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梟  第八十七章 高原

類別: 架空歷史 | 歷史小說 | 活色生梟 | 豆子惹的禍   作者:豆子惹的禍  書名:活色生梟  更新時間:2024-06-08
 
第八十七章高原

燕頂不氣、很痛快,聞言一點頭:“想聊什么,我陪。”著,單手負于背后邁步向前走去,烏達也奮力站起身,跟隨在師父身后。

大活佛好整以暇,肥胖臉孔上翻起笑容:“剛回來,還是一直沒走?”

燕頂直接回答:“我這樣子,很好冒充的。”看得出,他的興致很好,完后甚至還笑著補充了句:“我以前就被人冒充過,吃了大虧。”

只要一只森冷鐵面、一只黑色鱗皮手套、一盞寬大白袍、再加一項腹語本領,就能夠冒充燕頂,瞞不過身邊的親信,但想要騙過身后追蹤的吐蕃密探卻實在不是什么難事,大活佛每天都收到有關燕頂行蹤的報告,現在不用問了,那些情報統統都是假國師的,真燕頂根本就不曾離開過圣城。

大活佛點點頭,又問:“基恰堪布和烏達都是的弟子?”

“基恰堪布不是我的人,但他也不是的人,算起來他只是被我收服了、利用了。烏達不同,他是我最看重的學生之一。初上神殿時,我讓稻草喊他師兄,不是沒道理的。”

大活佛濃眉一軒:“基恰堪布到底是什么人?”

此問燕頂未答,只淡淡應了句:“起來很麻煩,也不重要。”

大活佛也不做追問,于寶座中搖頭苦笑:“左右兩名心腹,竟然都是的手下,這個臉丟大了。”

這次燕頂眼中的笑意更濃了:“單只被烏達騙到,真不冤枉的。不知道他為了這番功夫吃了多少苦頭……他二十歲的時候要有七歲孩子的身材,偏偏還要頂上一張中年的臉孔;他三十歲的時候卻又得變成五十歲的老漢;如今快五十了,看上去年過耄耋,所有這些痛苦,決計想象不到。”

烏達笑呵呵地接口搭了句:“藥汁洗煉身體、抑生、催面或促長的過程雖然痛苦了些,但都是師父的手段,我不用操心什么,倒是背熟那些百萬言的圣王禮贊,讓我覺得更難過些。”

有關烏達的身世、來歷,從早衰到神授歌者,從頭到尾都是國師的設局,接連發生的奇跡只是為了引起圣宮矚目、給烏達一個被大活佛列入門墻的機會……其中的算計固然復雜,但相比之下,國師為愛徒不斷修改身材、蒼老面目的手段才是真正神跡,若非‘不可能’,又怎能騙過博結。

任誰被騙心里都不會太舒服,大活佛當然不會去贊國師的手段或烏達的隱忍,而是若有所思道:“剛基恰堪布算不得的親信,所以…故意讓他冒出來、被我察覺、借我的刀殺了他?”

燕頂點了點頭,但眼中的笑意與得意全都不見了,竟真有些不忍似的:“他以前給我做過不少事情,論起來只有我欠他的,最后我還害了他的性命…當日此間,我當著他的人皮對‘來世我給他做牛做馬’,也并非信口開河。”

舍掉基恰堪布,一是燕頂的圖謀將成,此人不僅沒了用處,以后還會礙事;另則,大活佛絕不會相信自己的兩個心腹都是內奸,追查出一個后,非但不會再懷疑另一個,相反還會更倚重烏達。

對基恰堪布的真正身份,燕頂始終不露口風,大活佛不得要領,最后只能沉沉一嘆:“高原果然是精彩之地,不止盛景大師惦記著,連那些不知所謂的人物也要糾纏。”

金殿空曠且巨大,發動身法時一來一回不過是片刻間時,可現在緩緩走動,了一陣子話,燕頂未過半程,對博結的慨嘆燕頂全無表示,繼續向前慢步。

大活佛搖搖頭,把臉上的感慨甩盡,繼續問道:“怎能發現我那三十暗衛的?”

