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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八日,卯時。()大都督府。正堂。
張瑄手下的文武屬官全部提前到齊,都分列兩班等候張瑄到來點卯。
今日,是張瑄正式率軍離開長安,就藩隴朔,同時護送萬春公主和親吐蕃的日子。
張瑄換上了平時不怎么穿的軍裝鎧甲,披掛整齊,慢慢出了后庭向前院行去。
身后,崔穎、李騰空帶著如煙和如玉緩步相送。
張瑄停下腳步,回頭來望著崔穎,見崔穎神色凄婉充滿離別的哀傷,不禁大步走回去一把將她擁在懷中抱了抱,伏在她耳邊輕輕柔聲道,“穎兒,莫傷心,至多仲秋,我必回返長安與你相聚。”
新婚燕爾即要分離,崔穎一時情動,忍不住淚盈滿眶。
她緊緊伏在張瑄ong膛上,哽咽道,“妾從今天開始,日日盼郎君東歸長安!今后,妾不在郎君身邊,郎君要照顧好自己。”
“郎君將行,妾無以為送,就為郎君撫琴一,為君壯行。”
崔穎從張瑄的懷里脫出,示意如煙去取琴來如煙和如玉將崔穎的琴取來,崔穎席地而坐,定了定神便開始撫琴。
兩人眉目相對間,無盡的情意在心底滋生流淌。一切無言,卻勝似有聲。
崔穎纖纖玉指輕輕彈動,當日宮中飲宴上她曾經彈奏過的、代表著兩人真正心靈相通感情相融的一曲子,傾瀉而出。
張瑄輕輕一嘆,仰望天然后又靜靜地低頭來凝視著在這一刻顯得異樣端莊和溫柔的妻子,目光中閃動著絲絲不舍。
崔穎玉指連撥琴音變得婉轉低回起來,張瑄朗聲唱道“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伴隨著張瑄的歌聲崔穎的琴音即激越流暢又百轉千回,待張瑄唱完最后一句,她的琴音也及時走向了尾聲。嗡地一聲,琴弦出充滿離別傷懷的顫音,崔穎緩緩起身凝望著張瑄輕輕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郎君好走,妾不遠送了!”
說完,崔穎深施一禮然后轉過身去,向回走去。
張瑄明顯看到她清瘦的背影上,肩頭輕顫。
張瑄招了招手,卻又毅然放下。對于他來說,暫時的分別不算什么今日的離別是為了來日終生的廝守。
李騰空怔怔地神色復雜地望著柔情mì意難分難舍的兩人張瑄和崔穎共和的那句“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更是讓她心神搖曳,頗為所感。
張瑄掃了李騰空一眼。
大步走過去,望著她,突然拱了拱手道,“穎兒和張某全家,就拜托空兒姑娘了!他日張某返回京師,必有所報!”
李騰空眉梢一挑,默然點頭,轉身追著崔穎而去。
張瑄定了定神回頭深深凝望著一片靜寂的后庭,以及后庭那跪伏了一地的下人婢女,朗聲一笑轉身大步而去。
張瑄緩步走進了正堂。
正在互相小聲交談的文武屬臣立即肅然,tǐng直了腰板目視著張瑄氣勢昂揚地走上主位坐下,然后一起上前拜伏道,“下官(末將)等拜見大都督!”
“諸位免禮。”張瑄目光凝然,坐在那里向眾人望去。
此刻在堂上之人,基本上都是他的心腹班底了。
文有副大都督兼隴朔兵馬指揮使封常清、大都督府長史周旭初、大都督府丞兼靈州安撫使張巡、行軍司馬兼隴朔轉運使崔進、侍御史兼大都督府錄事參軍陳通,武有剛剛升任中郎將的顧惜、郎將蕭十三郎、校尉雷萬春和南霽云吧貼
此外,十幾個出身大唐權貴家族的子弟,也在張瑄這里謀了職位,要隨張瑄一起趕赴隴朔。{}
周旭初出班恭謹道,“啟稟大都督,時辰已到,請大都督出城閱軍點卯,軍馬整軍待,萬春殿下的車馬儀仗也已經出了城。下官還得到消息說,監國太子殿下要親率文武百官出城為大都督送行!”
張瑄點點頭。
他向那十幾個神色激動看上去頗有些躊躇滿志的權貴公子哥兒掃了一眼,向錄事參軍陳通,也就是陳希烈的長孫笑了笑,“陳通!”
