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河州略事休整,停留了一日,張瑄便與建寧王李倓一起從河州啟程,直接返京述職。每年上元節之前,朝廷便會召各鎮藩帥回長安述職,這是十多年延續下來的慣例了。
今年,自然也不能例外。
而事實上,因為這一場突發的唐蕃之間的大戰役,張瑄啟程的時間已經晚了一些。
這個時候,無論是安西的楊錡、北庭的程千里,河西的哥舒翰,劍南的安思順,河南的顏真卿,以及范陽的安祿山,都已經快要趕回長安了。
哥舒翰走得最晚,他一直在關注著發生在吐蕃境內的這場關系重大的戰役,直到張瑄率軍拿下烏海城,殲滅嘉措部過半兵馬的消息傳到河西,哥舒翰便明白嘉措大勢已去,張瑄新的蓋世功業已經無可阻擋,便放心啟程離開瓜州,返回長安述職。
哥舒翰曾經一度想要派兵增援隴朔,親身參與這場可謂是曠古朔今的史詩一戰,但考慮到河西兵馬橫插一杠子,會引起張瑄的極大反感,而且朝廷也未必能允許,也就作罷。
張瑄在隴朔與吐蕃的連番作戰與戰略性經營,哥舒翰看在眼里,驚在心上,可以說是心服口服。
至今,張瑄率隴朔軍馬基本上將整個吐谷渾王國的故地全部占有納入大唐版圖。這片廣袤的地域,幾乎相當于一個河西藩鎮的面積,據有此地的隴朔藩鎮,最起碼在領土范疇上已經成為大唐天下藩鎮之首。
真乃時勢造英雄也。在趕往長安的路上,一直有來自隴朔和河西一線的消息傳到哥舒翰的隊伍中,哥舒翰每一次都會仰天長嘆,面對張瑄的橫空出世和強勢崛起,他日益感覺到了自己的老朽不堪。
在離開隴朔回京述職之前,張瑄在河州發布了數十道政令和軍令。
整個隴朔全境緊急動員起來,大批量的資源和糧草輜重等源源不斷從朔方、靈州、鄯州三個方向運往兩寧州和青海都督府,而隴朔過半的軍馬也開始了大規模的調動換防。
為了守住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保住勝利果實,張瑄統率的隴朔已經竭盡全力。封常清坐鎮靈州,調配全鎮資源,而張巡則臨時趕往河州,負責具體事務。
張瑄在臨走時給封常清和張巡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價,必須要穩固剛剛占領下來的吐蕃領土,在最短的時間里將之經營成真正意義上受大唐朝廷和隴朔大都督府節制的地域。
大軍在李光弼和郭子儀的統率下,整軍備戰,嚴陣以待,隨時防備吐蕃人的再次進攻。
雖然張瑄心里清楚,連番大戰加上王權更替的內亂四起,吐蕃國力大傷,在夏季到來之前,吐蕃軍馬很難再進攻兩寧州和青海都督府。但為了防備萬一,唐軍還是進入了戰備狀態。
張瑄原本想放棄回京述職,親自坐鎮河州。但如此一來,肯定會加劇李亨對于他的猜忌,為了消除李亨的疑慮,他還是決定回長安一趟。
張瑄只帶了神策軍500騎兵作為護軍,由南霽云統率。再加上建寧王李倓的朝廷使團,一行近千人離開河州,飛速向長安而去。
蕭十三郎自然也同回長安,花奴兒也不例外。只是這一次,跟隨在花奴兒身邊的還有一個八歲女童煥娘。
因為可憐煥娘的身世,兼之覺得煥娘這個孩子跟自己特別投緣,所以張瑄就收煥娘做了義女。這段日子以來,花奴兒天天照顧煥娘,在花奴兒細心和近乎母性的關愛下,煥娘漸漸撫平了喪父的心痛傷痕,恢復了孩童的天真爛漫天性。
離開河州,進入隴州地界,氣溫大幅回升。持續了數日的陰霾天氣,終于開始轉晴,天空上一輪紅日高懸天際,照射得人渾身暖洋洋地。
因為煥娘的緣故,花奴兒放棄騎馬帶著煥娘一起坐車,但煥娘終歸是一個活潑好動的性子,在馬車里根本就呆不住,幾次三番鬧騰著要騎馬,花奴兒無奈,只得依她。
“爹爹,看,又要下雪了呀……”煥娘挓挲著小手坐在馬上花奴兒的懷里,脆生生地道。
張瑄正在與身邊的建寧王李倓并轡而行,一邊說著一些閑話,突然聽到煥娘清脆嬌柔的聲音響起,一怔,旋即下意識地仰頭望了望天際,只見絢爛的陽光下竟然真的開始飄落起了零星的雪花,被光線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又要下雪了……煥娘乖哦,還是里去吧,免得一會雪下大了著涼受風寒。”張瑄向煥娘柔聲笑道。
煥娘嘻嘻笑著,揚起燦爛的小臉望著張瑄,大聲道,“爹爹,煥娘知道,這種雪是下不大的呢……這是我爹爹說的……”
煥娘的笑臉突然一斂,眼圈一紅,慢慢垂下頭去,又縮回了花奴兒的懷抱中。
花奴兒有些憐惜地緊緊抱緊了煥娘,輕輕拍打著她瘦削稚嫩的肩膀。
張瑄輕輕一嘆,轉頭向李倓壓低聲音道,“殿下,這個孩子這么小就沒了爹娘,著實可憐。”
作為高高在上的皇族子弟,李倓其實很難理解張瑄對于一個草根女童的這種超乎尋常的關愛情懷,不過,看在張瑄的面上,他對煥娘的態度也還算不錯。不管煥娘以前出身如何,但她現在是張瑄的義女,這個身份就足夠了。
李倓掃了煥娘一眼,輕輕一笑道,“平西王,煥娘這孩子能被你收為義女,也算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李倓似乎不愿意在一個女童身上浪費口舌,主動岔開話題道,“平西王,明日可抵達隴州,再有十日,就可回到長安……這個時候,隴朔的捷報已經快要傳到長安去了吧,小王想來,這一次,朝廷會隆重歡迎平西王凱旋回京的。一年之中,連續為朝廷開疆辟土,平西王與隴朔大軍的蓋世功勛,自大唐開國以來,無人可比啊!”
