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孜濯睡了一個好覺就到
真正的踏實、安穩,心無雜念,轉眼就沉沉入睡,一覺幾個時辰,直到天大亮・・・・・・很久沒有這樣的好睡過了,她甚至記不起,上一次睡得這么沉究竟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自從付家倒坍、謝孜濯落難之后,她就養成了一個壞習慣,每每躺到床上,心里總是忍不住地胡思想,思索著該如何報仇;想念著以前的親人;甚至幻想著有朝一日手刃仇人后、該如何向那些遠在天國正遙望著她的人們禱告.
如果真心期盼、但卻永遠沒辦法實現的美夢做得久了,慢慢就會變成夢魘的,瓷娃娃身陷其中,夜不能寐。她是大燕的反賊,不是唯一的、但卻是最最沒用的那個。
大燕國反賊眾多,謝門走狗、付黨顧閥譚家軍等等,也沒人指望謝孜濯做什么,可真正麻煩的是謝孜濯自己放不下:兩雙父母和無數親人的血仇,不應假于旁人之手,謝家和付家就只剩下她一個人,一副擔子擺在那里,除了她謝孜濯之外,沒人有資格去扛。
她扛不動,卻還咬牙去扛,被這副擔子壓得直不起腰、透不過氣、也睡不著覺。直到有天她突然發現,原來天底下還有另外一個人,比著她更有資格去挑下這付重擔,不提能力只說資格,付家的兒子、謝家的女婿,要比著她這個媳、女兒更合適。
而真正讓她驚喜的是,這個人也比著她要強大得多、兇猛得多。蜻蜓無法企及的云端高空,卻是雄鷹的翱翔樂園。
可是后來他死了。
本已被他挑下的擔子,又落回到她身上,這一卸一當之中,那副擔子似乎也變得更加沉重了,幾乎一下子就壓塌了謝孜濯的天。老天保佑,這個家伙死了一個多月,然后又笑嘻嘻地回來了無法言喻的開心感覺、無法言喻的輕松感覺,還有連她自己都沒想到的安全感覺……雖然宋陽現在傷得七八糟,全身上下裹傷口的繃布加起來都夠一大家子人過年裁新衣的布料了,可瓷娃娃就是覺得心里踏實有他在自己就什么都不用擔心了。
所以這一晚謝孜濯睡了個昏天黑地,張開眼睛后一時還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但糊糊地也不妨礙她覺得毯子很暖和、枕頭正合適、身后的依靠很軟很舒服,純粹下意識的又向后縮了縮身體,隨即發覺身后的依靠……也不全是那么軟綿綿的。
謝孜濯完全清醒了,跟著臉紅了,自己的頭下還枕著他的胳膊呢。
生怕宋陽還在睡著又不敢回頭去看,謝孜濯小心翼翼地把身體挪向前,不再擠他了,不過她這么一動,腦后就傳來宋陽的聲音:“醒了?”問過后宋陽笑了起來:“你睡覺還真實在。”
背對著宋陽,謝孜濯笑了,干脆不再假裝,伸胳膊伸腿大大地抻了個懶腰就好像小時候那樣一腳蹬開身上的毯子坐起來身來,低頭看看自己衫群,好像有些凌不過總算還穿在身上・・・・・・
宋陽也在起身,可他的動作就僵硬多了,本來就一身傷,再加上胳膊被壓麻了、看瓷娃娃夜里睡得香甜不敢動怕打擾她美夢,現在全身又酸又疼有僵硬,想坐起來都不是件容易事了,而漫漫長夜里最痛苦的還是另外一件事…那重煎熬的滋味,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點
瓷娃娃顧不得去穿戴外袍,忙不迭伸手去扶宋陽,目光里藏了些歉意:“害你一夜都不敢動真有些對不住了,其實不用那么謹慎,你累了把我推開就好了。”
宋陽總算坐起來了,一邊活動著胳膊一邊笑道:“我也不是整夜都未動,你還算體貼,睡到一半時候讓我換了條胳膊。”
謝孜濯搖頭完全記不得其中的過程了,宋陽則笑容古怪:“你是真沒覺得有什么異樣么?醒來后比起睡之前?”
