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舒芬捧著紅漆描金,看著像是個首飾匣子的東西和幾本書進了瑯繯洞天,來到瑯繯洞天三樓的梳妝臺前坐下,打開了面前的匣子。
匣子里沒有她預料中的首飾,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玉質印章在里面。那印章有一個拳頭那么大,著實有些奇怪。
裴舒芬好奇地捧著印章翻來覆去看的時候,賀寧馨正坐在對面須彌洞天的鏡子前面,瞠目結舌地看著裴舒芬手里把玩的東西。——玉璽!居然是玉璽!
賀寧馨的心里怦怦地跳。這玩意兒不是在柳夢寒那里,怎么到了裴舒芬手里?
像是在回應賀寧馨的疑問一樣,裴舒芬在對面自言自語地道:“看不出來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侯爺藏得這么緊,難道是府里頭在外面錢莊取銀子的印信?”
賀寧馨霎時明白過來:原來柳夢寒將這個東西給了楚華謹。
這又是為何?
賀寧馨略一思忖,便想通了其中的彎彎繞。
她知道,柳夢寒最近很是倒霉。先是兒子突然病死,然后女兒又得了“女兒癆”,入了冷宮。
“女兒癆”這種病,大齊朝的女子是再熟悉不過了,特別是世家大族的女子。
想到寧遠侯府的楚中玉也是“女兒癆”而死,賀寧馨對柳夢寒的女兒一點都不同情。
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若是只當自己的兒女是人,別人的兒女就是雜草,可以任割任砍,也就別怨恨別人對她的兒女棄若蔽履。
賀寧馨相信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若不是裴舒芬有了這樣逆天的法寶瑯繯洞天…自己也不會拋下一雙兒女,早早地死去。
而裴舒芬正是有了瑯繯洞天,自己才有機會重生為賀寧馨,并且也有了自己鏡像的須彌福地,從而將對方的一舉一動都了如指掌。
一飲一啄,莫非前定?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裴舒芬在那邊看了一會兒,不得要領…便拋下手里的玉質印章,翻開楚華謹先前看的書,細讀起來。
一讀之下,裴舒芬不由冷汗淋漓,再看那玉質印章,眼里已經多了幾分敬畏。她小心翼翼地將印章又取了過來,翻過來看底下刻的字。看來看去,似乎跟以前她的誥命諭旨上的印信差不多的樣子。
原來這就是玉璽。
楚華謹弄個假的玉璽做什么?
裴舒芬側了頭思索。她壓根兒沒想到…這個玉璽會是真的,只是下意識反應,這是個假的。
玉璽是做什么用的,裴舒芬如今當然是心知肚明。
而楚華謹為什么要做個假玉璽,裴舒芬想想就覺得心驚肉跳。
這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楚華謹哪里有那么大的膽子,又哪里有這樣的本事?!
裴舒芬思忖了一會兒…便閃身出了瑯繯洞天,將那匣子和書放回了原地,以免打草驚蛇,讓楚華謹知道了。
此事事關重大,裴舒芬要好好考慮考慮,怎樣能為自己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賀寧馨皺著眉頭,看見裴舒芬將玉璽又拿了出去,心里更是不安。
裴舒芬也不傻,沒有將這個東西放在自己手里。
不過賀寧馨真心覺得…將玉璽放在瑯繯洞天…比放回寧遠侯府要安全多了。至少除了自己,不會有別的人知道這個玉璽在哪里。
裴舒芬回到瑯繯洞天,坐在梳妝臺前卸妝,想著明日要尋個機會…跟楚華謹開誠布公地談一次。——自己握有楚華謹這個天大的把柄,不好好利用一下怎么甘心?