“平西王,小王已經上書建議朝廷在長安安化門外設立功臣閣,為平西王畫像供奉,同時立碑銘刻隴朔大軍為朝廷開疆辟土的豐功偉績,以供百姓瞻仰。”
李倓聲音變得無比的熱烈和真誠。
張瑄一怔,旋即苦笑道,“殿下,這……這讓張瑄如何敢當?張瑄食朝廷俸祿,自當忠君報國,些許微功,當不得如此……”
張瑄嘴上這樣說,其實心里并沒有泛起多少波瀾。這只是李倓的一個建議,李亨會不會允準并照做,還很難說——李倓現在提起這個來,無非是再次向他示好,表明自己拉攏張瑄作為靠山的態度。
李倓揮了揮手,大聲道,“當年哥舒翰大勝吐蕃,朝廷都曾立功臣碑紀念。如今平西王如此功勛,遠高于哥舒翰,朝廷若封重賞,廣為褒獎,又如何能對得起追隨平西王數次深入吐蕃,浴血奮戰的三軍將士?”
張瑄輕輕一笑,默然不語。
李倓的話正中他的心思,他可以不求封賞,以他目前的官爵地位來說,加官進爵的空間不大了,頂多的就是榮耀和名聲。但他手下的將士卻不能沒有封賞,無論是郭子儀、李光弼、封常清、張瑄這些上位者,還是普通士卒。
奮力殺敵,所圖的就是封妻蔭子。離開了現實利益的支撐,單單指望“報國熱情”來穩固軍心,是虛幻和不可靠的。
所以,張瑄這一次親自回京述職,也抱著為手下將士請功受賞的心思而來。
張瑄離開河州回京之前,回紇可汗骨力裴羅也帶著王子葛勒和公主蘇扈冬南下向長安行進著,一為朝拜天可汗,二為蘇扈冬與張瑄的婚事。
李亨的詔書已經傳到回紇,表明了要在上元節前后為張瑄和蘇扈冬親自主婚并舉辦一場婚禮的態度,以此來證明回紇與大唐的世代友好。
骨力裴羅早有此意,見了李亨詔書,歡喜難耐。現在的張瑄,在骨力裴羅心目中的地位已經拔高到了一個頂點。僅憑隴朔一鎮之力,接連大敗吐蕃人,攻城略地,為大唐開疆辟土,拿下了一個藩鎮大小的疆域……這種百年難得一遇的蓋世奇才和史書神話一般的英雄人物,配他的女兒蘇扈冬綽綽有余了。
雖然是平妻,不是正妻,但張瑄有王爵在身,蘇扈冬嫁給他,也不算辱沒了她回紇公主的身份。
張瑄的權勢和威望在大唐無人可比,能跟張瑄結親,對于回紇的意義重大。
蘇扈冬雖然對張瑄頗有好感,但這種好感遠遠談不上感情。當然,對于她這種回紇貴族女子來說,最終很難以擺脫政治聯姻的命運,只是縱然是作為聯姻的犧牲品,個性鮮明的蘇扈冬也不愿意給別人做“妾”。
雖然名頭上是大唐朝廷冊封的平西王平妻,但誰還能不明白,其實就是正妻之下的“小老婆”,蘇扈冬怎么可能不明白?
因此,蘇扈冬又有了逃婚的念頭。只是她還沒有來得及實施,就被父汗牢牢看管起來,并一反常態嚴肅警告她,若是鬧出事端得罪了大唐朝廷和張瑄,回紇將面臨大唐朝廷的重兵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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