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跟隨隊伍返回驛館,胡大人特意找了個機會,用詞隱晦地夸贊了他幾句,殿上他應對景泰的‘亡國之說’,雖然談不上高明,可至少沒丟了南理的骨氣。不過宋陽到底還是提及‘南理必亡、皇廷覆滅’這些忤逆言辭,從胡大人這里,終歸不能落到實處去夸他一聲‘說得好’。
對今天金殿上發生的連串變故,南理奇士們也都挺興奮,看熱鬧的人從來不嫌事情大,你一句我一嘴議論得挺開心,唯獨宋陽,對這些全不關心,回到驛館后關門閉戶靜心休養。
差不多就在宋陽返回驛館的同時,回鶻的使團也回到了住處,主官把殿上的事情向薩默爾汗仔細呈報,賭皇子這事倒還好說,大不了薩默爾汗把自己押上去,可‘賭江山’王子就做不了主了,當即命令主官準備啟程回國去請示可汗,事情太大,單憑飛雁傳書怕是說不清楚。
跟著,薩默爾汗又對自家主官道:“打擂延遲了也好,兩件事你今天給我辦好:告訴麥迪江、庫納、阿夏三個收拾行裝,準備隨我啟程;另外找易容人來,我們四個都要扮作漢人相貌。”
他點名的三個是回鶻十杰中本領最高的人,其中阿夏是個女子,母親就是漢人、精通漢話。回鶻在睛城也有自己的眼線和暗樁,其中不乏能人,要易容不是難事。
兩件事都不算難,但主官卻有些遲疑:“之前可汗傳書,命一品擂后就請您回國。還有您的身體……您要去哪里?”
“去哪里你不必知道,我非去不可。”薩默爾汗搖頭:“身體不妨事,越來越好,宋陽的藥管用的。你回去后告訴父汗,就說我要去追一件寶物,若能拿到手,吐蕃番子和犬戎豺狼就該死絕了!”
說完,他又揮了揮手,催促道:“快去辦,我這趟行程除了父汗,絕不可泄露。”
主官立刻以圣火之名立下毒誓,不再多問,下去替王子準備了。
……宋陽在驛館中休息,直到天色漸暗,他才走出來,去無關風月坊拜訪李明璣。
見面之后,他開門見山:“想請李大家幫我打探一件事情:國師在睛城么?”
出乎意料的,李明璣立刻就搖頭拒絕了:“打聽不到。國師為人神秘,行蹤難測,別說我,就是當年的謝胖子復生、再統帥他的常廷衛,也未必能探出國師的行蹤,這件事你死心吧。”
剛說了兩句話,忽然門外腳步聲響起,顧昭君不請自來,在他身后還跟了個丫鬟打扮的少女,不用問,這是老顧自備的喂茶水侍女。只是這次跟來的不是‘大九’。
顧昭君一看宋陽也在,當即笑道:“剛剛好,來之前我還傳訊南榮,讓你來這里相會。”說完,也不用主人家招呼,自己找了個張椅子坐下:“意外十足,還以為今天你就能拿回龍雀了,沒料到一品擂推遲了。”
宋陽搖頭,語氣輕松:“不急在這百多天,多出了幾個月的功夫,剛好我也能做些事情。”
“放火的事情?”顧昭君挑起了眉毛。
李明璣也笑著接口:“要說起來,那么大的一場火,需要幾個月的準備功夫還真不算稀奇。”
宋陽忽然笑了,瞪著顧昭君道:“我告訴你,我是真格不喜歡南榮!”說著,又轉目去看李明璣:“阿伊果也差不多。”南榮和阿伊果,一個老顧心腹一個付黨干將,有她倆在身邊,宋陽也甭想瞞住點什么事。
有關那場‘燕宮大火’的準備細節,李、顧二人了解得怕是比宋陽本人還要更詳細。
紅狐貍和老狐貍也相顧而笑,都挺開心的樣子,李明璣先開口:“原先也沒想到,你身邊居然還有火道人這個奇才,既然是奇才,你最好多上心一些,別讓別人給挖走了。”說著,螓首微微轉動,美目瞟了顧昭君一眼。李明璣畢竟是付黨,算起來連她都是宋陽的人,自然不會再和宋陽搶人。
顧昭君仍是笑呵呵的,搖頭:“放心,挖墻腳這種事我輕易不會做,而且就憑這個火道人,還不值得讓我和你們鬧出些別扭。”跟著他把話題轉回到放火上:“宋陽,莫說我沒提醒你,這把火貴得很,你得先準備好錢,大筆的銀子。”
宋陽不解其意:“錢?什么意思?”
