊,就是京城附近的莊子,之所以他們會打這里的主意,除了認為小皇帝比較容易欺負之外,也是因為圈無可圈了。
景泰年以來,文官的勢力雖然急劇擴張,不過勛貴之流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雖然在朝堂上敗下了陣,可在圈地上面,他們也不遜于前者多少,倒是貴戚被抑制的比較厲害一點。
京城再大,也架不住這么多人一起圈啊,所以,到了正德年間,文官們只好打起了皇莊的主意,反正天下都是皇帝的,他還差這點田地?
連皇帝的財產都要搶,那么文臣們的圈地行動向京畿周邊擴張,當然也是順利成章,相鄰最近的薊鎮,當然也是首當其沖。
畢竟往東,往南的河北地界,也多有些世家在,文官們雖然喜歡在朝堂上斗,不過卻很少會因為私人財產起沖突,畢竟建立士人財產不可侵犯的潛規則,是需要大家的共同努力的。而薊鎮就不一樣了,不過是些武夫而已,實在是軟得不能再軟的柿子了,不捏他們捏誰?
“各位有什么看法?”之所以開會,謝宏也是為了集思廣益,并且培養手下們獨立判斷的能力,以前都是他獨斷專行,可隨著地盤的不斷擴大,事事請示就變得不現實了。
京城還好,通過海路的話,一個來回也不過十幾天,可宣府就要遠得多了,更別提五島那邊了,就算一切順利,從五島到旅順走一個來回,也得兩個多月,要是再遇上點風浪之類的意外,就算三五個月也不是啥稀奇事兒,這也是他沒有通知馬昂的原因。
“侯爺,文臣名下的倒也罷了,左右已經……倒也不多這點仇了,薊鎮土地本就是軍鎮所有,無軍籍者擅自占據,在法理上本也行不通。”張彩第一個開了口,倒不是他想搶風頭,只是謝宏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而其他人的目光也隨之而來,結果他一下就成了焦點人物。
“只是勛貴那邊有點棘手……”張彩本來就是出慣了彩的,也不怯場,抖擻精神便分析起形勢來,“他們占據的田地多半都是祖上傳下來,而他們祖上本就多是軍中大將,所以很難從法理上窮究,若不是不能讓其心服口服,那,恐怕會有些后患吶。”
勛貴的勢力在土木堡之后,就已經漸趨式微,不過,和武人軍戶不同,他們還是很有底蘊的,所以文官們寧可去搶皇帝的莊子,也不肯跟勛貴們撕破臉。
如今京城的兵馬已經盡數在正德的手中了,不過在弘治年間,多有勛貴督統京營的,保國公朱暉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他不單統領三千、神機二營,而且還曾多次率兵赴邊鎮救援督戰,即便是正德登基之后,他一樣是個響當當的人物。
以朱暉為首的勛貴其實也很聰明,他們小心翼翼的在文官和皇帝之間保持著平衡,文官勢大,他們就傾向于皇權,以免文臣徹底掌控了朝堂,就是因為有了他們,弘治才沒有徹底淪為傀儡。
如今皇權勢力大漲,所以這些人又玩起了平衡,他們倒是不敢趕在風口浪尖上跟正德作對,不過保持中立,冷眼旁觀其實也算是對文官勢力的一種支持,要是沒有他們的暗中支持,薊鎮當初也不可能被文官滲透得那么厲害。
張彩說的后患就是這個了,現在謝宏已經徹底跟士人階層翻臉了,要是在這個基礎上再加上勛貴勢力,很難判斷形勢的走向,最差的結果就是勛貴徹底投入士人的陣營,進而掀起風浪。
他們的勛爵都是代代相傳,他們祖上的舊部也是如此,將門、軍戶,一代代雖然有各種變故,可留下來的人脈依然相當龐大。
遼鎮立鎮晚,又不受看重,再加上謝宏一直在此經營,到沒有被滲透的顧慮,可薊鎮和宣府就不好說了。身居高位的人,和普通人考慮事情的角度總會有些不同,即便再怎么受到普通軍戶的擁戴,謝宏也不敢確認不會出意外。
知道謝宏未必了解勛貴的底細,張彩也是細細的剖析了一番。
“嗯,勛貴。”謝宏點點頭,默念了兩句,展顏一笑道:“就依張侍郎所說,勛貴那邊先放放,先把文官名下的那些收回來再說,不過,就算都收回來,恐怕也不太夠吧?”
“是,侯爺,薊鎮兵多地少,和遼鎮剛剛相反,如果照遼鎮的樣子來,肯定是不夠的。侯爺說的移民的法子,屬下也都傳達下去了,不過薊鎮這里卻沒啥人響應,倒是宣府那邊響應的人多些。”趙勝有些郁悶的說道。
遼鎮地廣人稀,驅逐了建州女真,并且壓服了朵顏三衛之后,安全也相對的有了保障,若是著力開拓的話,明年可以開墾出來的荒地甚至能比今年翻個倍,所以,他對謝宏的移民政策很是贊同。
只可惜,或是由于故土難離,或是瞧不上遼鎮這個邊遠之地,別說京城,就連薊鎮響應的人都很少,倒是不少宣府的軍戶動了心。
動心的人倒也不是因為單純仰慕謝宏的威望,只是自弘治年間以來,韃靼小王子將注意力放在了宣府,主力幾乎隔上一兩年就會來一趟。
與那些普通牧民不同,他麾下的王帳精兵裝備精良,又悍不畏死,加上騎兵的優勢,宣府邊軍雖然精銳,可邊墻那么長,他們終究也是照應不過來的,何況還有文官們幫的倒忙呢。
所以,如今宣府的邊墻相當殘破,時不時的就會有韃虜溜進來,大股的會去攻城掠地,小股的則在邊墻左近騷擾,住在宣府以北的軍戶整天提心吊膽的,也就顧不上什么鄉土情結了。
“趙千戶,這些事也沒什么妨礙,回頭你列張清單給張侍郎,把在薊鎮占有土地的文官都列上。”謝宏轉頭又對張彩吩咐道:“張侍郎你回京之后,就逐一去通知這些人,讓他們盡快放棄土地離開,否則的話,就別怪本侯不客氣了。”
“喏。”趙勝沒什么疑慮,對于他來說,侯爺的命令就是金科玉律,能執行的要執行,不能執行的也要執行。
“下官遵命。”張彩雖然答應得痛快,可他的神色卻顯得有些遲疑,像是有什么顧慮要說似的。
“侯爺,薊鎮的模式,是否要成為定例?”還沒等張彩下定決心開口,嚴嵩卻站了起來,問出的問題,正好是張彩心中所想,“天津,以及山東,是否也是要照這個模式處理?”
邊鎮的階層比較單純,就算是最復雜的薊鎮,只要能擺平了軍將,麻煩也不會很大。不過內地就不同了,士人的勢力龐大得緊,若是一概強硬處理的話,麻煩肯定會有不少。
以嚴嵩的估計,明年擴張的方向很可能是山東、河北,他重任在肩,壓力也是極大,其實不要說繼續擴張,就算是他已經營了幾個月的天津,其實也不過是建了個港口,并且摸清了當地情況而已。
若是在天津也施行薊鎮那一套,想必也會有很多問題,因此,他等不及張彩說話,搶先提出了這個顧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