“如果只來一兩次,當真察覺不出來,可一個月間我來金頂十幾次,若再不能查到他們,師尊都會托夢罵我枉費他老人家當年教導了。”基本上大活佛有問燕頂便有答,可是在解釋過此項后,燕頂停住了腳步,口吻和善地提醒:“的時間,僅在于我從門口走到跟前,所以根本沒有‘拖延’一,我勸,還是撿些要緊的來問吧。”

烏達揭示叛徒身份,國師身臨神殿之中,有關以前的設計、陰謀此刻早都不重要了,大活佛卻糾纏于這些細節嘮嘮叨叨問個不休,真正用意僅在拖延時間罷了,燕頂出言點破,博結神情一變……燕頂則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伸手遙遙一指他的寶座:“哦,對了,算起來我還是有緣的,寶座上的那兩道機關,是我師門祖上,幫的前輩大活佛設計的,以為只有自己知道的機關,是瞞不過我的,對它們我要比熟稔得多。”

尤太醫與燕頂的師門,毒、武、器三技稱絕天下,金殿寶座上的機關就是人家門中前輩設計的,又怎能瞞得過烏達?

燕頂完又告起步。雖慢,卻九龍十象也休想攔下。

大活佛也終于不再提去糾纏那些無聊問題,直入主題:“來做什么?”

燕頂坦言:“殺。”

博結的‘四重依仗和一個不會’,現在幾乎被盡數破去,僅剩下他自己的戰力了,果然,到了最后什么都靠不住,唯一不會棄我而去的只有自己的拳頭,只是以燕頂的兇猛,就憑博結的修持有希望么?不論如何他都會試試的,不過對方距離尚遠,現在還不是動手的時候,博結暗調內息,口中則冷笑反問:“又何必這么麻煩、更不用國師親自出手吧?想殺我,讓讓烏達給我面條里下一份毒藥就是了。”

不用國師回答,烏達就接口道:“大活佛笑了,座下的七位辯毒高手可不是擺設,至少我瞞不過他們。”所有入口之物,就只有那七個人經手、遞送,平時就是烏達奉上的茶水大活佛都不會去碰,不是他不信任烏達,而是幾十年里養成的習慣。

博結冷曬了下,不理會烏達,徑自望向國師:“既然來了,其他的事情也都安排好了吧?”

國師穩穩點頭:“再過半個時辰,才讓仁次會帶領心腹殺上金殿,一番惡戰之后大活佛與金殿武士盡喪,最終雙方同歸于盡,烏達受必死重傷,但終歸不會死。”

才讓仁次是圣宮中的重要人物,平日里忠心耿耿,手中還掌握著一隊番兵鐵衛,但大活佛不知道的,他是基恰堪布的義子。

“事后很快就能查明,才讓和基恰堪布的關系,他為干爹報仇,叛亂圣宮再正常不過。大活佛暴斃,吐蕃會亂上一陣,不過死因查無可疑,終歸會風平浪靜;的尸體死時會垂首望地、的尸身被烈火焚燒時濃煙筆直向上風吹不散……”

大活佛語氣漠然:“安排的轉世靈童,就在圣城之中?”

吐蕃甄選轉世靈通為信任活佛,自有一套特殊方式,其中大活佛去世時的法體姿態和火葬時的煙塵方向是重要依據之一,針對其他的甄選條件,國師自然也早有準備,他隨便用尸體舉出的兩個例子只是告訴博結:轉世靈童已經備好、他此行奪取的不止是大活佛的性命,而是吐蕃這座高原之國。