楚華謹第二天醒過來,先去自己藏東西的地方檢查了一下,發現還在原地,便放了心。梳洗過后,楚華謹去衙門之前,又將這些東西取出來,帶到了外院的書房里,和柳夢寒給他的那本有毒的名冊放到了一賀寧馨早上醒來,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
簡飛揚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地將小子言叫了過來,小子言一歲多了,已經能夠滿地咕L跑,說話也早,吐字清晰,聲音響亮。只要他一起床,就能聽見他嘰嘰喳喳的說話聲,一刻都不停歇。
賀寧馨如今一聽就頭疼,總是笑著捏小子言的嘴,不許他說太多廢話。
小子言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跟賀寧馨瘋鬧。
看見賀寧馨坐在床頭懶洋洋的樣子,小子言精神一振,三步并作兩步爬上了床,對賀寧馨道:“娘,娘,子言看你來了。”又問賀寧馨:“謙謙姐姐說今日會過來。娘快起來梳頭。”
以前小子言鬧著讓賀寧馨早上抱的時候,賀寧馨總會哄他,說娘還沒有梳頭,不能抱子言。
小子言便記住了,娘親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梳頭。
小子言爬下床,來到賀寧馨的梳妝臺前,順著她的錦凳爬上了梳妝臺,尋到了賀寧馨的玉梳,一手舉著梳子,一手晃動著往下跳,嚇得一旁笑吟吟地看著的簡飛揚心里一緊,飛撲過去抱住了小子言。
“子言,你真的要嚇死你爹了!”簡飛揚氣不過,在小子言頭上輕輕敲了一個爆栗。
小子言呵呵地笑,也不生氣,舉著梳子往賀寧馨那邊掙,大聲道:“娘!娘!——給你梳子!”
賀寧馨有些陰霾的心里被小子言燦爛的笑容徹底照亮,笑著道:“好,娘這就起來。子言跟你爹去吃早飯吧。”
小子言早上已經吃過一頓奶,此時跟著簡飛揚再喝一碗粥,吃些給=為他特別做得蔬菜糊糊,就是一頓早餐了。
簡飛揚看賀寧馨心情好了許多,心里也高興,笑著抱了小子言對賀寧馨道:“你快些。我和子言在外面等你。”
賀寧馨點點頭,讓他們父子倆先出去了,自己起床梳洗…換了身月白色緙絲泥金銀如意云紋琵琶襟短襦,挑了件緋色緞地繡大麗花的裙子系上。
艷麗的花色,鮮明的對比,盛開的花朵,含蓄的如意,賀寧馨對著鏡子看了看,覺得整個人都精神起來,心情也更加振作。
沒什么可擔憂的…兵來將當,水來土掩。賀寧馨就不信自己想不出一個一勞永逸的法子。
大丫鬟綠茶緊趕著進來,麻利地幫著賀寧馨綰了倭髻。賀寧馨自己從妝奩匣子里挑了一支赤金累絲阿修羅伏魔簪插在鬢邊。
這支簪是正月十五去大覺寺上香的時候,大覺寺的方丈專門送給她賀寧馨從來沒有戴過,一直放在匣子里鎮宅今日她心神不寧,便將這支簪插上了,心情才有些安靜下來來到外屋,賀寧馨看見小子言坐在高椅上…張大了嘴,吃著乳娘喂過來的蔬菜糊糊。
看見賀寧馨從內室出來,小子言對賀寧馨綻開一個燦爛的笑容,又指了指他身旁的位置,示意賀寧馨坐過來。
賀寧馨抿著嘴笑,坐到了他旁邊…一邊喝著自己的桂圓百合粥,一邊想著等會兒謙謙過來,她該給她備兩身衣料帶回去。前些日子,她剛從自己的庫房里尋了一匹天水碧出來,就送給謙謙以后做嫁妝吧…………
簡飛揚吃完飯,親了小子言一口,對賀寧馨道:“今兒要進宮一趟,還要去安郡王府里坐一坐,你晚上別等我吃飯了。”
賀寧馨起身接過一旁的侍女遞過來的紫貂皮大氅…抖了抖…披在簡飛揚身上,柔聲叮囑他:“別在安郡王那里喝太多的酒。”
簡飛揚點點頭,突然想起一事,問賀寧馨:“謙謙今日是不是要過來?”