謝孜濯目光茫,仔細想了想,又左右看看了周圍,終于恍然大悟,旋即神情愕然:“這…這不是鬮鬼了么?”
睡之前,她躺在了宋陽的右側,枕著宋陽的右臂,可不知怎么回事,醒來后竟然跑到了宋陽的左側,不用問,剛才腦袋下的那只胳膊也是宋陽的左臂……
宋陽哈哈大笑:“睡到半夜,你就死乞白賴的向后拱啊拱,好像小豬爬山似的,然后就從我身上翻過去了,天亮后不久你又來了,要不是外面牧民吵鬧,估計你還能翻回到原位。)”
少見的,瓷娃娃愕然張大了嘴巴,又驚又笑。宋陽若有所思:“以前的事我記不得了,不太好肯定……就我估計著,你應該是第一個在我身上打過滾的人。”
瓷娃娃笑出了聲音,追著宋陽的話在心里琢磨著:昨天晚上,我在他身上打了個滾?
沙民隊伍啟程,繼續向北而行,不知是太巧還是不巧,隨后一段時間里天空始終湛藍清透,別說能用來能夠用來洗罪的滂沱大雨,就連小雨也沒見過一滴。沒有天水,宋陽就無法洗脫罪責,不能離開沙民隊伍。
即便宋陽全盛時,如果沒有沙民的幫助獨,想獨自走出荒原都不是件容易事,何況如今修為驟減、全身是傷,沒有別的辦法只能耐下心來老老實實跟著白音的隊伍前進。
不過因為記不起以前的事情,心中沒有太多牽掛,所以宋陽的日子也不算太難過。
大雨始終未至,但白音卻遇到了草原上最可怕的黑沙暴。
這天大隊人馬正在前進,不知不覺里空氣變得悶熱異常,忽然從隊伍前頭傳來陣陣號角,隨即所有沙民都面焦急,由諸多長老帶領著迅速分散開來,從天空鳥瞰,數萬人的的隊伍幾乎是一哄而散・・・…大概兩三個時辰之后,一聲空氣爆裂所致的悶鈍巨響傳來,旋即裹滿狂沙的黑風暴,就那么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荒原上猙獰席卷。
眼前的景象,瓷娃娃和班大人都曾經歷過一次・唯一的不同僅在于,上次他們置身于黑沙暴之內,這次則是在沙民帶領下躲于土坑內,藏身遠處看著沙暴肆虐。沙暴前后持續了一個多時辰・才漸漸式微最終消散于無形。就到
看到沙民對黑沙暴如臨大敵的樣子,再聯想以前的經歷,班大人和瓷娃娃都若有所悟,當晚借著吃飯的機會和沙王印證此事,后者也不再隱瞞,笑著對他們說出實情・……沙民能夠通過天象、土壤和蟲蟻的反常之處,提前預知黑沙暴的到來。
另外沙民先祖之中・也有類似山溪蠻十二尊尸那樣的精彩人物,他們透了沙暴中的雜風路,且制出古怪的御風衣,由此沙民能在黑風暴中作戰,借助天勢所向披靡。
這本來就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又被犬戎牧民訛傳夸大,最終變成了‘沙民能夠召喚黑沙暴,的傳說。至于宋陽一行經歷的花海之戰,不過是適逢其會・正趕上當晚有黑沙暴降臨,沙民借機襲殺犬戎狼卒・・・・・・
行旅途中,周圍的沙民對宋陽等人照顧有加・但是也沒有太多語言交流,倒是白音沙王,只要沒事就會來找宋陽聊天。或許是因為老師是漢人的緣故吧,看得出沙王對漢人很親近。
瓷娃娃是年輕女子,沙王懂得漢人的規矩,既是尊重也為避嫌,不能和她隨便說笑;至于班大人那副子就不用多說了,沙王可不觸老頭子霉頭,他就只和宋陽聊天。
宋陽丟了記憶,看事對人的想法也單純了許多・由此突顯了他那副開朗的子,和沙王聊得挺投契,一耒二去的兩人熟稔了,雖然還不算無話不談,但至少算是朋友了。
幾天之后,宋陽的狼皮炮制完畢・金的狼皮馬鞍,狼頭被甩在了鞍后,若騎乘的話會是一副‘倒騎狼,的樣子,雖然狼頭礙事,但也當真是威風凜凜,沙王把馬鞍送來的時候笑道:“我都有些后悔,舍不得把它給你了。”
宋陽大方得很:“你要喜歡就拿去,算是我送你的,回鶻朋友的禮物我再想辦法。”
沙王大喜:“當真?”
