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告訴我,這到底怎么回事?”小王子覺得自己快發瘋了,短短兩天內,他居然損失了幾百個斥候,幾百個啊!往年來中原打一次秋風都沒這么大損失,嗯,連非戰斗減員的都算上,也沒這么多。
長生天在上,對方的斥候到底是什么怪物?現場只有自家斥候的尸體,馬都被牽走了,連死馬都沒了,然后,據說對方這兩天都在吃火鍋……尼瑪,對面來的到底是禁軍還是什么啊,這寸草不留的作風怎么跟草原人如出一轍呢?
當然,這些東西不是重點,關鍵是對方似乎沒什么損失,至少現場一具尸體都沒看到。在順圣川,損失了幾十個斥候,小王子就已經驚駭莫名了,可現在的損失卻是十倍于前,對方卻偏偏還沒什么傷損,讓他怎么能夠從容得起來呢?
大帳里一片寂靜,現在請戰的呼聲越來越低了。明軍雖然人少,可古怪處卻太多了,誰要是趕在這個時候請戰,沒準兒會被汗王一腳踢到最前線去。
按照常理,最后的勝利肯定屬于自家,可是,沖在最前面的人卻是八成要遭殃的,眾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傻,所以誰也不吱聲。
“汗王,咱們不如把距離拉開些吧,反正他們是步兵,想逃也逃不過咱們……”這種時候就體現出嫡系的作用了,拔失刮是王帳下的萬夫長,提出的建議也很有道理,打不過就離遠點唄,多樸素的道理啊。
可小王子卻不這么想,他抬起頭,用血紅的眼睛瞪著拔失刮,鼻孔張得老大,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卻一言不發。
“汗王,敵人的斥候有古怪,他們專門在山丘和樹林里面打轉。咱們的人對地形不熟,這才紛紛中了陷阱。就算不拉開距離。也得讓孩子們避開那些地方,在平地上。他們那些鬼蜮伎倆就沒用……”
拔失刮被小王子看得頭皮發麻。可現在卻也容不得他退縮了,他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向下說。說到后面,他自覺說的也不太靠譜,所以訕訕的停了口。
在場的人其實都很清楚,對方的斥候武藝和馬術都很強,就算是一對一的和草原騎兵搏殺,也不落下風。但是這不是重點,最大的問題在于對方詭異的行動。
想想吧,哪有騎兵專門往復雜地形跑啊?而且布置陷阱的手段這叫一個詭秘莫測。簡直讓人防不勝防啊。要不是摸不到對方的底細,自己這邊哪里會吃這么大的虧?
可不進復雜地形也不行。這里是山西,到處都是山,雖然也有大路,可若是對那些山地不設防的話,又怎么能防得住敵人斥候的窺視呢?
所以,拔失刮說的建議,前面的那個比較靠譜,大家也都認可,后面的這個純屬扯淡。兩軍距離不過一天路程,對復雜地形不設防,那什么時候會遭了突襲都不知道。
現在雙方的角色已然互換,再這么貼身搞下去,敵人的士氣只會越來越高,倒是自己這邊的士氣日漸低落,就算全軍崩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兒。
要么現在打;要么拉開距離,等到了開闊地帶,或者合適的地點再打,反正不能象現在這樣被動了。用眼神統一了意見,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小王子身上。
眾望所歸,伯顏猛可自然不能沒有表示,他冷哼道:“哼,既然他窮追不舍,我也沒必要非得離他這么近,全軍加速,讓他看看草原騎兵的厲害。”
“大哥,你這山地騎兵果然厲害,先前在宣府的時候,我可被那些游騎騷擾得煩死了,現在一下就清靜了,哈哈。”一邊在行軍鍋里吃著馬肉火鍋,正德一邊樂不可支的贊道。
“這可不是我訓練出來的,是劉將軍他們的本事。”這支騎兵來的比較意外,謝宏當然不肯居功。
“侯爺說的哪里話,要不是您指點迷津,咱們兄弟還傻乎乎的跟韃子硬拼呢,要是一路拼下來,早就死傷過半了,哪有現在這么輕松自在?”
劉六挨的那一刀傷到了筋骨,現在山東的響馬眾是劉七和齊彥名在指揮,劉七代哥哥說這話倒也過得去。
“可不是么,侯爺提供的那些家伙也比咱們原來用的好使,草繩弄成枯黃色,在草叢里那叫一個隱蔽,還有那個天蠶絲,嘖嘖,不靠近了誰能發現?別說那些蠢韃子了,就算是綠林道上的好手,沒人提前知會的話,碰上了也得喝一壺,厲害,太厲害了!”