“嗯。吃了早飯大概就來了…夏老夫人也會跟著過來坐一坐。”賀寧馨含笑道。
簡飛揚拍了拍頭,”瞧我這記性。安郡王上次跟我說,想找個機會,讓安郡王妃見見謙謙。”
“見謙謙做什么?”賀寧馨狐疑地問,“謙謙闖禍了?”不該阿,謙謙那樣乖巧守禮的孩子,怎么會得罪安郡王妃?
賀寧馨滿腹的疑問,不知不覺跟著簡飛揚往外走去。
簡飛揚嘴角含笑,朝后面打了個手勢。屋里伺候的丫鬟會意,快步去里屋將賀寧馨桃紅色緙絲云紋面的狐貍皮大氅拿了出來,送到簡飛揚手上。
簡飛揚一邊走,一邊抬手給賀寧馨披上大氅。
兩人并肩往屋外走去。
小子言吃著蔬菜糊糊,看著爹娘出去,著急地大叫起來。前面的兩個人卻只專注在彼此身上,對小子言的叫聲置若罔聞………………
“是這樣的。你知道,安郡王唯一的兒子,也是他的世子錚兒,今年十四了,到了要定親的年紀。”簡飛揚握了賀寧馨的手,緩步走上了抄手游廊。
賀寧馨立時想起了裴謙謙,心頭一喜,又是一憂。
二皇子回京之后,不知吃了什么藥,去裴家去得很頻繁。
外人以為二皇子是去見裴太傅,或者裴首輔,還無人知道是為了裴謙謙。賀寧馨不是外人,自然知道裴家人心頭的麻煩事,也知道裴謙益和裴謙謙兩人親事不順。
賀寧馨的心情最近一直不好,也是因為愧對這兩個孩子。
她只想著讓他們脫離寧遠侯府,卻忘了這樣的離去,對他們名譽的打擊有多大。
所以二皇子對謙謙有意,一般人應該高興才是。可是不僅裴家人不愿意,就連一向習慣從大局考慮的賀寧馨都很是不虞。
裴謙謙雖然被楚家除了族,可是又被裴家納入了族譜。且謙謙品貌雙全,性子又好,二皇子再是皇室貴胄,在賀寧馨眼里,這個侍妾眾多,比裴謙謙大七八歲的男人,并非良配。
可是二皇子近來追得很緊,且聽說宏宣帝發了話,只要二皇子說服了裴家人,宏宣帝就要給他們賜婚。
這也是裴家人近來帶著裴謙謙經常出去走動的原因。一是為了躲二皇子,二是為了讓人相看裴謙謙。
裴謙謙自己不樂意被人品頭論足,也著實煩了二皇子,就經常到鎮國公府這里,跟賀寧馨和小子言一起盤桓…消磨時候。
要說良配,安郡王的世子,當然比二皇子好了千百倍。不說別的,安郡王的世子,年歲跟裴謙益同歲,比謙謙只大兩歲半不到三歲的樣子。
可是,就是因為太好了,賀寧馨覺得有些不真實…反復問簡飛揚:“安郡王知道二皇子的心事嗎?”
簡飛揚笑著道:“二皇子這樣明目張膽,其實該知道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
賀寧馨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怒道:“二皇子怎么能這樣?”又問簡飛揚:“既然安郡王知道,難道還要和二皇子作對?”
