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聲雷動。
和剛接戰的那一次不同,看到雷擊艦奔騰的身影后,聯軍的水手們在歡呼的同時,眼中也是飽含著熱淚。沒辦法不ji動啊,被壓著打了這么久,終于看到勝利的曙光了。
事實上,正如同左翼那些遲疑不前的海商一樣,右翼的海盜們也都麻了爪,不是他們不想拼命,可是,傻乎乎的沖上去,被人當靶子打,這也能叫拼命?
中軍的前赴后繼,給友軍帶來的并不是鼓舞,反而打擊了他們的士氣,敵人連油皮都沒擦破一點兒,你再怎么有勇氣,再怎么顯得悲壯也沒用啊。
這就是保密程度太高帶來的壞處了,好在并沒有引起太糟糕的結果,而且憋了這么久,情緒一下子釋放了出來,聯軍也是士氣大振。
連左翼那些動搖的最厲害的海商都轉為了觀望,甚至還有人用不懷好意的眼神盯著王海,琢磨著是不是可以出賣對方邀功。雖然王海沒有泄lu自己臥底的身份,可他的行為也稱得上是臨陣叛逃,而且還在動搖軍心,當成叛徒抓起來應該是差不了的。
王海自己其實也顧不得許多了,他死死的盯著那些雷擊艦,恨不得跳到海里,把那些船給拖住,或者駕船上前把它們給擋住。他的確沒打過正規的海戰,不過他卻聽說過一些,知道火船的威力,這東西最適合對付大船了。
“那炮船跑的很快,應該能躲開吧?”王二一臉茫然的喃喃低語道。
“……”王海很想說可以,可他知道不行。雷擊艦上也是有帆的,而且上面除了兩個死士外,就沒有什么有分量的東西了,硫磺什么的并不很重,這一點從那高高翹起來的船頭就能看出來了。
王海當然不知道,這玩意跟后世的帆板有點象,重心后移也有利于提升速度,他只知道這東西很快。又很靈活,除非提前擊沉它們。否則炮艦是怎么也沒辦法躲過此劫的。
“要是那些飛輪戰艦在附近就好了……”王海用雙手抓著頭發。目光中飽含絕望。
“快,讓后艙的賣點力氣。咱們得快點過去救援!”這么想的不止是王海。還有其他人。
陸小四一邊跺著腳,把甲板踩得砰砰亂響,一邊高聲吶喊著,千防萬防,還是沒防到,敵人居然用了這么一招出來,太無恥了,明明就是偷學咱們侯爺的本事,卻拿來對付侯爺。還有沒有廉恥了?
自己也太笨了,侯爺只是讓快船隊避開敵人鋒芒,等到取勝之后追擊,可他也沒說不讓自己參戰,這個時候最需要的就是自己這些快船了,即便不能擊沉那些雷擊艦,至少也能幫炮艦擋著啊?快船不就是干這個的嗎?
他又悔又恨,跟王海一樣,他也恨不得跳到海里去。
“四將軍,敵人的快船也動了,他們把咱們擋住了,怎么辦?”
“跟他們拼了!”陸仁鼎鼻孔長得老大,呼呼的喘著粗氣,這個時候也只有拼命了,能救回來幾艘就幾艘吧。
兵們也是心急如焚,早把對床弩的忌憚拋在了腦后,一個個都是眼睛紅紅的,只待上前廝殺。
“瞄準了打,怎么又打偏了?讓開,本將親自來!”炮艙中,吳勇健也沒法淡定了,他倒是不知道火船是什么意思,不過作為輪船上最犀利的武器,炮兵應該將來犯的敵人盡數消滅才對。
可是事與愿違,炮艦上亂炮齊發,打得海面上水柱四起,可一艘敵船都沒打到,他急得只是跳腳,最后干脆推開了炮位上的炮兵,親自校炮瞄準。
被他推開的炮手有些不甘,被他斥罵的炮手也很冤,不過沒人反駁,也沒人抱怨,大家都能體諒吳千戶心中的焦急,這種關鍵時刻,大家的心情是一樣的。
不過,事情往往并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用原始的火炮打魚雷,本身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別說這個時代的火炮了,就算用二戰時期的機關炮打魚雷,能不能打中也得靠人品,雷擊艇的速度當然沒有魚雷那么快,可卻比后者靈活機動多了,打不中是情理之中,打中了才奇怪呢。
“侯爺,趕快讓船加速,犧牲幾條船,擋住追兵,主力退向港口吧,這船說不定不止有引火之物,說不定還有火藥呢。”戴子瑜努力的盡著自己參謀的職責,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了,只要保下來幾艘戰艦,這仗就不至于一敗涂地。
“用不著,放心了,本侯既然預先料到了,當然就有對付的辦法。”謝宏mo著下巴笑了笑,保密工作做的太好果然不是個事兒,搞得大伙兒都這么緊張,陸四哥那邊好像還有回援的意思,炮艙那里也吵得要命。
哥原本也沒打算保密來著啊,只是為了防備不時之需,才備下了那種東西,誰知道江南的船匠這么厲害啊?