齊彥名也挑起了一根大拇指,對謝宏在原來那些陷阱上的加工贊不絕口。
“最厲害的還是千里鏡,有了這個,咱們才能提前發現敵人,甚至都來得及布置陷阱,敵人不追也無所謂,反正,咱們能看見他們的大營,可他們看不見咱們,正是老鼠拉龜,無處下手啊,哈哈。”
一般來說,沒有騎兵專門在山地跑,不過山東也是多山的地方,響馬們騎馬穿山過林也是常有的事兒。正是有了這樣的積累,劉七才能在倭國混得風生水起,現在得了謝宏的指點后,更是讓韃子吃了個大虧。
輕松立功之余,響馬們對謝宏的敬佩也是無以復加,什么叫知人善用?能把響馬改造成一個獨立兵種,還有比這更厲害的知人善用嗎?
“不過,韃虜突然開始加速,似乎是要去陽和,也不知他們是打算從那里出塞還是怎樣,現在應該如何應對?”山地騎兵再厲害,也左右不了戰局,幾百個斥候一樣不會讓韃虜傷筋動骨,溫和皺起了眉頭,對韃虜的新動向非常在意。
兩軍離得近,斥候戰可以這樣打,可若是離得遠了,斥候再這樣搞,就容易被敵人大隊包了餃子。可是,步兵追騎兵又談何容易?再繼續追的話,萬一被人打個迂回,繞到后面斷了糧道就糟糕了,雖然是在大明疆土上,可大同那邊……
“拿輿圖來。”正德擦擦手上的油,借著火光,凝神觀圖。
陽和就是后世的陽高,在大同東北,與高山、天城、鎮虜、蔚州衛,共稱陽和五衛,屬于邊關要隘。成祖出塞北征,走的就是從宣府到陽高,再至大同,然后從殺虎口進入草原的路線。
韃虜有可能從這里出關,也有可能奔襲大同,甚至南下雁門關,都是很有可能發生的。這些還是表面的,韃虜一直避而不戰,顯然是有陰謀,真相很讓人揪心,要知道,將發未發的陰謀最可怕了。
在宮中對著沙盤推演了那么久,對大同的山川地理,正德早就成竹在胸了,稍一印證之后,展顏笑道:“看來那個傻子還沒吸取教訓,又在故弄玄虛,放心,朕有辦法對付他。”
“報,汗王,明軍分出了一支騎兵,大張旗鼓的追殺過來了!”
“太好了,面對強敵還敢分兵,真是狂妄啊,看我怎么一口一口的吃掉你,哼!”小王子大喜,被壓制了這么久,終于可以出一口惡氣了,“敵人到了什么地方,有多少人?”
“已經到了蔚州一帶,具體多少人……”傳令兵冷汗直流,心中大罵,最后在小王子能殺人的眼光的注視下,硬著頭皮稟報道:“敵人大隊周遭有很多斥候,所以……”
“混賬!”小王子大怒,一腳將傳令兵踹出了大帳,媽的,這幫膽小鬼,只不過死了幾百人,就連敵人都不敢靠近了,真是丟盡了蒙古人的臉。
“傳令,以王帳親兵為先導,殺回去,殺他們個片甲不留!”他怒吼著。
幾個時辰后,望著遠去的煙塵,小王子吼都吼不出來了,媽的,老子已經猜到這支騎兵可能是假的了,可他怎么能真的是假的呢?居然還是一人三馬的配置,跑到這叫一個快!那個小皇帝就不擔心我攻陷陽和嗎?他怎么能一點辦法都不想呢?
其實除了一支虛張聲勢的騎兵之外,正德還有其他布置,大同總兵王勛就正在為此而煩惱。
“韓部堂,這天下總兵官朱壽……”王勛把信攤平,目光落在了最后那個署名上。
“嗯。”韓文努力繃著臉,不讓自己露出任何表情來,只是輕輕的點了點頭,證實了王勛的猜測。
“前幾天伯顏猛可不是傳信說,圣駕過了順圣,有可能發現了咱們的……”王勛欲言又止,“那現在,皇上卻下令讓末將出兵,去救援陽和,末將應該怎么……”
“圣旨已下,讓你去,你就去便是。”韓文神色木然,他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境地,韃子真是蠢,好好的計劃,居然給執行成了這樣,就算摸不清皇帝的心思,想保存實力,可是,殺人滅口總得會吧?一個小破縣城居然都沒攻破,真是一群白癡。
不幸之中的萬幸就是,他們好歹還送了信來,不然皇上圣旨一下,把王勛和大同守軍調去勤王,然后順勢將王勛拿下,那就真的大勢去矣了。
“末將佯敗的話,韃子確定不會追擊?”
“上次在順圣沒追,這次又怎么會追?小王子也算是個英雄,不會分不清輕重的。”韓文用手在桌上重重一頓,有些不滿,“你只管去,然后稱敗告急,最好讓皇上追到陽和去,那里最適合解決問題的地方。”
“末將知道了。”王勛躬身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