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  第五十三章 滅口

類別: 架空歷史 | 歷史小說 | 活色生梟 | 豆子惹的禍   作者:豆子惹的禍  書名:活色生梟  更新時間:2012-0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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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信物到法旨,所有一切都是真的,送信的使者自然也是真的……即便帛先生不知道法旨的劇毒是國師一脈獨門秘技,但他至少能想到,自己現在不是奸細、而是真正信使,這一來宋陽下在法旨上的劇毒,在十三眼中也從‘奸細的暗算’變成了‘師父的懲罰’。

尤其妙的是,這個老主持沒死。

“他老人家要殺你?”帛先生聲音很輕:“你自己說,如果他老人家真要殺你,你現在還能活著么?”帛先生這句話里,給自己留了空子。果然,這句話穩穩說進了十三的心坎里。師徒相知,弟子有多大本事國師一清二楚,他要真想毒殺自己,就不會用這道劇毒。反過來想的話,國師沒想著殺自己,就只要一只手……這是師父的懲戒。

帛先生的聲音更輕了,語氣柔和得好像是老太婆在教導自己最疼愛的孫兒:“具體的,他老人家沒多說,只要我對你說兩個字:止步。”說著,他伸出手,在老主持的斷腕上用力一握。

帛先生不了解國師的手下,但他曾追隨謝胖子身邊,對大小官員再清楚不過,放眼大燕,沒有一個官是干凈的,尤其是高官。官位越大,齷齪事情就越多。國師算得上半個皇帝,能替他主持一座須彌禪院的主持,怎么也算是位‘大員’了吧。

國師權傾一方,心腹屬下受其庇護,個個地位崇高,連州官見了都要寒暄施禮,這些年又豢養僧兵、大肆擴張實力,二十一座須彌院干脆就是二十一家打著佛祖旗號的大衙門,帛先生不信他真正干凈,事實也的確如此。

不知是因傷口劇痛,還是緊張使然,老十三額角都沁出了冷汗,心里盤算出前后十幾條自己的罪狀,但又哪敢再問句:為啥?沉默片刻后,他顫巍巍地退開半步,虔誠道:“弟子領受師尊教誨。”隨即又岔開了話題:“第三件事,請你吩咐。”

帛先生笑了:“第三件事?已經辦完了啊。”

老十三先是微微錯愕,隨即恍然大悟,第一樁是代傳法旨;第二樁是把重犯交給密使;第三樁不就是師父的責罰么…后兩件事是通過一張法旨一起辦的。

帛先生也不再廢話,收回‘信物’手套,帶了謝孜濯一起向外走去,一路走得心驚肉跳,直到離開山門,也不見有人阻攔,帛先生不敢有絲毫遲疑,連連傳令通知手下,取消原先的計劃,全部撤出十停。

‘三餐’的解藥,要以酒做引,宋陽早都把解藥融入酒水,帛先生率眾歸來,暫時顧不得說話,先喝上幾口酒把劇毒解掉,隨后一巴掌拍在了宋陽肩膀上,暢快大笑:“好小子,當真有你的!帛胖子一輩子除了我家老爺,從未服過別人,今天卻服了你!”

宋陽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挺謙虛來著,笑道:“帛先生客氣了,我可沒做過什么。”

救出少主、兵不血刃、全身而退,這是做夢都不會有的大好結果,即便此刻已經安全了,帛先生還有些恍惚,不太敢相信事實,他眼睛鼓鼓著,瞪著宋陽笑道:“你能寫出那封法旨,就是通天的手段了!你為何提前不給我交個底,是想考教我這條老狗會不會應變、夠不夠資格以后給你幫忙、添手?”

隨即也不等宋陽再追問,他就把事情的前后經過一股腦說了出來,最后帛先生向后退了一步,臉上換做鄭重神情:“帛胖子是謝大人門下走狗,拜過了老爺,就不會再拜旁人,不能跪下給你磕頭,一揖以謝,萬勿見怪。”說完,他帶著夫人和眾多手下,對宋陽長身一揖…真正的‘長身’,這個躬一直鞠到雙手觸地為止,最可笑的是他生了個大肚子,行禮時被兩條腿擠得都快要爆開似的。

可宋陽現在徹底愣住,也該輪到他懵了……呆了半晌,忽然伸手抓住帛先生的肩膀:“當真?須彌院真把咱們訪的那封法旨當成了真品?”

“這是自然,否則我憑什么能活著回來?”帛先生點頭,繼續笑著:“我還想問問你呢,你怎么知道破解國師‘鑒密’辦法的?假法旨上的血印哪來的?”

宋陽隨口應了句:“哪來的?那是我的血。”

帛先生一愕,宋陽腦子里亂成了一團糨糊,暫時顧不得再理會旁人,蹲坐在地雙眉緊鎖仔細琢磨著……片刻之后,就那么毫無征兆的,宋陽流淚。

自己的血能讓假命令變成真法旨,乍一聽不可思議,但聯想尤離與國師的莫名淵源,再稍加揣摩,簡直大把線索,直逼真相!