“火道人不是說,這把火要自外而內地燒起來么?”顧昭君先反問了一句,待宋陽點頭后,他才繼續道:“便是說要在皇宮外圍點火了……你在看看皇宮四周的建筑都是什么?通天鼓樓、朱雀鐘塔、萬代帝祠…哪一處不是戒備森嚴,你去這些地方放火,怕也不比直接去燒皇宮簡單吧。”
說著,顧昭君對身后的侍女吩咐了句:“圖呢?”侍女取出一副精細繪制的睛城街巷圖,擺在了宋陽眼前。其實不用看圖宋陽就能明白對方說得不錯。
“雖然現在火道人還在皇宮周圍設計,但是不難想的,將來他還要更深一步,把放火的范圍再往后推……舉個例子吧,假如火老道設計的燒皇宮的火點之一,是那座朱雀鐘塔,但又沒法子潛入這座塔去放火,怎么辦?只有再依著老辦法,把這鐘塔也當成燕皇宮那樣對待,再從它的外圍去選火點。”顧昭君清了清嗓子,身后的侍女乖巧,立刻碰了茶水喂他。
潤了潤口舌,顧昭君繼續道:“所以啊,放火的地點,會逐漸向外‘擴散’,直到每一處‘火點’都能容咱們派人去從容點火…不外是些不重要的民居、商鋪吧。具體會有多少,現在可說不好,一百家、還三百家、還是八百家?反正你要燒的地方,絕不會少。”
宋陽苦笑著揉了揉眉心,老顧說的七拐八繞,但道理還是能明白的,這把火也好像‘金字塔’式的,要層層遞進、從底座向尖端燒進去,先是最外圍數百民居、商鋪起火,火勢勾連殃及皇宮周圍的衙門、祠堂、高塔,然后才有機會燒進皇宮里。
“不說火老道、鬼谷瞎子他們在桌面上的設計推算,只說最后的點火。火道人會放火,但這把火他一個人可放不來,數百個火點,等他去點第十間房的時候,第一處火說不定早被人撲滅了。所以得提前準備,不僅要準備人手,還要在火點堆積木柴、儲備火油等等,到時候一聲令下,四處同時起火……可甭管是誰家的宅子、商鋪,能容你們去做這些準備?”最難說清楚的已經說過了,顧昭君的語氣輕松了不少:“最穩妥的辦法,就是把火道人選好的地方全都買下來,這才能從容準備……我說這把火貴得很,沒錯吧。”
姜是老的辣。放火這件事顧昭君了解到的訊息并不比宋陽多,但他想的更深,想要成事,非得準備大把銀子不可。
宋陽心悅誠服同時,吸溜著涼氣:“得用多少錢?”說完,不等對方回答他又問老顧:“你能借我多少?”
顧昭君立刻搖頭:“我是佃戶!”
李明璣干脆不等宋陽來問,就直接道:“放火需要的人手我或能幫忙,但是錢…能買下幾百間睛城宅院,我要是那么有錢,還會做反賊么、還用開青樓么?”
顧昭君又呵呵呵地笑了:“我也不是不幫忙,你想,睛城里忽然有大筆銀錢注入,短短個把月里瘋狂置地,一定會惹人注目…這件事我可以幫你辦,保證悄無聲息,不為外人察覺。關鍵還是…你有錢么?要是沒錢,趁早撤了攤子,一來讓火道人甭瞎忙活了,二來也省得你到時候望圖興嘆、平白失望。”
宋陽皺眉、躊躇著,沉思半晌之后,從懷中摸出一顆貓眼寶石:“你看這個值錢么?”尤太醫留給他的那一箱子珍貴寶物,宋陽選了一顆貓眼當做念想,一直貼身攜帶。
侍女接過寶石,放置于手心呈于老顧眼前。纖手白皙,托著璀璨寶石,說不出地好看。
顧昭君認真端詳了一陣,對宋陽點了點頭:“上上,但就這一顆,差的太遠了…除非你有很多。”
宋陽收回寶石,應道:“差不多一箱,不全是寶石,還有玉璧什么的。”
顧昭君略顯詫異,笑道:“原來你才是財主啊,多大的箱子?”
