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眾人以為王炯即將被張瑄誅殺的時候,張瑄突然冷冷道,“我念你并無惡意,書生意氣,一時沖動一便不為己甚,若敢再口出狂言,必殺無赦!”
“來人,將王炯帶下去!”
南霽云暴喝一聲,幾個軍卒上前,就將猶自要開口爭辯的王炯“帶”了下去。[3dllc]
一場風波化為無形。
哥舒翰等人暗暗松了一口氣,若是張瑄一怒,必長安滿城流血,甚至會株連他們這些唐臣。
張瑄意義不大。不僅會讓他留下殘暴之名,還會與諸多門閥世家發生正面沖突。如今張瑄還沒有完全掌控住天下局勢,爭取士族門閥的支持是非常關鍵的。
張瑄不會因小失大。
只是張瑄此時此刻正在考慮,王炯今日所為,是他的個人沖動,還是受了其他人的攛掇,乃至有士族門閥在背后的操縱。
前者,不足為慮:面后者,就顯得有些復雜了。
“主公寬宏仁慈,吾主萬歲萬萬歲!”
哥舒翰和楊國忠等人率群臣跪伏在地,朗聲高呼。
那幾個王氏中人也暗暗長出了一口氣,連連叩首不止。
張瑄淡然一笑,揮了揮手,“好了,進城!”
十八鐵衛中,一人將張瑄的戰馬牽來,張瑄翻身上馬,率先向城中馳去。
皇城之中。
包括太上皇李亨、皇帝李豫在內的直系皇族中人,全部聚集于興慶宮明德殿,殿中還有不少李亨和李豫的嬪妃,李亨諸多子女的家眷等等。
當然,普通的大唐宗室一像咸宜公主等老皇帝李隆基的子女以及更遠的皇親貴族,則閉門不出忐忑不安地等待著即將到來的李唐覆滅的悲劇命運。
李亨已經陷入了半昏迷狀態,坐在那里,狀若癡呆,受了過度的驚嚇再加上內心深處的恐懼和絕望,他很難再控制自己的心神。
李豫則面色煞白坐在龍案背后低頭看著擺在桌案上的由楊國忠等人擬定的退位詔書,嘴角抽搐著,肩頭輕顫口退位詔書的旁邊就是皇帝玉璽,只要加蓋玉璽退位詔書就可以發布天下,而由此也就宣告著大唐王朝的終結,李唐皇室的末日。
李倓等李亨的子女們則分坐兩側,臉色陰沉不語。
太監程元振跌跌撞撞地闖進殿來,顫聲道,“陛下,太上皇張瑄進城了,正向皇城而來!”
李豫陡然一震,望向了程元振。
李倓霍然起身沉聲道,“這么快?”
程元振默然點頭。
李倓無力地又坐了回去,掩面長嘆。
李豫抬起手,哆嗦著,試探著慢慢地一點點向玉璽抓去。
他終于抓到玉璽,緊緊地捏著,卻像是握住了萬鈞之物動彈不得。
所有的直系皇族一也就是李豫的親人們,李唐皇室最核心的成員們目光復雜地一起注視著李豫的手,李豫額頭上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兒。
李豫心里明白,只要玉璽蓋下去,大唐王朝就徹底覆滅,而他也就成了亡國之君。但不這樣一張瑄大軍已經進城,如果他再不識時務發布退位詔書,恐怕在場的皇族沒有一個能逃過張瑄的雷霆手段。
其實有沒有這道退位詔書,對于張瑄而言,無關緊要:而對于李豫來說,就顯得有些關鍵了。和平交出皇位,他還能保住性命甚至獲得唐王的爵位。而硬氣到底,只能是掉腦袋的事兒。
李豫咬了咬牙,狠狠地抓起玉璽,就要往退位詔書上蓋去。
“不可!孽子!你要斷送我祖宗創立的大好江山啊...…”李亨突然站起身來,揚手指著李豫,涕淚交加,身子打顫。
“都是你這孽子,若不是你這孽子,我大唐何至于如此……,你是我大唐皇室的罪人啊!”李亨歇斯底里地怒吼著。
李豫眉梢一挑,憤怒地暴喝一聲,“夠了!是父皇你昏庸無道,聽信讒言,逼迫張瑄起兵造反,與朕何干?依你之見,無非是逃離長安,可逃到蜀中又能如何?荀延殘喘于一時,更是為天下臣民徒增笑料!”
李豫怒不可遏地轟然將玉璽蓋下,“事已至此,我不退位,又能如何?讓張瑄拿著刀子橫在我的脖子上,一刀砍掉我的腦袋?然后將爾等一一個個全部誅殺干凈,這就是父皇你所期盼的?”
