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王,打不贏了,咱們退吧,退回草原吧,等恢復元氣……”聲音戛然而止,因為說話的人的腦袋,已經不在脖子上了。
“我們是偉大的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要恢復大元的輝煌!”一刀砍死進諫的心腹,小王子咆哮如雷,烏蘇的敗逃讓他怒不可謁,戰局的不利也讓他歇斯底里。
盡管額托的騎兵還在沖鋒,他們兜了個小圈子,避過了重騎兵的正面,試圖沖側面沖破明軍的騎兵隊列;
盡管韃靼的王帳精銳依然保持著猛沖的勁頭,可是,在明軍如墻般的推進面前,他們只能掀起一朵朵微不足道的浪花,轉瞬就消失在了巨浪之間。
他就象一個輸紅眼的賭徒,一邊喊著那個對蒙古人來說神圣無比的名字,期望著奇跡的發生,一邊將身邊最后的兵力投入到戰場上去,和明軍中軍對攻之余,他還分出了一支輕騎,試圖和額托一起夾擊明軍的騎兵。
現在也只能期待奇跡的出現了,若是能擊潰明軍的騎兵,也許還有一線希望,中原人終究不以騎兵見長不是嗎?
額托也是這么想的。
他的位置本來就在虜騎大陣的最邊緣,而明軍的鐵騎陣列的正面又不是很寬,所以,他如愿以償的繞開了了正面的敵人,只不過,他面對的卻不是明軍的側翼,而是輕騎。
明軍的騎兵突然一分為二,前面的鐵騎略略調整了一下方向,往小王子的中軍撲了上去,后面的大股輕騎直接迎向了額托。
這個戰術動作還是有點難度的,可明軍半點滯澀都沒有的完成了,是那樣的自然和流暢,和后陣交替前進的陌刀陣一樣,和整體推進的長槍陣也一樣。
“不過是輕騎,我額托不會輸的。放箭,放箭!”前哨戰,雙方的輕騎已經打過一場了,不考慮扈三娘那個意外因素的話,雙方還算是勢均力敵,所以,額托還是有自信的。
弓箭對那些重騎基本沒用,不過對付輕騎的話,還是很有威脅的,一陣箭雨覆蓋了明軍輕騎的前鋒。可卻遠遠沒有達到預想中的戰果。明軍輕騎雖然沒有著重甲,可手里卻都擎著盾,前列的平舉,后列的斜舉,硬生生扛過了這場箭雨。
沒有取得應有的戰果,額托卻也沒失望,既然一手舉盾,那么明軍就算是放棄了遠程攻擊。他們的騎術果然不及草原騎兵。
兩邊的速度都很快,虜騎只來得及放了一輪箭,先鋒就已經接觸上了,前排的虜騎都是棄弓拔刀,后面的則依然擎著弓,試圖在沖陣的同時,給予明軍騎兵一定的遠程打擊。
可讓額托意外的是。接近之后。明軍居然依然舉著盾,另一只手上面也是空空的,他們不打算近戰么?還是說……
他的疑惑馬上就得到了解答,距離縮短到十幾步后,前排的明軍突然將手一揚,一排黑乎乎的鐵球被扔了過來,有的砸中了人,有的砸中了馬,還有的落了空。
這么不靠譜的攻擊?還是說……
沒等額托轉過下一個念頭。火光連閃,那些鐵球一下就炸開了,和陌刀兵一樣,明軍的輕騎也是用震天雷開路的。趁著虜騎隊列亂成一片,前排的明軍迅速抽刀前突,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應的機會。
輕騎突擊的同時,震天雷的炸響聲也是連綿不絕。這東西的殺傷不算太強,可卻能輕易的打亂隊列。馬是一種很機敏的動物,就算是蒙上了眼睛,堵上了耳朵,它們也能感受到爆炸帶來的熱浪。因而做出規避動作。
居于輕騎前排的,是江彬的那些老部下。由猴子率領著,他們接觸震天雷的時間最久,用起來也是得心應手,突擊和轟炸配合得天衣無縫,很快就將虜騎前排的混亂擴大開來。
局中的是江彬率領的薊鎮騎兵,他們保持著整齊的隊列,追在宣府兵后面,迅速擴大著戰果,將虜騎的隊列徹底絞散,變得支離破碎。
劉七率領的響馬隨后掩殺,專門對付那些頑抗的漏網之魚,七千輕騎仿佛篩子一樣把額托的騎兵給梳了一遍,盡管雙方的騎兵數目相同,可是,額托的騎兵還是被橫掃了。
輕騎對沖的速度太快,他完全來不及指揮,在連綿的爆炸中,每個虜騎都只顧自保,沒人會去看旗號,更加沒人聽得到額托的吼叫聲。
而迎擊重騎的王帳精銳的下場,和烏蘇的騎兵沒有什么兩樣。
遼東是謝宏經營最久的地方,也只有那里,才有余裕精選戰馬來訓練重裝騎兵,楊浩然帶來的,正是這么一支隊伍。
如果說陌刀陣是如墻般的絞肉機,那么重騎兵就是這個時代的壓路機,長槍,鏈錘,大斧,這就是他們的武器,正面沖突的話,虜騎只有被碾壓的份兒。
“騎戰也……”小王子眼前陣陣發黑,殘酷的現實讓他難以置信,騎戰居然也輸了,明軍哪里來的這么多好馬?哪里來的這么多弓馬嫻熟的騎士?不從小在馬上長大,又豈能……
“我們是成吉思汗的子孫,我們的騎射不是天下無敵的嗎?”小王子大聲悲呼,和他相應和的還有他的老對頭火篩。
火篩已經停下了,殘余的瓦剌騎兵也已經停下了。爆炸的火光已經到了他們的眼前,而火光后面,是更加兇殘的刀光,沖過去的人都已經粉身碎骨了,他們再沒有勇氣突擊,只能在撥轉馬頭的同時,發出了不甘的呼喊。
明明祖先們就是用騎射征服天下的,明明蒙古鐵騎曾經踏遍了太陽照耀下的所有土地,明明……
“騎射無敵?呸!”