華夏的老祖宗們果然厲害,不但發明了魚雷的雛形火船,而且得到提示之后,還能把火船改造成現在這樣,太強大了。哥要不是穿越來的,還真未必能頂得住啊,要知道,明末的中西海戰,明軍數次取勝,靠的八成也是差不多的東西呢。
“有對付的辦法?可是侯爺,那些船已經快到眼前了啊……”戴子瑜很茫然,防備火船,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它靠近,靠近之后就什么都晚了,侯爺您也太悠閑了吧,現在是感嘆的時候嗎?
“就是要它到了眼前才有用。”謝宏哈哈一笑,朗聲道:“有法故有破,傳令下去,拉防雷網!”想了想,他又補充一句:“另外,給陸四將軍也傳個信,讓他不要著急,按兵不動,準備追擊殘敵。”
“喏!”陸仁佳應聲而去,他是旗艦的艦長兼艦隊副指揮,防雷網是各艦艦長和相關人員才知道的設備,所以他得親自去操作。
“防雷網?”戴子瑜今天聽到了好多新名詞,從對方的歡呼聲中,他知道了新型火船的名字叫雷擊艦,這會兒又聽到了一個防雷網。這倆東西還真是很登對啊。
“嗯,就是防雷網。專門防魚雷用的。”謝宏點點頭。并不多解釋,因為隨著他的命令。各炮艦都已經有了動作。
“嘩!”
船的每一側都突然冒出了三根粗大的鎖鏈。原本這些鎖鏈是垂在船身上的,也沒人注意到,這時卻被絞盤帶動,從水下緩緩升起。
開始的時候與甲板垂直,一邊上升,角度也一邊變小,當這個角度縮小到差不多四十五度的時候,鐵鏈的另一端也冒出了水面,那一端系著一張網。
這不是普通的網。戴子瑜從甲板下望,看得很清楚。在網的背后,縱橫交錯的同樣是一根根的鐵鏈,而構成網本身的也不是正常情況下的麻繩,而是鐵絲。
很顯然這是一張鐵網,功用也不是用來捕魚的,這網子太重了,升起的速度也慢,除非是死魚,否則很難想象會有魚被撈上來。
防雷網被拉起來之后,呈兩個半圈,嚴密的將船身護在了其中,就好像一個大碗里放了一條大魚似的,想吃這條魚,只能從上面下筷子,沿著桌面動手是不可能的。
“戴先生,你明白了吧?”謝宏指指防雷網,依然沒有解釋。
“在下明白了……”戴子瑜目瞪口呆的望著那些防雷網,用不著解釋,一看就明白了,這玩意唯一的功用就是防雷擊艦和火船這種東西的,也就是說,侯爺再一次料敵先機了,而且還料得這么準,“侯爺的神機妙算,屬下真是拜服得五體投地啊。”
“主要還是戴先生的提點很及時啊。”初聽戴子瑜形容火船戰術的時候,謝宏就聯想起了魚雷,之后就按著防魚雷的思路進行了,于是就想起了防雷網,這玩意防魚雷不是很給力,因為魚雷的爆炸力太強,不過防原始的魚雷還是很好用的。
他在這里從容自若,可聯軍的軍將們卻看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你可以料敵先機,可你也不能料到這種地步啊!這不是欺負人嗎?
