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冽的寒風呼嘯而來,它們飛快的越過藍燕城的厚重墻體,向著北方一路肆虐,行走在寒風中的難民隊,在收緊衣袖的同時,還不忘默默祈禱,希冀能夠獲取龍神的庇護,但事實上,唯有一縷縷的金光降下天幕,溫暖這些凄楚的平民的身軀。
可是蜿蜒前行的隊伍實在是太長了,而那只有不到十米寬的行軍便道上,路面卻又崎嶇顛簸,滿頭是汗的安吉拉,望著身邊艱難前行的難民,感到極度的無奈,畢竟拖家帶口的難民不是軍隊,他們的行進速度,一個小時也超不過五公里。
即使輕裝上路的難民沒有什么瑣碎的居家物件,但那過于單薄的身軀和極度萎靡的精神,卻讓他們失去了與自然抗爭的勇氣,隨著時間的推移,安吉拉感覺到體內力量正在加速流逝,皇權要素的領域威能,也在漸漸消退,而那些難民也難逃死亡的結局。
安吉拉雙手交疊的握在一處,她閉上了眼睛,開始向秩序龍母艾爾莎祈禱,女騎士不顧自身力量的耗損,強行維持著皇權領域的效能,黃豆般的汗珠從她額頭上顆顆滾落。
“哦不,安吉拉夫人,您怎么了?”驚呼聲中,帶隊巡邏的凱西,突然跳下了傀儡戰馬,她一路沖了過來,眼中滿是驚慌之色。
滿臉煞白的安吉拉渾身巨顫,不斷滾落的汗珠,甚至打濕了馬匹的背脊,但她猛然睜開的雙目中,卻帶著金色的希望之光:“凱西,不要擔心,我還能堅持!”
“不,這里距離白城還有三十公里,而要脫出嚴冬的危險區,至少還有二十公里!安吉拉夫人,您必須休息了!”凱西一把握住了安吉拉的雙手,強行阻斷了她的要素輸出。
金光閃爍中,皇權領域驟然中斷,滾滾的寒流瞬間就侵入了難民隊中,本來就艱難跋涉的難民,在這一刻,才真正體會到了寒冰號角的恐怖之處,哆哆嗦嗦的難民們,接連發出了陣陣的哀嚎,大難臨頭的此刻,他們才知道,那稀薄的金色領域,是何等的溫暖沁人。
呼嘯的風中,傳來了孩子的哭聲和婦人的啜泣,安吉拉猛然掙了兩下,卻沒能將手脫出凱西的掌控,她皺著眉頭沉聲喝道:“凱西,放開!”
“領主大人給我的唯一命令,是保護夫人您的安全!哪怕這些難民都死絕了,我也不能讓您傷到身體。”凱西的眼中滿是堅持,事實上,她一直都看不慣趾高氣揚的雄鷹人。
冰冷的亡靈之心,在潛移默化中改變著凱西的思維,她除了對萊丁的忠誠和對雷鳴港的熱情之外,那些本應屬于人類女性的細膩感情,大半都揮發升華,變成了冷酷的亡靈意志。
安吉拉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但她也知道凱西的意志極為堅定,認定了的事情就不容改變,于是女騎士改變了策略,她開口勸說道:“凱西,我們在做的,都是為了雷鳴港的未來,你也不希望這些難民都變成凍僵的干尸,并成為魔鬼的煉金材料吧?”
“夫人,您的性命比難民更加重要,而且,即使您努力去做,那些難民也未必就能真正生還。”凱西的雙目中透著一絲幽光,亡靈之火在她的瞳孔中閃爍。
“不,凱西,你要相信人類的求生意志,相信龍神之母的仁慈力量!”
死亡騎士小姐剛想反駁,難民中就傳出了哭聲,并帶著對安吉拉的祈求聲,回蕩天幕,下一刻里,安吉拉懸在腰間的龍牙梭,卻綻放出了縷縷金輝,并接連沒入了女騎士的身軀,瞬間之后,安吉拉仿佛就沐浴在了溫水陽光之下,疲憊不適一掃而空。
金色的圣光在安吉拉的身周涌起,圣騎士的光明之力,猛然沖破了幽冥能量的束縛,安吉拉的雙手臂甲,也隨之脫出了凱西的束縛,皇權要素的輝光,再次綻放開來。
本來忍受嚴冬般冷酷的難民,就仿佛是饑寒交迫的孩童,再次投入了母親的溫暖懷抱,頃刻之間,難民隊中的哭嚎之聲,都變成了對安吉拉的贊美,一頭小巧的金鷹也從龍牙梭中騰起,繼而縈繞在安吉拉的身旁,它那恢弘霸氣的力量,應和著皇權領域嗡嗡共鳴。
“這這難道就是信仰的力量嗎?”凱西呆愣當場,看著滿臉圣潔的安吉拉緩步前行,她不再阻止夫人的舉動,只是跟著唱起贊美詞的難民隊,繼續向北跋涉。
與安吉拉帶給雄鷹難民的溫暖行徑相比,萊丁所在的藍燕城內,卻已經實施了全面的軍事管制——那些中產階級的市民和手工藝者,大多都不遠放棄多年的積蓄和來之不易的家當,所以他們沒能享受到安吉拉的溫暖,反而卻迎來了行事無忌的琳德莉雅。
“快快,都給我行動起來,去調集部隊,逐街區的將那些死硬分子勸離各自的宅院!”