簡飛揚滿不在乎地道:“安郡王妃也只是想相看相看而已,你別想多了。再說二皇子和謙謙,一無父母之命,二無媒妁之言…雖然是表親,卻在親事上沒有任何瓜葛。如果相看準了,也是謙謙的運氣。”
賀寧馨情不自禁地點頭贊道:“的確如此。”放眼整個京城,唯一敢跟二皇子爭人的,也只有安郡王府了。
幸虧安郡王有個兒子,還是個年歲相當的兒子。
賀寧馨滿心歡喜…眼看已經送到二門,拉了簡飛揚的手,道:“早些回來,我給你留宵夜。”
簡飛揚伸手將賀寧馨耳旁垂下的一縷秀發撥到了她腦后,手指從賀寧馨柔潤的耳珠邊滑過,如輕風拂過湖面,蕩起了一絲漣漪。
看著簡飛揚大步走出去的背影,高大威武,如山一般持重厚實…好像就算天塌下來…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幫她頂起來。賀寧馨的內心徹底輕松起來。
有這樣的夫君,有這樣的孩兒,有這樣的爹娘,她還愁什么呢?——就算是為了這些人舍了這條命…她也是甘愿的。
回到致遠閣,賀寧馨心情出奇地好。
致遠閣里伺候的丫鬟婆子最近一直戰戰兢兢,知道夫人心情不好,連大聲說話都不敢。
今兒夫人出去送了送國公爺,回來居然就高高興興起來。
下人們的心情也都輕松了許多。
小子言對爹娘不顧而去的行為,表示了莫大的憤慨和委屈。
吃完早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舉著自己最愛的撥浪鼓邊搖邊跑,或者拿著簡飛揚給他畫的行軍布陣圖四處獻寶,而是一個人回到了自己的屋子,爬上了炕,抱著小小的膝蓋,窩在炕角,面對墻壁,誰都不理。
賀寧馨送完簡飛揚回來,聽小子言的乳娘說,子言生氣了,在自己的屋子面壁呢,不由大奇,趕緊去小子言的屋子。
看見小子言小小的背影,做出向隅而泣的姿態,賀寧馨心里酸酸的,慢慢走到炕邊,輕聲對小子言誠懇地道歉:“子言,是娘不好。子言不要生娘的氣了,好不好?”
小子言動了動,還是沒有回過頭來。
賀寧馨在屋里掃了一眼,將扔在炕桌上的撥浪鼓拿了起來,咚咚地搖了起來。
撥浪鼓的聲音,對才一歲多的小子言來說,是難以抗拒的。
賀寧馨不過搖了兩下,小子言已經飛快地艚過身,手腳并用地爬到賀寧馨身邊,攀著她的胳膊站起來,伸手去夠賀寧馨手里的撥浪鼓,口里大聲叫著:“娘!給子言玩!給子言玩!”
賀寧馨笑著將撥浪鼓遞給小子言,自己順手抱起他,往致遠閣的正屋里去了。
一歲多的孩子,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
很快小子言便忘記剛才的“遭遇”,拿著撥浪鼓跟賀寧馨玩得不亦樂乎,咯咯地笑。
母子倆瘋鬧了一會兒,外面的婆子便進來回報道:“夫人,夏老夫人和裴大姑娘到了。”
賀寧馨趕緊起身,讓乳娘帶著小子言去換衣裳,自己也去內室重新整了整發髻,又彈了彈衣裳,拿了胭脂出來,在兩頰掃了掃,顯得氣色好多了,才出來見夏老夫人和裴謙謙。
夏老夫人年歲大了,已經有了一絲老態,兩鬢有了斑白的銀絲,身上的駝色湖綢團花面子的銀鼠皮襖是今年新做的,顏色挑得卻不好。
賀寧馨上前跟夏老夫人見了禮,又跟謙謙打了招呼,便對夏老夫人道:“夏夫人,想喝什么茶?”
夏老夫人笑著道:“不拘什么茶…熱熱的就行。”
年紀大的人都畏寒。
鎮國公府上房致遠閣的堂屋寬闊敞亮,未免有些過風。就算屋里有火盆和地龍,涼風還是嗖嗖地往里進。
賀寧馨忙起身道:“夏夫人、謙謙,跟我來。”說著,帶著夏老夫人和謙謙過了垂花門,來到里間的暖閣。
暖閣的門簾到了冬天,都換成了灰鼠皮,十分保暖…又隔音。
夏老夫人一走進暖閣,就聞到一股細細的暖和的橘香撲面而來,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笑著問賀寧馨:“這是熏的什么香?”