“最近這段時間,我會留下來,助烏達平息紛亂、攬掌大權,前面準備的還算充分,應該不會出大亂子,過不多久一切過去,吐蕃還是吐蕃,只是換了一重外人看不見的天。”國師的話還沒完,耐心地給大活佛解釋著:“佛光只對忠心,以后怕是不好控制,所以抹去了,佛光是精兵,舍掉他們我很心疼;望谷鬼軍以前是的逆賊,以后也會是我的逆賊,也一并除掉了,望谷的為人比強多了,殺他我稍有不忍。”

吐蕃已經成了國師的囊中物,自然不容對舊主忠心耿耿的可怕軍隊和一心只想造反、入主柴措答塔的逆賊,這兩支隊伍早就落在國師的算計里,不容他們還存于世間的。

一番話后,國師已經走過大半神殿,單手輕輕一揮,平靜道:“看,我真的花了很多心思,年復一年……我還在學藝的時候就開始想如何拿下高原了、我剛一出師就開始著實準備了,到現在為止,‘吐蕃’是我這一輩子做得最大事情。”

心思絕不單只用在刺殺博結上,真正殫精竭慮的圖謀、設計和準備功夫全都放在殺掉這個人后,如何接管下這座國。

內勁緩緩運轉,博結蓄勢已久,全身都已經調整到最佳狀態,表情不露一絲破綻,不屑笑道:“久聞燕國師神機妙算,原來早在學藝時就知道自己會被景泰攆成喪家之犬、從那時候就開始給自己找退路了……我就不明白了,若拿出對付我的心思和手段,未必拿不下景泰和大燕江山吧?!”

國師再次笑了起來,四個字莫名其妙:“我是他爹。”

“誰爹?”大活佛一愣,旋即恍然大悟,語氣中的吃驚絕非作偽,駭然道:“是景泰的爹?”

燕國有兩個極位君王、佛主與人王之間的關系,這才是所有一切事情的關鍵,大活佛把一雙親人當成了水火大仇,便只剩下‘輸慘了’這一個下場。

驚訝很快散去,大活佛若有所思:“對立是做給別人看的戲,實際在幫兒子圖謀天下?”著,他自顧自的笑起來,搖頭笑嘆:“好算計,有意思,有意思……”

“也有兒子吧?”國師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之前燕頂已經把話得很明白了,他走到博結身前之時,便是出手取其性命之刻,此刻又停下腳步,意思也很清楚,這幾句閑聊是‘白送’的。

對這個問題博結顯出了一份很無聊的表情:“兒子很重要么?”

燕頂思索片刻,笑了起來:“什么都有,也就不覺得兒子有什么重要了;我卻不一樣,除了那個孩子,我什么都沒有。”一句話完,又開始邁步向前。

大活佛無動于衷,徑自問著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所做一切都是為景泰圖謀天下?這么的話,遭暗算的不止我一個,犬戎、回鶻和南理內殿之中也都有的圖謀?”

國師搖了搖頭:“太看得起我了,算的吐蕃已經讓我窮盡心力、耗費半生……人力有窮盡的,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肯能一下子把中土幾國全都顛覆,我傾力對付的,就一家。”

大活佛挑起了左眉:“這么,就是算我倒霉了?回鶻、犬戎都不比我吐蕃差,卻偏偏就挑中了我。”

“差!犬戎、回鶻雖然強盛,但比起的吐蕃可要差得遠了,當初我決定圖謀高原,可不是抓鬮選出來的。”國師笑呵呵地回答。

大活佛饒有興趣:“吐蕃比著草原、大漠都強?強在哪?我自己可都不知道,還得向盛景師請教。”

國師卻岔開了話題,反問道:“可知當年大洪是如何一統天下的?”