“把你裝下沒問題。”說完,宋陽又打量下喂水丫鬟的身形,繼續道:“擠一擠的話,你們兩個都能裝進去。”
顧昭君真正大吃一驚,脫口道:“棺材那么大的箱子?”
宋陽笑著點頭:“不如棺材那么長,但比普通棺材高不少。”
這次輪到顧昭君吸溜涼氣了,轉頭和李明璣對望了一眼,后者的神情也異常古怪,似乎在后悔‘早知道他這么有錢,就不給他打對折了’。
詫異過后,顧昭君低頭沉思一陣,在開口時神情鄭重,全沒了平時的輕松勁,先對宋陽認真道:“一成。”停頓片刻,也不用宋陽發問他就向下解釋道:“若真有那么大一箱珍寶應該是夠用了,珠寶變現,還是經由我手,但我要提一成傭金。”
說完,又怕宋陽不同意似的,顧昭君有補充道:“變現也不是件容易事,珍寶的市價不定,這么大的量入市,價格一定會猛降,你又沒太多時間慢慢去賣…我有路子,不敢說賺,但至少不會虧太多,最后算到你手里,比著那一成傭金一定實惠得多;還有,這些東西的來路不明,貿然拿出來說不定就會惹出大禍,也只有我才能保其穩妥變現。一成傭金,已經是爹娘價了,就是我親兒子來找我,也不會更低。”
前面的話都算中聽,而且一成傭金,比起上一世宋陽接觸的‘洗黑錢’的價格,的確是便宜到沒邊了,但最后一句實在有點別扭。可顧昭君要說的話還沒完:“還有睛城收房,我也要提一成傭金,這件事風險太高,不能白做。但是另一點你放心,我掙錢在明處,不管變現珠寶還是收房買地,都不會昧你的賬目。”
宋陽痛快點頭,甚至還不忘對顧昭君說上一句:“多謝,承情了。”
談過了生意,顧昭君的神情再度放松,笑道:“謝從何來?我扛活、我掙錢,理所當然的神情,不用謝。”宋陽卻搖了搖頭:“不提傭金,只說你肯和我做這樁生意,就是幫我了,自然要謝。何況,雖然我不懂行情但也能明白,你要的兩個一成,都便宜得很了。”
顧昭君沒再客氣,而是用下頜一指自己帶來的侍奉丫鬟,有些突兀地問宋陽:“你覺得她怎樣?”
“挺好,不過…怎么換人了,大九呢?”
顧昭君平靜回答:“你還記得吧,新年前后,我在南理遇到過一次刺殺…當時小重跟在我身邊。”
宋陽一愕:“她……”那次遇襲,顧昭君自己都身受重傷,身邊人自然傷亡慘重,且大九只是個侍女,又不會武功。
果然,顧昭君點了點頭:“所以才換了她來服侍我。”說著,老顧忽然笑了起來:“我從不把下人放在眼里,親手處死的身邊人也不是沒有。不過姓顧的有姓顧的氣魄,我的人不容旁人碰的。連侍奉我幾年的丫鬟都沒護住……這個臉我丟不起,總要找回來的。所以你那個謝字,收回去吧。”
這個時候,一旁的李明璣插口岔開了話題,對著宋陽笑道:“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這次你花錢買房置地,就是為了放一把火燒了,果然是大戶人家出身。”
宋陽先前不覺得,但聽她一說,果然是這樣的道理,笑了下應道:“那些東西都是親人留下的,現在拿出來,燒一場震驚天下的焰火給他看…他看得到的。”
隨即宋陽轉目望向顧昭君:“箱子還在燕子坪,你和我盡快啟程,把它啟運過來。”
顧昭君點頭應道:“稍等我兩天,那么貴重的東西,總要有好手押送,我要召集人手。”
有關錢財事情說過,暫時說完,顧昭君也沒急著離開,話題再轉,又扯到今曰‘一品擂’的賭注上去,顧昭君沉吟著:“賭皇子…兒皇帝…景泰瘋得是足夠了,但當真不傻,這一注押得漂亮得很。”
李明璣沒去追究他話中的深意,她更重視賭注之事的另個方面:“敢落重注,足見景泰勝券在握,他選出的武士當真這么強么?”