“可可是琳德莉雅大人,若是我們遇到反抗者,又該如何做呢?”
“你說什么,難道我給你的那些煉金戰士,手中的刀劍都是假的嗎?”
琳德莉雅冷哼了一聲,沖著心軟的情報員投去了陰冷的眼神,后者立刻縮回了腦袋,他不再提出異議,而是跟著情報員的人流,沖出了大門,并開始調集廣場上的煉金戰士,進而對城區內不愿遷徙的市民實施強制措施。
近千的煉金戰士,被撒入了藍燕城中的平民街道,哭嚎聲和慘叫聲接連不斷,一些居住在商業區的無業者,居然還想趁亂放火,以便偷盜和搶劫,可是火苗涌出的區域,第一時間就遭到了煉金獅鷲的殘酷鎮壓,沒過多久,整個藍燕城都臣服在了琳德莉雅的鐵腕之下。
在城市中心的廣場之上,里昂跟在萊丁的身后,走上了法師搭建的平臺,他看著那一隊隊被押解過來的平民,略帶猶豫的說道:“老師,我們此刻的作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現在是戰時,效率才是最重要的!”萊丁轉過了身,意味深長的繼續說道:“我們是法師,不是慈善家!在戰場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應該明白這個道理的。”
里昂張了張嘴道:“可是這些人都是平民、小貴族和商人啊!您平日里不是常常講到,這些人都是財富的創造者,是社會的基石嗎?若是我們如此對待他們,是不是已經站到了秩序的對立面呢?”
身為學院法師的一員,里昂也是萊丁的親傳弟子,也許萊丁不會對別人解釋什么,但在面對里昂質疑的時刻,他卻有義務點撥弟子的認知:“你說的沒錯,若是在平時,這些人必然都是我們的盟友,但魔界位面即將降臨的此刻,我卻不能將這些大好的基石留給魔鬼。”
“魔鬼?”里昂瞠目結舌的反問了一句。
“這些被永恒之光污染的人類平民,都有些能力,也擁有一定的技能!他們為了自己和家人的性命,又為什么不能為魔鬼所用?諾拉拉諾人并不是傻子,這一路打來,你也看到了,他們并沒有屠城,你說,魔鬼留著這些人,最終的目的會是什么?”
“人類怎么能和魔鬼同流合污?”里昂感覺非常的荒謬。
“那又為什么不行呢?”萊丁看到里昂漲紅了臉,想要即刻反駁的模樣,他緩緩舉起了右手,示意弟子聽完他的話語:“這些市民,并沒有接受過多少教育,除了身為人類這一點外,他們實際并沒有太多的理由,一定要忠于雄鷹帝國!”
“可是可是和侵略者……”
“里昂,你要記住,生存本能是銘刻在生命靈魂中的原始印記,雖然教育可以使人擁有虔誠的信仰,并做出違逆生存本能的大義行為,但那些存在,卻從來都是少數。”
“老師,我明白了。”里昂在錯愕之中,目光變得閃爍不定,良久之后,他才微微躬身,表示理解了萊丁的說辭,但他心中卻燃起了一團火焰,那是對普通人懦弱行為的憤恨。
萊丁微微嘆了口氣道:“崇高的道德是僧侶和祭司的精神武器,但我們法師,卻只該堅守律法和良知的底線,你要知道,過于崇高的道德,有時候也會變成腐化自身的武器。”
看到里昂目光中閃爍的迷茫之色,萊丁不再多言,他緩步走入了平臺中心,告訴廣場上忙碌的低階法師,可以即刻賣出那些御寒卷軸和溫暖藥劑,供藍燕城的居民在遷徙中使用。
被強行帶離房屋的市民,都得到了強制遷徙的郁悶消息,所以他們在煉金士兵給出的五分鐘打包時間內,都在家中翻出了最厚的棉衣,并帶上了一切可以攜帶的金銀財物,而萊丁本著助人為樂的善意,決心幫助這些平民減輕些負重,并獲得穿行荒野的抗寒能力。
事實上,為了不激起民變,萊丁在琳德莉雅行動之前,就陸續撤去了城內的溫暖法陣和街區的大型篝火堆,哪怕這里的市民最后不愿撤離,他們也逃不過被硬生生凍死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