宋陽大驚:“你怎么這么實在?”
沙王哈哈大笑:“還是不要了,免得你回去了跟你媳沒法交代。”
除了馬鞍,另外那些狼皮,按照黑、白、紅三,每制成帶頭鋪毯一張、皮袍兩件件、皮帽兩頂,一共三張毯子、六件袍子外加六頂帽子。
每種顏的皮袍和皮帽都是一大一小,正合宋陽和謝孜濯的身材,沙民炮制皮料的手藝了得,無論毯子、皮袍或者帽子,都皮制柔弱長絨茸,觸手溫軟舒適,十足的精湛做工,可宋陽在看了皮貨、致過謝意后又皺了下眉頭:“怎么沒有班大人的衣帽?”
瓷娃娃喊老頭子叫班大人,宋陽也跟著一起這么喊,雖然他還不知道老頭子到底是個什么官。
沙王解釋道:“班大人后來單獨找到我,說他不喜歡這種花里胡哨的東西,就用普通皮子給他縫件一套鋪蓋穿戴就成,放心,我可不敢虧待他,給他縫制的那套普通,但都是真正的厚實皮子,不如你們的漂亮,卻比你們的更暖和。”
皮貨送到,謝孜濯好一通忙活……忙著該如何和宋陽搭配衣衫,拉著宋陽左比右挑,最后終于定下了‘主意,:
宋陽穿黑袍時,她就著紅袍,黑紅相稱男霸道女妖嬈;宋陽如果想穿紅袍,她便傳白袍,男人賁烈如火女子則要清雅靈秀;要是宋陽穿了白袍,她就選黑袍,夫君瀟灑倜儻,妻子便要神秘高貴・・・・・・
這種女人家的心思,宋陽是無論如何和也理解不來的,瓷娃娃則笑道:“平時你想怎么穿都隨便,不用心什么,我會跟著你去配我的袍子。”
班大人穿著件灰狼皮袍子,從一旁看兩個娃娃為了衣服折騰來折騰去,老臉上滿滿不屑,但目光里卻藏了些笑意:兩個娃娃加在一起,掌握了大洪藏寶圖的大半財富,算得上天下一等一的大富豪,就算一座金山堆在面前,他們只怕還要嫌棄這座山怎么那么刺眼,如今卻為了幾塊狼皮開心不已?
環境特殊,不能按照常理揣度・但宋陽和瓷娃娃現在這份相比起來很便宜、卻反而更純粹的開心,班大人完全能理解,遲暮之人,對‘快活,兩字的解比起娃娃們要深刻得多了。
當晚黃昏宿營時,宋陽被沙王找去談天說地,班大人則找到了謝孜濯:“我和蠻子閑聊時得知,三天后是他們的一個節慶,這個節日的名堂有些意思,是他們專門用來結婚的好日子。”說到這里,班大人話鋒一轉:“以前你和我說宋陽如何如何重要,都是在你報仇的事情上打轉,可他回來之后,依我看,你的那份開心,可不止是有人幫你挑下了擔子吧。”
人老成精,那些小兒女的情懷可逃不過班大人的眼睛,謝孜濯笑了笑并不像普通女子那樣羞赧窘迫,而是平靜點頭:“我很喜歡他。”
老頭子出了個笑容:“當年我也曾出訪大燕,和付丞相、謝大人都見過面真要較真算起來,我也算你倆的長輩,或者・・・由我做主,借著蠻子的吉日,把你們的好事辦了吧。”
不料謝孜濯卻搖了搖頭,班大人眉頭大皺:“有什么顧慮?還是怕宋陽不會答應么?放心吧,我看得出……”
不等他說完,謝孜濯就繼續搖頭:“不是怕他不答應,是事情不能這么做。”說完,她也沒多做解釋對班大人認真道:“您老的好意,謝孜濯拜領。不過婚事…現在不行的。”
班大人悶哼了一聲,憑他的子才懶得追問緣由,甩著袖子轉頭走了。
再轉過天來,瓷娃娃的‘配衣大計,正式開始,可惜沙民都沒眼光對她苦心琢磨的黑紅配、紅白搭全都不看一眼・・・・・・可能是沙民覺得瓷娃娃丑如夜叉,穿什么都沒用吧。