趕在最前面的幾艘雷擊艦已經撞上防雷網了,結果當然是被反彈。要是大型船只撞上去,還有可能把這玩意撞扁,可就憑和小舢板差不多的雷擊艦,那就想都別想了,速度再快也不行。
駕駛雷擊艦的人不愧是死士,前面的受了挫,后面的也不氣餒,接二連三的提起速度撞了上來,撞得鐵網砰砰作響。
發現撞擊不得其法之后,居然又直接掏出了匕首,試圖將鐵網割開,這當然是不可能的,那可是鐵絲網,拿個鋼鋸來還差不多,這種備用來自殺的匕首完全就起不到作用。
不多時,后面的船也趕上來了,他們也不費力氣亂撞了,而是保持著速度四下亂轉,上百艘雷擊艇圍成了好幾個圈,像是一群食人魚圍住了幾頭香噴噴的烤
u豬,可就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
“怎么辦?”砍和撞都不管用,炮艦的炮火又開始向遠處的艦隊延伸了過去,死士們急了,這些人都是世家蓄養的殺手,沒一個怕死的,可不能完成任務就去死,誰也不甘心。
“干脆引爆了算了,說不定能炸開一條路!”有人開始發狠。
“沒用的,鐵網后面還有鐵鏈,一艘肯定炸不開。”有瘋狂的,也有老成的,有人提出了異議。
“不然還有什么辦法,多上幾艘,可著一個地方炸,就不信……”發狠的那位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周圍響起了一片示警聲:“不好,快躲!”
“轟!”
船上的皇家海軍當然不會看著他們在這里開會,于是,震天雷又來了。陸戰隊的軍兵玩這個沒有近衛軍厲害,可在這樣的距離上,還是可以保證準頭的。
發狠的那位也是心愿得償,靠在防雷網邊上的那些破網未遂的雷擊艦,全都變成了一團火焰,里面的引火之物和火藥同時被引爆,威力比單純的震天雷大了許多。
不過,老成者提出的意見也是對的,防雷網的確受了損傷,可那損傷卻是微不足道的,破口倒是可以容得一條魚通過,船就休想了。鐵絲這種東西就是這樣,哪怕破了,依然是藕斷絲連,對付這玩意最好的工具是老虎鉗。
死士們的劫難還沒有結束。靠內圈的挨的是震天雷,在外圈亂轉那些震天雷就炸不中了,想對付這樣高速運動的目標,得從京城的棒球隊拉人來才行。
不過,陸戰隊的軍兵也不是沒有辦法,他們拿出了看家的本事,一個個開弓搭箭,隨后,一圈箭雨就灑了出去。
這些人都出身宣府邊軍,手上都有幾手絕活兒,神射手不在少數。以前在海上是用不上,弓箭的射程有限,既比不上霹靂炮更及不上大炮,威力更是有點低,箭矢要是不射中人的話,一點用處都沒有。而且飛輪戰艦這樣的快船還晃得厲害,腳下不穩,手上也不可能射得準。
現在這些問題全都不存在了,一千噸排水量的船在后世根本算不得什么,別說戰列艦了,就算在驅逐艦里面也算小的,頂多就是個大炮艇。可在這個時代卻已經很夸張了,渤海本來就是以風平浪靜著稱,海戰又是在近海進行的,不開炮的時候,船上還是很穩當的。
邊軍們射慣了騎著馬的韃子,現在對付幾個駕著船的死士當然也不會有什么壓力,看似雜亂無章的箭雨,戰果卻是大好,一片慘叫聲中,一大半的雷擊艇變成了沒頭蒼蠅,只有少數離得遠的幾個幸運兒逃了開去。
不過,即便逃開了,他們也沒膽子再上前了,死士,也不是白白送死用的。
“完了……”同樣的判斷浮現在了所有人的心頭,梁成頹然坐倒,他已經無力繼續指揮了,其實他指揮不指揮已經沒什么區別了,雖然沒有任何溝通,可聯軍的所有人都意識到了結局,大勢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