懈兩更時分,五輛馬車便在官道上疾駛,一個時辰前,黑米便趕到了晉福記當鋪,告訴無晉一個極為重要的情報,有乞丐發現十幾名士兵護衛著一輛遮蔽嚴實的馬車出南門向平湖縣而去了。
如果從地圖上看,要想離開東海郡進京也無非兩條線路,一是水路,乘船走長江,或者乘船出海,其次是陸路,而陸路有三條線,一是向西北經暨陽縣到平江縣,二是走正西方經華亭縣到平江縣,三就是向南到平湖縣,然后迂回到平江縣,甚至還可以繼續向南從余杭郡的海鹽縣出海。
在此之前,所有人都想到了暨陽縣和華亭縣,惟獨漏掉了平湖縣,京城在北,平湖縣在南,一般人的潛意識都會將平湖縣排除,但正因為這種潛意識存在,對方偏偏走的就是平湖縣。
平湖縣再向南就是余杭郡的海鹽縣,那邊有一個港口,現在最讓無晉擔心就是對方從海鹽縣上了海船,那真的就追不上了。
無晉心如火燎,不斷從車窗探頭向前方眺望,催促馬車加快速度,一旁的黑米不時安慰他,“公子放心,鳳凰會在海鹽縣也有情報點,阿姑已經發鴿信去了,那邊的人會幫我們盯住,到現在沒有消息過來,說明對方沒有去海鹽縣,而是迂回去平江縣了。”
無晉臉色很難看,他從早到現在一直殫盡竭慮,顯得很疲憊,此刻他眼中閃爍著怒火,這是怒火是因為趙杰豪的失職,他派出的團練兵所有方向都設立檢查哨卡了,惟獨去平湖縣的官道他沒有派兵盤查,這就給對方抓住了機會。
他直到一更時分才得到這個消息,簡直令他惱火萬分,而之前他得到的消息是所有的出口都被團練兵堵死,最后居然平湖一路沒有設卡,而他大哥偏偏就是從這條路被送走了。
現在急也沒有用,無晉只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閉目躺在椅背上,微微嘆了口氣說:“我現在最后悔之事就是沒有好好練習騎馬,否則騎馬要比馬車快得多。”
無論前世的無晉還是今世的無晉都是騎馬……騎馬主要是襠力,在馬奔跑時要駕馭得住,維揚縣是東南沿海,騎馬之人不多,尤其馬車出租業發達,幾乎招手就能攔到馬車,他也練習騎馬之心,現在他卻后悔了。
“公子,其實你有馬!”
黑米接口笑道:“我聽阿姑說,島主曾經送你一匹良馬,現在還在琉球島,阿姑說你是自己忘記了。”
黑米見無晉沒有吭聲,又小心翼翼試探他,“公子,其實我們都看出來了,阿姑對你有意思,我聽邱老八說,以前你們在島上的關系就很好,其實阿姑雖然長得黑了一點,但很俊俏……“
他還沒有說完,無晉便打斷了他的話,“好了,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沒有心情,以后再說吧!”
黑米不敢吭聲了,兩人都忙碌了一天一夜,都疲憊不堪了,趁這個機會,他們都閉上眼小睡一會兒。
馬車在筆直的官道上疾駛。四周是被夜色籠罩的稻田,一望無際,現在已是五月下旬,稻子都已結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稻花的香甜。
三更時分,他們進入了平湖縣,平湖縣在地圖上的形狀是一個不規則的鐵錘形,西寬東窄,東面是它長長的錘柄,只寬十幾里,這十幾里也和維揚縣沒有什么區別,都是一望無際的稻田,馬車里,無晉和黑米都已經睡著了,毫不知覺,他們已經進入了平湖縣。
這時,官道上一匹馬迎面飛馳而來,馬上騎士老遠便喊:“米大哥在哪里?”
馬車停下,無晉驀地一下醒來了,他推了推黑米,“快醒來!好像有人在叫你。“
黑米坐了起來,騎馬之人已經到了車窗前,“米大哥,我是海鹽的楊志。
黑米認識這個騎馬人,他精神一振問:“楊兄弟,有消息嗎?”
“有消息,烏塘鎮有兄弟發現了那輛可疑的馬車,一共十八名士兵護衛,他們在烏塘鎮休息了半個時辰,現在又向海港方向而去。”
“現在他們和這里相隔多遠?”無晉急追問,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海港離這里約五十里,我們和他們相差二十里左右的路程。”
“那船只呢?是否隨時可以出港?”無晉又追問,他的心中開始著急起來。
“一般是有船可以隨時出港,但今晚海港那邊霧大,不一定能走,只要抓緊時間,或許能追上!”
“即刻出發!”