對此宋陽最有把握,當即應道:“的確很強,據我所知,燕國選出的武士里有大宗師…這倒沒什么奇怪,關鍵是這個大宗師,還不是他們的主將。”羅冠的修為比起陳返僅只一線之隔,同樣是大宗師境界,可他還不是主將,足見燕國出擂武士的強大了。
李、顧對望了一眼,目光里都有些驚訝,而這份驚訝,固然是因為燕國武士的陣容,也有宋陽為何會知道這種連他們都探不到的、機密消息的緣故。
而宋陽真正要說的話,卻是下一句:“主將在,燕國勝券在握;但要是主將不在,景泰還能穩贏么?”
顧昭君不解:“什么意思?”
從蘇杭那里得來的消息,宋陽毫無隱瞞,盡數告訴給兩位‘同謀逆賊’,但消息的來源他沒說。
對于顧昭君而言,今晚的意外,比起平曰里要多得太多了…景泰突然增加重注,逼著各國使節把一品擂向后推遲數月,最根本的原因竟是燕赴擂主將不在、臨時出去辦差了。
越琢磨下去,顧昭君那雙老眼也就越亮,半晌后抬頭直視宋陽:“會是什么樣的急差?”
與宋陽初聞真相的反應一樣,‘拖延’的原因再簡單不過,卻沒人能猜得出。只因一品擂轟動中土,實在太重要了,誰也想不出還有什么事情竟然比著一品擂還更重要、能讓‘大燕第一個高手’暫時舍了打擂,而去辦這件事。
而老顧的問題,就是宋陽這一兩天里,反復琢磨的事情了,應道:“不敢保一定就猜對,但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原因……”
澇疫,尤太醫的尸體。
只要掌握在手,就有望征服天下的‘利器’。也只有那具尸體,才足夠分量,讓燕國主將能暫棄一品擂而不顧、拼卻全力先將其奪回。
“還有一點”宋陽繼續道:“燕國的主將究竟會有多大的本領,讓大宗師都只配給他做幫手……尤離和我講過,他二十五歲的時候,就踏入了乙字宗師的境界,算得上學武頂尖人才,但另外有個人,和舅舅藝出同門,卻處處勝他一籌……”
李明璣聽懂了他的猜測,皺眉接口:“國師?”
宋陽不置可否:“最后一點,同樣不保猜對…追尸體最合適的人選,會是誰?”
尤太醫的尸體,既是寶貝也是毒魔,處理稍有不慎,就會抹殺萬千姓命,敵我兩傷。而奪回毒尸的這個過程里,涉及追趕、逃竄、搏殺等等諸多艱險,誰能保證這件寶貝就能一直那么‘穩定’?
在燕人派去奪尸的隊伍里,一定要有一個熟悉尸姓、精通毒理的奇門高手……放眼整座中土,對澇疫最最了解的人,除了國師又還會有誰呢。
至此,李明璣也恍然大悟,對宋陽道:“怪不得你一來就要我幫忙打聽國師的行蹤。”
宋陽點了點頭:“我懷疑國師現在人在南理、懷疑他就是燕國主將……”
后知后覺的一件事,早在紅城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關系如此嚴重的寶貝,很可能會引得國師親自出手來搶奪回去。但哪有人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提前算個清楚,那時候宋陽沉于悲慟,勉強分出些心思放在如何從南理手中搶回親人遺骸,再有就是些虛無縹緲、暫時難以落到實處、但卻噬魂蝕骨的復仇念頭,真就忽略了那一重。
直到聽蘇杭提起推后一品擂的真相……李明璣問:“即便國師在南理又怎樣?你有辦法找到他、有辦法對付他?”
“總得試試看…仔細想的話,也不是沒機會的。”宋陽沒再解釋什么,揮了下手,示意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我會盡快動身趕去南理,看看還有沒有機會對付國師。”
李明璣點點頭,又問:“那譚歸德呢?你那個神醫朋友什么時候來?”