所幸,瓷娃娃自己玩得開心,有人夸贊最好,沒人理會她也無所謂。
又過十來天,宋陽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基本愈合,自幼煉血的身體不同凡響。可惜他的武功老樣子,強壯足以、但比起出事前還差得太
他的內勁修為并未散去,近宗師境界的雄渾力量仍在,只是蟄伏于經絡中,好像休眠了似的,怎么叫也叫不醒,讓宋陽總有種有勁使不出的感覺,說不出來的別扭。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每天晚上瓷娃娃都會縮進他懷中睡覺,偶爾也會如第一晚那樣‘小豬翻山,在他身上打個滾。自從他回來她心中就真正踏實了,這段時間瓷娃娃睡眠出奇的好,不止沒了睡前的胡思想,甚至連夢都不做一個,每晚閉上眼睛不久便沉沉睡去,再張開眼睛必定是天大亮。
睡眠得以保障,瓷娃娃的蒼白臉中也漸漸透出些健康紅暈,白天的精神明顯好了很多。
可是反觀宋陽就沒那么精神了。每天晚上他都挺難受的,倒不是因為不能動,而是懷里有個她,她長得好看,和他很親近・・・・・・傷沒好的時候宋陽只能強忍著,現在傷勢好得七七八八,今天晚上宋陽就忍不住了。
其實不是忍不住,是他不想忍了,左臂被謝孜濯當枕頭了,還有另只手能動,躺了沒多久,宋陽的右手就輕輕動了動,隔著衣裙輕輕滑動…過了片刻,見瓷娃娃沒什么反應,宋陽的膽子大了些・・・小丫頭呼吸有些緊張、略帶顫抖,心跳得越更快了些,她就躺在宋陽懷里,這些小小反應哪能瞞得過他。
謝孜濯還是沒動,宋陽也就更貪心了,不想再相隔衣衫。不過瓷娃娃的內裙是連衫,從肩膀直垂腳踝,宋陽想甩開‘它,又夠不到腳踝那么遠,只能仲手向上再向上,去找她的領口。
領口倒是不難找,但是讓宋陽沒想到的,右手才剛剛繞過她的脖子,瓷娃娃忽然一低頭,張口輕輕咬住了那只正做賊的手。
純粹做賊心虛,宋陽手一哆嗦,倒是把謝孜濯嚇了一跳,聲音有些遲疑:“咬疼了?”
“不陽回答的很老實。
‘咬疼了,、‘不疼,,這么缺心眼的問答,實在不像兩個聰明人能說出的話,一時間兩人都有些訕訕。
悉悉索索地輕響,瓷娃娃翻過了身,與宋陽四目相對的同時,伸出一只手在他的臉頰上摩挲著,片刻后她開口,聲音很輕:“我知道這么睡你不舒服。每天早上醒來時都暗下決心,今天開始分開睡;可每天晚上我又都忍不住,想鉆到你身邊來睡…靠在你身邊睡覺,我很快活的…是我霸道了。”
宋陽沒說話,只是笑了下,微微側頭親了親她的手心。可是再次出乎意料的,剛剛隔著衣裙上下其手時都沒太多反應的瓷娃娃,在宋陽小小的親昵親吻過后,竟然一下子懵住了,一言不發愣愣望著他。
宋陽不明所以,靜靜等了她一會,見她還在發呆才輕聲問道:“怎了?”
瓷娃娃回過神來,徐徐呼出一口氣:“你親我的手心。長這么大第一次被男人親到,感覺好像被雷劈了似的。”
宋陽失笑:“這也太夸張了吧?”
瓷娃娃眼睛很亮,不急著回答,又把手湊到了宋陽嘴旁:“能不能…再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