韃子的悲呼傳遍了戰場,溫和將其翻譯給了謝宏,后者對此非常不屑,“沒見過楚劍秦弓,沒見過漢弩唐刀,沒見過玄甲精騎,驃騎無雙,就敢妄稱無敵?真是一群不要臉的韃子,你們只不過趕在了華夏最衰弱的時刻,占過兩次便宜,居然敢自稱無敵,去你們媽的騎射無雙吧,在華夏真正的輝煌面前,你們只有顫抖的份兒!”
“火篩逃了!”歡呼聲和驚呼聲同時響徹了戰場,
火篩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來時如下山猛虎,氣勢洶洶,逃時如喪家之犬,惶惶不敢稍稍回顧。烏蘇的敗逃讓韃虜的士氣低落了不少,而火篩的敗逃更是造成了致命的打擊。
畢竟烏蘇只是韃靼中最弱的一環,撞上的卻是敵人最強的一環。而火篩卻是讓大軍的救星,鼓舞起最后的士氣,卻被敵人反攻了回來,而救星又被敵人的數千步兵給強推了,就算是視生死于無物,向來以彪悍著稱的韃子,也徹底陷入了恐慌之中。
要么被滾滾而來的重騎兵碾碎壓扁,要么被強弩和長槍洞穿,要么死于輕騎的火器之下,再不然就是被恐怖的刀陣絞碎……
眼看額托的騎兵已經被打垮,連額托的旗號都已經消失在了亂軍之中,瓦剌的援軍敗逃成了最后一根稻草,韃靼大軍崩潰了!
“不用管瓦剌人,傳令騎兵全力追擊韃靼部,不要俘虜,不要首級,只要人命,殺,殺盡胡兒!”火字大旗招展,謝宏發表了追擊的命令。
“殺!”猴子率先轉向,宣府邊軍和韃虜的仇隙本就最深,有了順圣川之役后,雙方更是仇深似海,謝宏的命令正對了他們的胃口,韃虜逃得漫山遍野的,哪里有空抓俘虜割首級?只管殺下去就是了。
沒有首級不能核算軍功?笑話,主事的可是賞罰分明的侯爺,和親臨一線的圣天子,這樣的兩個人會拘泥于那點陳腐規矩?
“一個不留!”江彬將刀一指,五千鐵騎疾如狂風。
薊鎮對韃虜的勝績很多,可每次殺傷都不多,就是因為騎兵不足,甚至還不能統一調配,分散的騎兵是沒有威力的,既不足以沖陣,也無法以之追擊,只能作為軍將們代步和逃跑之用。薊鎮邊軍已經被壓抑很久了,終于有機會追亡逐北,哪里還不爭先恐后?
“殺,別給綠林道丟臉,讓皇上看看咱們山東漢子的本事!”
指揮騎兵追擊,劉七在倭國已經操練過很多次了,這叫一個駕輕就熟,響馬在他的指揮下,遠遠的兜了一個圈子,迎頭就往韃子的逃亡大隊截了過去,居然來了個后法先至。
“殺盡胡兒,興盛漢道!”
槍兵身上的甲輕,盡管已經血戰半日,氣力將竭,可在大勝和正德親臨戰陣的鼓舞下,近衛將士還是追了上去,刺死落后的韃子,踩死落馬、負傷的韃子,嚇死跑得慢的韃子。
“萬歲,萬歲,萬歲!”陌刀兵一路和瓦剌騎兵對攻,到了火篩逃跑,韃靼崩潰的時候,他們已經離開后陣有數里之遙了,再轉回來追擊韃靼肯定是來不及了,追瓦剌騎兵也不現實,他們也只好停在原地,高聲歡呼了。
籠罩應州,同時也籠罩在華夏北疆的陰云盡數散去,膻腥不再,唯有碧空如洗,藍天下縱橫的,是漢家的好兒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