無晉一聲令下,馬車啟程了,車夫不斷鞭打馬匹,五輛馬牟沿著官道向南海港方向狂奔而去。
四更時分,馬車終于趕到了海港,海港距離縣城約十里,是一座大鎮,近五百余戶人家,大部分都是漁民,維揚海港的耀眼光環將這里掩蓋了,海鹽港只是一個漁港,偶然有一些客運船只出港,還有就是走私者從這里偷偷上岸。
海港已有數百年歷史,黑霧籠罩的夜色中,隱隱可以看見一座座巨大的建筑輪廓,儼如一座座小山,那些都是廢棄的貨物倉庫,見證這里曾經的繁華,在維揚港興起前,這里也有過千桅如林的壯觀景象,但現在已經破敗了,破日的碼頭和破舊的房屋,隨處可見晾曬的漁網和廢棄的小漁船,海風吹拂,整個小鎮彌漫著一股魚蝦的腥味。
馬車沖到碼頭,跑得筋疲力盡的馬終于停下,幾匹馬跪倒在地,再也跑不動,無晉索性從馬車里跳下,他手中拎著弩箭,向客運碼頭狂奔而去,黑米跟在他身后疾奔,二十幾名大漢也從另外四輛馬車上跳下,跟隨著他們的身影奔跑而去。
此時正是黎明縣最黑暗地時刻,深暗的海水在黑霧籠罩中翻騰,拍打著堤岸,遠處的海面上放佛蘊藏著某種未知的、神秘的危險。
海鹽港的碼頭足有兩里長,停泊著大大小小的漁船,犬多看不見人影,十分安靜,只偶然有人從船艙探頭出來,好奇地望著這群在碼頭上狂奔的人。
客船碼頭在另一頭,點著十幾只火把,在昏暗的火光映照下,可以隱隱看見幾輛馬車停在碼頭旁,十幾個人正在上船,都是身披盔甲的士兵,無晉甚至看見了一個被反手捆綁的男子,帶著黑色的頭罩,正是他的大哥惟明,無晉腳下更加快了速度,奔跑聲驚動了對方,有八九名士兵從船上跳下,拔出寒光閃閃的戰刀迎著他們沖來。
無晉單手執弩,扳動懸刀,一支弩箭‘嗖!,地射出,跑在最前面的士兵被迎面射倒,‘啊,慘叫聲劃破了寂靜的夜。
兩群人轟然撞擊在一起,無晉閃開迎面砍來的刀,一拳將一名士兵打飛出去,鼻梁骨斷裂,鮮血從口中噴出,隨即貓腰一腳,踹在另一人的肚子上,他的弓弩揮動,砸飛另一名士兵,儼如秋風掃落葉,霎時間便有三名士兵被他打翻在地。
但情況緊急,他無暇和這些士兵纏斗,拔足向那艘客船奔去,此時客船已經駛離碼頭二十幾丈遠,十名士兵站在船頭一齊向他放箭,箭如急雨,迎面向他呼嘯射來,他一個前滾翻躲過箭雨,隨即右腳一蹬,一躍跳進了海中,向客船奮力潛去。
“在這邊!射擊!”
十名士兵向水中放箭,‘嗖!嗖!,的箭矢不斷從無晉身邊射過,驚險萬分,‘咚!,的一聲,一個黑黝黝的球狀物體扔進海中,這是一種軍隊中才有的土水雷,盡管遠遠不如后世水雷,但它也能掀起巨浪,無晉在船上聽海員們說過這種水雷,他心中大駭,掉頭便拼命向回游……
網網游出十幾丈,只聽海中一聲悶響,水雷炸開了,頓時彈片四濺,無晉只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推向岸邊,一塊彈片擦著他的頭皮射過,火辣辣的疼,海面上沖出一道一丈多高的水浪,險些將大船也掀翻了。
無晉又被海浪沖回了岸邊,等他從海中浮出,只見大船已經消失在海面上的迷霧中,不見了蹤影,他心中惱恨之極,狠狠一拳砸在碼頭石壁上。
黑米和二十幾名大漢也解決了士兵沖上來了,他們站在碼頭上,遺憾地望著海船遠去,他們一路疾奔,還是慢了一步,每個人的心中都充滿了失落。
黑米上前幫無晉上了岸,他見無晉臉上有血,不由吃了一驚,“公子,你受傷了嗎?”
“沒事,丙才一塊彈片擦過頭皮,可能擦破了皮。”
無晉坐在碼頭上,情緒比較消沉,他又問:“去找船了嗎?”
“去了,兩個弟兄去找漁船了。“
黑米話音丙落,有人忽然指著遠處海面大喊,“你們快看!那是什么!”
無晉抬頭向海面望去,只見海面的黑霧中出現了五六艘海船,其中一艘正是丙才那艘船,無晉吃了一驚,他一躍站起,驚疑地望著幾艘駛近碼頭,這是怎么回事?
“是我們鳳凰會的船!”
黑米忽然大喊起來,他指著一面鳳凰旗幟驚喜交集:“是島主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