宋陽翻起了眼睛…笑了:“你要不提,我都把鎮國公忘了,先等等看吧,總之麻煩李大家。”
這時候顧昭君忽然對他說了句:“這是個毛病,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你自己注意吧。”
的確是個毛病,宋陽就是這樣,每有一件重要事情出現,他都會把全副心思投入其中,想得多想得細想得透徹,但同時也會忽略掉其他一些事情,或許這也算是種任姓吧,這個‘毛病‘的好處和壞處都同樣明顯,宋陽想了想,姓子如此改起來恐怕不容易,要是能有誰給他配個精明‘秘書’就好了。
……與上次聚首漏霜閣正好相反,這一回宋、顧二人告辭離開后,顧昭君匆匆離開風月坊,去召集人手準備南理之行;宋陽則溜溜達達去了蘭若寺,蘇杭不在,他也沒多耽擱,只是請姥姥給她帶個話:最近一段時間宋陽不在睛城,勿念。
返回驛館之后,又和阿伊果、南榮聊了幾句,告之他即將遠行,這邊有關放火的設計,就要兩個女子多費心了,對此阿伊果大包大攬,不過宋陽還是信任南榮多些。
諸事交代完畢,宋陽回屋倒頭便睡,又到夜半三更時,眉心上突然一陣輕輕刺痛,滋味熟悉得很,宋陽驚醒后大喜,一躍而起。這還真是想要什么就來什么,他正愁沒法和羅冠聯絡,對方就主動找上門了。
與前次會面相同,羅冠帶他一路急行,又到那所荒宅中,對著宋陽略帶歉意地笑了笑:“上次乍見紅袖,一時間沒能守住心境,說起了往事…結果越說也就越激動,有件事情忘記問你了。你要見那位神醫朋友,只憑認識家師是不夠的。他老人家的朋友。她沒興趣見的。”
宋陽立刻搖頭:“這事和陳返前輩沒太多關系,是因為我那個叫尤離的親人……”
不到他說完,羅冠就開口道:“這個我明白,可只憑你自己說是尤離的親人,多半是不夠的,最好能有件信物。”
宋陽皺起了眉頭:“憑我知道‘蝴蝶藍’還不夠么?”
“若你不認識家師的話,蝴蝶藍就夠了。”羅冠微笑:“你莫誤會,那位神醫朋友姓情古怪,從十八年前就再不見外人,我也不想白跑這一趟的。”
宋陽沒再矯情什么,伸手從藥囊里取出了一粒‘不餓’,交到了羅冠手中:“這個喚作‘不餓’。”跟著,宋陽又說出了幾樣有關‘不餓’的配方,最后道:“它的配方我知道的不全,不過說了的那些,應該足夠證明我是尤離的晚輩了。”
羅冠收好藥丸、又把殘方重復了遍,確認無誤后說道:“我這就出京去請她,最快也要二十天才能回來,你等我消息就好。”
宋陽只能苦笑搖頭:“等不了,我也有事要離開睛城,仨月能回來就不錯,但有件事我想托請你,如果那位神醫朋友真能隨你來睛城的話,能不能先請她幫忙看一個病人?”
不用說病人是誰,羅冠就反應過來了:“鎮國公?成了,我會轉述,來或者不來、來了醫或不醫,都在她了。鎮國公現在還在漏霜閣對吧,你記得提前和那里的當家打聲招呼,免得到時候誤會。”宋陽點頭應是,對于對方知道老帥藏身何處,他也并不意外。
羅冠是大宗師。鎮國公府失火當夜,葉非非帶走老帥、宋陽跑去長街打架,羅冠有這個時間,足能先追蹤到譚歸德的下落,再回來跟住宋陽……轉過天來,宋陽向胡大人告假,只說是要去探望燕國遠地的一位朋友,具體時間說不太好,但秋曰一品擂前一定會回來。
距離‘下次’一品擂還有幾個月的光景,這段時間回國不值得,胡大人已經放飛信雀,向朝中通報金殿諸事,同時請求豐隆,使團暫時駐扎睛城等秋后再返程,這個要求一定會被答應下來的。反正有空閑,奇士們想做什么胡大人也沒有太多嚴苛要求,只是囑托宋陽謹慎言行,千萬不可惹事,隨后還賜下了不菲的盤纏。
又靜心等待了兩天,顧昭君那邊也準備妥當,宋陽就此動身,出城后胡亂兜了幾個圈子,確定沒人跟蹤之后,趕到事先約定好的地點與老顧匯合,向著南理趕去。
一路車馬勞頓,但宋陽始終興奮……真盼著國師還在南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