大活佛擺了擺手,示意對方有話直,不用問來繞去的。

國師直接道:“大洪自漢境起事,統一漢境后,情形和現在大燕很有些相似,與西、南、北方諸多蠻國打來打去,但始終也沒能再有發展,直到一位能臣的建議被洪太祖采納……洪家秣兵厲馬,集結全國之力一鼓作氣攻上高原!再之后戰局形式突變,大洪軍馬無往不克,平定四隅,終于鑄成了這世上唯一一次大統。再過幾百年,大洪漸漸衰敗,但它真正亡國的轉折也在此處:高原失守,被本地人重新奪了回去,不久后洪王朝四分五裂,千秋基業終遭傾覆。”

“我才剛明白,大洪興亡居然都在我的高原。”大活佛面色不屑:“莫不是我這高原上有什么龍脈,占之可添天命,得之可獲天下?”

數不清第幾次的,國師又笑了起來,話更沒了講究:“光禿禿的高原,有個屁龍脈,何況光靠著這種玄虛法可打不下世界。不過得高原者得天下這種法絕不會錯,穿了吧,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一個字:高!中土五國中,單以地勢而論,吐蕃是至高點,占了此處便可鳥瞰天下、屯兵此處便可制衡天下。”

兩軍會戰,最要緊的兵策之一便是搶占至高點,戰術上如此,戰略上也是一樣的道理,從大洪的興衰就能看出來,誰家搶下了高原,誰家就在大戰略上占了主動,這才是國師不理犬戎、回鶻,把全部心思都撲在吐蕃上的真正原因。

“自家事自己知,這個大活佛要比我更清楚,真要是把高原削平了,打得過回鶻么?抗衡得了我大燕么?憑著們,能成為中土四座強國之一,還不是占了高原的便宜,別人來打,行程要一路向上,打別人卻是俯沖而去,這才能讓們站穩腳跟。”畢生圖謀終于走出最要的一步,國師的興致可想而知,肚皮震動不停腹語也響個不休:“高原傲立中土,但環境使然,作物難長且天候極端,人口始終有限,自保有余可發展不足,可惜這么一塊好地方,白白便宜了們密宗這么多年。不過以后就不一樣了!”

國師獨手一揮,聲音陡然提高:“以后吐蕃表面看去依舊獨立,其實卻成了大燕的一座高原州,大燕富庶冠絕中土,這塊寶地由我家來經營,中土可期,天下可期!”

國師放聲大笑,大活佛的心中而同時閃過一絲笑意,了這許久,他終于得到了一個他一直在尋找的關鍵,不等對方笑聲散去便冷冷重復國師的話:“吐蕃表面看上去仍舊獨立…替景泰立下這么大的功勞,卻不能公之于眾,當真可惜得很。”

吐蕃不是大燕出兵占下的,而是國師用陰謀詭計偷來的,這樁天大功勞當然不能廣而告之,若吐蕃人得知消息,怕是立刻就會沖進圣宮,把攝政的烏達和假靈童剝皮剔骨。

對博結的嘲諷燕頂毫不介意,搖著頭繼續笑著,腳下步伐不停,已經走進大活佛駕前十丈距離。

“國師給我寫過的求援書信、借兵字據、謝表、欠條,我都妥帖保管著,不論我的死活,只要三天內沒收到本座法旨,這些東西立刻會隨燕雀飛散大燕各地,任誰也阻擋不住。”大活佛語氣了笑意滿滿:“可惜了,燕兵燕民不知的苦心,那些東西落在他們眼中,非但不是國師的功勞,反而是大雷音臺賣國的罪證……猜那個時候,景泰會不會護著呢?”

國師越走越近,大活佛加快了語速:“為了寶座安穩,父子反目等閑事耳。當民意涌動、龍庭震蕩時,景泰要想坐穩位子,非得把、把大雷音臺法辦不可。”

“盛景,剛才自己的,除了兒子什么都沒有;可是莫忘記,是,景泰是景泰,什么都沒有,他卻應有盡有,會有多在乎這個爹?”到這里,大活佛陡地放聲大笑,聲若洪鐘震耳發聵:“為景泰費勁心血;到頭來景泰會如何對?窮爹富子,天下最可笑事莫過于……”話沒完,博結遽然探出一拳,直劈燕頂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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