李亨呆了一呆,竟然癱倒在地,放聲號哭起來。
而他的兒女嬪妃中也有不少人哭倒在地,殿中亂成一團。
正在這時,殿口突然傳來密集有力的腳步聲,以及軍卒列隊的號令聲。
李豫長出了一口氣,閉上了眼睛,知道是張瑄的人進宮來了。
果然,片刻后,楊國忠與一個身著鎧甲威風凜凜的將軍一前一后走進殿來,而兩人身后跟著數十名彪悍的隴朔軍卒,披甲軍服明顯區別于宮里的宮禁宿衛或者京師羽林衛。
李倓掃了一眼,心里長嘆一聲,垂下頭去。他認得這個將軍,這便是張瑄身邊的心腹愛將,有軍中箭神之稱的神策軍大將軍南霽云,人稱南八。
楊國忠與南霽云站在殿中,環視眾人。
咳咳!
楊國忠輕輕干咳了兩聲,太監程元振突然一股腦從一旁沖過來,將李豫案頭上的退位詔書捧起來,畢恭畢敬地獻給了南霽云,諂媚道,“南大將軍,這便是皇帝的退位詔書!”
李豫暴怒,卻又咬著牙,垂下頭去,無可奈何。
他已是龍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還有什么話說?
南霽云接過詔書,微微點頭。他轉頭向楊國忠抱拳道,“楊相,既然詔書到手,就請楊相率群臣勸進吧。”
楊國忠微微一笑,抱拳回禮道,“正當如此。南大將軍且先去恭迎主公,楊某這就持詔書召集群臣,請主公做好準備,霖德殿登龍位!”
南霽云點點頭,轉身就走。
楊國忠微微嘆了口氣,掃了眾人一眼,也欲轉身離去。
這滿殿的李唐直系皇族,該怎么處置,誰說了都不算,只有等張瑄登基稱帝后自己做決定。
楊國忠剛要走,卻聽李倓陰沉的聲音響起,“楊相,不知你們準備怎么處置我等?”
楊國忠輕輕一笑,掃了李倓一眼,抱了抱拳道,“這還要新皇定奪,楊某不知。”
李倓默然。
楊國忠再次笑笑,轉身揚長而去。
李倓憤怒地一跺腳,也大步往殿外行去,只是到了殿口處卻發現,整座明德殿乃至興慶宮,都被軍卒守衛,戒備森嚴。他剛一探頭,一個軍中校尉就冷聲道,“奉我主詔令,任何人不得出明德殿半步!”
李倓無奈,又退了回去。
回到殿中,聽到李亨的幾個嬪妃還是在嚶嚶抽泣,哭號不止,李倓暴躁地吼道,“還哭他娘的個甚?哭喪嗎?都給老子閉嘴!閉嘴!”
張瑄進城之后,在眾臣的簇擁下,直接進了皇城,直入深宮。
而南霽云的一萬神策軍同時進入長安城,將長安城以及皇城宮城全部控制了起來。至于哥舒翰的數萬人,早已移防城外。
張瑄站在興慶宮外,南霽云匆匆而至,伏在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張瑄點點頭,便率眾人向霖德殿而去。
唐皇李豫的退位詔書已經廣而告之,向天下發布。所謂天下不可一日無主,接下來,張瑄要即刻登基稱帝,真正構建起屬于自己的全新王朝,開辟一個空前絕后的新時代。
本來楊國忠等人商量著,還要選擇一個黃道吉日,舉辦隆重盛大的登基大典,但張瑄沒有同意。他無意定都長安,他要定都洛陽,在長安的登基,不過是為了名正言順,安定天下。
楊國忠和一干文臣商討了半天,決定明日午時三刻擁立張瑄為帝,奏報張瑄,張瑄同意。
當晚,張瑄就住在了興慶宮,原先萬春居住的萬春苑。
第二日一早,楊國忠率群臣開始操辦張瑄的登基大典,而張瑄卻帶著百余護軍,悄然出宮去了陳希烈的府上。
陳希烈雖然辭官隱居,但唐皇退位、張瑄進城準備登基稱帝,這種大事,他焉能不知,只是閉門不出,緊守門戶,聊以自保而已。
張瑄站在陳希烈府門之外,見府門緊閉,不由笑了笑。
他上前去抓住門環,輕叩三聲。
不多時,一個下人的聲音傳來,“誰呀?我家老爺閉門不見外客,還是請回吧。”
“請轉告陳相,就說張瑄求見。”張瑄淡淡道。
里面的下人一怔,旋即大驚,立即開門噗通一聲跪拜在地,“小人拜見……,拜見陛下!”
張瑄掃了他一眼,笑了,“不必多禮,去通報陳相,就說我來了。”
下人爬起來一股腦就往后院跑,一會兒的功夫,陳希烈就披著大氅急匆匆地奔來,望見張瑄,稍稍猶豫一下,拜了下去,“草民陳希烈拜見陛下!”
張瑄哈哈一笑,上前一步抓住陳希烈的胳膊道,“陳相,請起,我今日來得冒昧,你不要見怪。”
“草民不敢。”陳希烈誠惶誠恐抱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