自己的血為何特殊?尤太醫的煉血之術。

自幼被秘法洗煉鮮血,經絡、武功、出色五感…所有這些全都是‘副作用’,有關煉血的真正目的,尤太醫從未真正提過,除了百歲宴當夜,他在逃離大燕的馬車上說過的那句:十八年后,你得了第一等的身體,我只從你手指頭上擠幾滴血就好了,大家就各不相欠,從此分道揚鑣……

尤太醫為何要自己幾滴鮮血?自己的血能做什么?到了此刻終于真相大白:我的血,能通過國師法旨鑒真,有了我的血,便有了國師的法旨!

尤太醫耗費半生、培養宋陽,就是為了偽造國師法旨吧。要偽造什么內容的法旨、尤離又要用這法旨來做什么,現在已經無從知曉。

十八年才能真正完成的煉血秘法,明明還差了半年,可我的血已經‘生效’了,尤太醫知道么?若他知道,又何必再等半年,活活等死了自己啊。宋陽心疼,無以復加的心疼。

而相比于尤離傳授給自己的武功、醫術、毒法,相比于尤離送給自己的強健身體、出色五聽,這身體中能夠隨時偽造‘法旨’的血液,才是尤離真正的賞賜,有了這一身熱血,便有了無數道法旨!

流淚中宋陽突地跳了起來,來到帛先生跟前,同樣一個長揖大禮:“有事請你幫忙。”

帛先生伸手扶住了他,簡單痛快:“說!”

“我會再寫一封法旨,命須彌禪院中的重要人物都來此處與國師相會,還要請你再去送信,把他們帶回來。”

帛先生心思轉動極快:“你是打算......”

“滅口。”宋陽忽然變得狂躁了:“一定要滅口,一定要滅口!所有今天與事的國師門徒一個不能活!”

國師為人神秘、行動飄忽,就連地方須彌院主持這樣的重要屬下都不知道他人在何處…可終歸會有‘真正心腹’知道他去了南理。

一個重要欽犯被國師法旨提走,這件事會被層層上報,遲早落到‘真正心腹’的案頭,而國師人還在南理,說不定連謝孜濯被捕都不知道,更毋論能算準時間、萬里迢迢派出密使攜帶法旨來要人……最終那張‘假法旨’會被掀出來。一旦對方知道有反賊能假造法旨,宋陽這身‘熱血’就再沒半點用處了。

毀掉那張假法旨、殺掉須彌院中所有知道‘法旨提走人犯’之事的和尚,以后任憑大雷音臺如何追查,都沒機會查知其間有過一張假法旨,充其量只知‘人犯丟了’,卻不曉得‘人犯如何丟的’。

所幸,法旨、使者這種事情,只有須彌院的‘高層’才有資格了解,普通僧兵僧眾并不知道帛先生來訪過。

待帛先生點頭答應,宋陽又去找施蕭曉,請他再寫法旨,可漂亮和尚面有難色:“不是想寫就能寫的,字跡還沒能研究透徹,非得細致功夫不可。”

宋陽心情震蕩,竟把這件事給忘了,而帛先生從一旁插口:“無妨,這道法旨不用模仿筆跡,十停須彌院的禿驢都道執筆法旨之人受了重傷,他運功療傷無法動筆再正常不過,隨便誰寫都可以。”

很快,新的法旨寫好,帛先生再度趕往須彌院,帛夫人留下來布置埋伏。

可想而知,即便提前埋伏,也會是場硬碰硬的惡仗,但非打不可,只盼著對方的好手別太多……等待之中,宋陽的心情也漸漸平復,對身邊的帛夫人點了點頭,有些突兀地說了句:“尊夫大才,我佩服得很。”

這句稱贊,指的是憑帛先生之前在須彌院中的應變。宋陽自忖如果當時換成自己,怕是做不到那么圓滿,多半會露出些破綻。

“他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應變’這兩個字了,”帛夫人笑,本來平凡姿色,一笑之中卻挑起了幾分嫵媚:“他好色,常偷吃,我抓了他二十年,愣是一次沒抓到過。”

旁邊的阿伊果翻著眼睛,唬唬地說了句:“好本領咯!”

一個時辰之后,衣袂破空聲傳來,帛先生帶了三十多名和尚匆匆趕來,斷了一只手的‘十三’正在隊首,與帛先生同行。

隨帛夫人輕輕一揮手,宋陽第一個沖殺出去,生死搏殺。

從開始到結束,不過短短一柱香的功夫,但傷亡遠超想象。

帛先生手下二百余人,足足折損了六成有余,葉非非帶來的二十個好手也死了七個,帛先生肚子中了一掌,吐血重傷;葉非非肩膀挨了一刀,皮肉傷,一向冷冰冰地小姑娘出乎意料的忍不了疼,痛得又跺腳又掉眼淚,可把阿伊果心疼壞了……

反賊傷亡慘重,但須彌禪院的和尚盡數伏誅,宋陽在‘十三’的尸體上,找出了那張假法旨,由此也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

帛先生下頜上滿是鮮血,再笑起來好像剛吃過人的樣子:“總算大功告成。”

宋陽坐在地上,也在笑,比著帛先生更猙獰……事情捂住了,以后可以繼續寫法旨。

正笑著,身邊腳步聲響,一個纖瘦、嬌小的少女走到宋陽跟前,聲音很輕、語氣平靜:“現在有空了,能聊幾句么?”

謝孜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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