陳通雖是權貴子弟,但心ìng卻異常沉穩,老練成熟,遠非他的弟弟陳和那種只會風花雪月的紈绔子弟可比。
“下官在。”陳通出列拱手恭謹地回道。
“陳通,過來一些。”……
陳通一怔,向前走了幾步,靠近了張瑄的帥案。
“陳通,此去隴朔,事關重大。我給你勁護衛另組一隊,你的任務就是給我把這些公子哥們收攏起來,緩緩隨大軍一起行動,務必要保護得他們周全,將他們安全帶到靈州。”
“約束好他們,一路之上,不得違抗軍紀、不得滋事生非,告訴他們,若是有違抗軍法者,本官絕不姑息養jn。”
張瑄附過去輕輕道。
陳通一怔,旋即苦笑了一聲,點頭道,“謹遵大都督軍令。請大都督放心,下官一定將他們安全帶到靈州。”
陳通說完,回到隊列當中,掃了那十幾個公子哥兒,心里卻是暗暗叫苦。看上去,張瑄給了派了一個悠閑的差事,其實這差事一點都不悠閑。
這批公子哥兒出身貴族,一向jo生慣養花天酒地,如何能吃得了長途跋涉的辛苦和寂寞,在路途之上,萬一鬧出什么事端來,恐怕他也控制不住。
陳通本來想在張瑄麾下好好表現一番,將來也好圖個不錯的前程,不料卻成了權貴子弟觀光團的團長,心里自是郁悶之極。
他心里明白,這些長安權貴之所以明知隴朔地處邊陲還要送這些嫡系子弟跟隨張瑄去吃這種苦頭,無非是跟他一樣,想要在軍中鍍金。
紅日高照,春風送爽。
城外旌旗招展,馬嘶長鳴,人聲鼎沸。
一萬多軍馬、數千人的輜重糧草運輸隊伍,再加上萬春公主和親吐蕃的各種雜役、護衛、工匠等千余人,此番跟隨張瑄前往隴朔的人馬總數接近了兩萬。
旌旗遮天蔽日,車馬儀仗一眼望不到邊。
而現場之中,還有無數趕來送別的軍卒親友,長安官僚以及圍觀的商賈百姓,開元門外人山人海,那條通往驪山的官道上擠滿了人群。
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爺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杜甫的這幾句詩,正是此時最佳的寫照。
軍馬列隊,這一萬二千名羽林衛,半是騎兵,半是步卒。從張瑄一行縱馬奔馳出開元門的角度來看,刀槍林立,寒光閃閃。
咚咚咚!
震天的軍鼓敲響,張瑄率文武屬官縱馬馳至,翻身下馬,直奔高高的點將臺。
張瑄長身而立,在數萬人的注視中昂站立,心里升騰著一種莫名的激動的情緒。
他清澈的凌厲的目光緩緩從臺下一干屬官的臉上掃過,目光落在了停駐在不遠處的萬春公主的和親儀仗上。那輛級豪華寬大的馬車上,萬春探出頭來凝望著這廂,清秀的臉上浮dng著復雜而柔和的光芒。
雖然張瑄給了她一個承諾,但萬春心里其實卻沒有多少底氣。
和親的事情再也沒有一絲更改的回旋余地,她目前已經成為了載入金冊的和親公主,而那個可惡的吐蕃王子赤松德贊就騎在高頭大馬上,披紅掛彩,得意之極。
此去吐蕃,大約月余的路程。而到了隴朔,再往前就是吐蕃境內。萬春實在是想不出,張瑄還有什么辦法能將她留在隴朔,不往吐蕃。
出爾反爾,擅自扣留和親公主,若是引吐蕃與大唐戰爭,縱然張瑄權勢再大,也難逃死罪。
這些日子來,她一直默默地等候在宮中,沒有出宮去找張瑄。她靜靜地等待著,這個已經成為她男人的年輕藩鎮,將會帶給自己怎樣的驚喜……或者,是絕望。
哎……萬春幽幽一嘆,將頭縮了回去。
軍鼓再次敲響。
大都督府長史周旭初大步上臺,站在張瑄身后揮動令旗朗聲呼道,“吉時已到,大軍出在即,大都督點卯!”
“隴朔兵馬大都督府副大都督、隴朔兵馬指揮使封常清!”
封常清肅然上前慨然道,“下官在!”
“大都督府丞兼靈州安撫使張巡!”
“下官在!”張巡也出列上前。
“大唐和親副使、靈武將軍兼隴朔監軍李輔國!”
周旭初唱完名字,沒有看到李輔國出列應卯,不由皺了皺眉。
“大唐和親副使、靈武將軍兼隴朔監軍李輔國!”
周旭初加重語氣再次朗聲點卯道。
臺下一片死寂。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宮里派來的太監監軍究竟何在。
張瑄的臉色旋即陰沉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卻見開元門的方向疾馳來數輛馬車,揚起一溜煙塵吧貼
車馬到了近前,臉色并不好看的李輔國帶著兩個貼身的小太監下了車,匆匆來到點將臺下,隨意向臺上的張瑄拱了拱手道,“大都督,咱家奉召去東宮,晚來了片刻,請大都督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