賀寧馨笑著指了一旁的熏籠,道:“小子言淘氣,吃了橘子…就將橘皮放在熏籠上烤,倒是有股天然的橘香味兒。我也就由著他。”
夏老夫人年歲大了…最喜跟小孩子廝混,聞言忙道:“小子言在哪里?我去看看他去。”又對裴謙謙道:“奶奶不陪你了,你跟你誼母好好說說話。”說完,還使了個眼色。
裴謙謙臉一紅,低聲應是。
賀寧馨忙攔著夏老夫人,道:“外面冷…夏夫人就別出去了,子言一會兒就過來了。”又幫夏老夫人將外面的銀鼠皮襖脫了下來,只穿著里面的秋香色松花棱子夾襖。
兩人正說著話,小子言已經換了衣裳,像顆小豆子一樣沖了進來,對著夏老夫人大聲叫了一聲“阿姆1‘手腳并用爬上了炕,坐在夏老夫人身邊,笑瞇瞇地看著夏老夫人。
夏老夫人看著小子言清澈純凈、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只覺得心都要化了…一把摟著小子言…心肝兒肉地叫個不停。
小子言咯咯地笑。
一老一小鬧成一團。
賀寧馨含笑看了一會兒,便示意裴謙謙跟她進去,來到更里面的內室里。
賀寧馨的內室更暖和。
裴謙謙一走進來,便覺得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
賀寧馨走過來幫她脫外面的大衣裳…就看見她最外面穿著橘黃色鑲金絲線飛鳳紋的緙絲面貂皮大襖。脫了外面的皮襖,露出里面的煙霞色撒花中襖,還有底下的大紅洋縐面銀鼠里子的裙子。
賀寧馨想起在外屋裴謙謙脫下的大紅羽紗面白狐貍里的鶴氅,笑著道:“你又不是去極北苦寒之地,穿這么多做什么?”
裴謙謙也笑,道:“都是大伯母讓穿的。”雖然外面的大襖脫了下來,可是下面的裙子是銀鼠里子的,還是熱得很,卻又不好意思在賀寧馨面前解裙子。
賀寧馨看見裴謙謙小巧精致的鼻尖不時有汗珠滲出來,便知道她還是很熱,轉頭吩咐綠茶道:“把那件新做的軟銀輕羅百蝶裙拿出來,給謙謙換上。”
裴謙謙忙起身推辭。
賀寧馨裝作不虞的樣子,嗔道:“你還跟我客氣,我可要生氣了!”
裴謙謙方才訕訕地跟著綠茶走到屏風后面,將身上銀鼠里子的裙子解下來,換上了如流水一樣軟滑飄逸的軟銀輕羅百蝶群。
看見裴謙謙亭亭玉立地從屏風走出來,賀寧馨眼里有些濕潤,忙掩飾道:“快過來坐下,我給你打扮打扮。——我啊,最愛給人打扮了。”拉了裴謙謙坐到她的梳妝臺前。
裴謙謙恭恭敬敬地坐了下來,兩眼只看著鏡子里面映出來的賀寧馨的面孔笑,并不趁機東瞟細看。
賀寧馨打開自己的妝奩匣子,挑了一對銀絞絲鑲碧璽的如意云紋簪,插到裴謙謙的雙環髻邊上。又將裴謙謙戴著的一對珍珠耳塞取了下來,換上一對赤金累絲玉兔搗藥耳墜。那玉兔玉質細膩,雕刻工藝十分精致,原是出自大家之手。玉兔的一雙眼睛由上好的紅寶石鑲嵌,既大方,又俏皮,還典雅貴氣。
裴謙謙看見那對簪子也就罷了,可是那對耳墜,卻看得出來是珍品,忙要取下來。
賀寧馨攔住她的手,在她身邊的錦凳上坐下,悄悄地道:“這是誼母的一點心意,給你做嫁妝。你若是嫌棄,我以后再挑好的來。”
裴謙謙忙笑著道:“誼母說哪里話?這樣貴重精致的首飾,有銀子也沒處買去。誼母偏了我了,以后小子言娶媳婦,誼母可怎么辦呢?”
賀寧馨抿嘴一笑,道:“小子言還小,以后日子長著呢,我還能再去給他尋些東西回來。”
裴謙謙便不再推辭,只是撥弄著自己的耳墜,嘆息道:“誼母也不必著忙給我備嫁妝。我是不嫁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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