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住供精彩。
賀千絕愣住了,他看了兄弟一眼,賀千綸也同樣覺得不可思議,居然是太皇太后的懿旨,但他們的吃驚只在一瞬間,賀千絕立刻命道:“速擺香案接旨!”
太皇太后給他下旨,這無論如何是一件大事,在他記憶中,好像從前的皇太后很少有下旨。
片刻,幾名宦官在軍士們的引導下來到了中軍大帳,為首宦官便是從前皇甫玄德御書房總管羅忠國,上次去江寧府給皇甫無晉下旨,便被留在了楚州,他懷抱圣旨卷軸,快步來到大帳前,高聲道:“太皇太后有旨,陳留總管賀千絕接旨!”
賀千絕在香案前跪下,“臣賀千絕接太皇太后之旨。”
羅忠國展開懿旨朗聲讀道:“陳留總管賀千絕,乃世家名門之后,世代為大寧忠良,國之棟梁也,今天下大亂,兵戈紛起,外戚篡權,藩王不倫,大寧社稷黯淡,人民涂炭,哀家身在楚州,心懷大寧蒼生,不勝悲戚,望賀千絕將軍行忠義之舉,撥亂扶正,還大寧朗朗乾坤,以慰哀家之盼,特加封賀千絕為梁國公、驃騎大將軍、上柱國,封其弟賀千綸為陳留縣公、云麾將軍,賀家一門忠義,特授殊榮,欽此!”
旁邊賀千綸沒想到居然也有自己的份,他也慌忙跪下聽旨,賀千絕只覺鼻子有點發酸,他重重磕了三個頭,含淚道:“臣賀千絕謹尊太皇太后教誨,為大寧王朝效忠!”
“臣賀千綸謝太皇太后隆恩!”
兩兄弟站起身,接了懿旨,旨意上面有太皇太后的玉璽和金印,太皇太后竟稱賀家世代忠良,這是何等榮幸,賀千絕心中感動,便問道:“請問太皇太后在楚州身體可安康?”
羅忠國連忙道:“老祖宗身體很好,心情也不錯,只是傷感子孫不孝,手足相殘,她希望這種局面盡快結束,大寧統一,給天下蒼生一條活路。”
賀千絕嘆了口氣,這何嘗不是他所愿,他連忙吩咐親兵,“請羅公公去偏帳休息,好生招待!”
羅忠國帶領兩名手下跟親兵下去了,賀千絕又回到大帳,他仔細看了一遍圣旨,便問兄弟,“你覺得呢?”
賀千綸心里有數,玉璽和金印是真,但恐怕這旨意是從東郡過來的,是皇甫無晉替太皇太后下旨,否則太皇太后怎么會知道他也在大營,不過他封了陳留縣公,心中也頗為感動,有了效忠皇甫無晉之心,他也不說破,便對兄長道:“其實形勢很明顯,旨意中說外戚篡權,說的是申家,藩王不倫,說的是齊王,天下正統唯有洛京和晉安之孫,但皇甫恒猜忌太重,重用昏庸無能的楊晟,導致晉州和豫州兩次大敗,精兵喪失殆盡,洛京指曰可破,沒有什么意義了,既然太皇太后下旨,其實就是希望大哥能輔佐皇甫無晉,以保賀家前途富貴,大哥,我覺得可行。”
賀千絕沉思了片刻,他心里也漸漸明白了,這是皇甫無晉借太皇太后的名義來封他,給他一個臺階,先降齊王,再降涼王,這個名聲是在不好,以太皇太后的名義來招降他,也就堵了天下人之口,他心中也很感激,而且封他為梁國公、驃騎大將軍、上柱國,這確實待他不薄了。
“這樣,你替我去一趟東郡,轉告皇甫無晉,我愿意聽他任何調遣,我唯一的條件是,在天下統一之前,維持我的兵權,待天下統一后,我愿意將兵權交給他,做一介文官。”
賀千絕是一個儒將,他明白擁立之功之最重要,但恃兵則必亡。
當天晚上,賀千綸帶著兄長的效忠之信前往東郡,向皇甫無晉表示了效忠,梁郡五萬大軍,愿聽從皇甫無晉調遣。
......滎陽縣位于黃河以南,自古便是中原的糧食儲運中心,戰國時期,魏國開鑿鴻溝,自滎陽引黃河水流向東南,與淮水、泗水、濟水、汝水等匯合,使滎陽四通八達,中原各郡糧食皆匯于滎陽。
皇甫恒在洛京登基后,也不斷從滎陽調糧,在齊軍占領滎陽之前,滎陽糧倉還有四百萬石糧食,皇甫恒又陸續調走五十萬石,最后齊軍得到了三百五十萬石糧食,成為齊軍的最大給養之地。
眼下,齊軍二十五萬大軍圍攻洛京,在滎陽駐扎了三萬重軍,由大將羅啟玉統帥,羅啟玉是王妃弟弟,又是羅傋的獨子,自然不會讓他去親冒箭矢攻打洛京,便任命他為后軍主帥,率三萬軍駐守滎陽的糧倉重地。
此時在鴻溝內,密密麻麻停滿了數百艘戰船,大部分是千石戰船,這些都是齊州戰船,齊州水軍主要是近海防御,又要兼顧大清河,因此戰船大都偏小,以千石為主,這次齊王西征,幾乎調動了齊州水軍所有戰船,沿黃河西行,主要運送糧食和其他軍用物資,占領滎陽郡后,齊王便下令船只大舉運送滎陽糧食到洛京,數百艘大船云集在鴻溝河面上。
此時夜幕已降臨,滎陽碼頭上堆滿了糧食麻包,顯得十分安靜,碼頭工人們都已回家,只有數里外的幾十座大糧窖矗立在夜幕之中。
夜晚,一支由二十艘千石大船組成的船隊緩緩駛向滎陽碼頭,大船上均掛著齊軍旗幡,每艘船上都可以看見齊軍士兵在走動,而且船尾也有白漆編號,所有的一切細節都顯示這支船隊是齊軍戰船,數量并不龐大,也不引人注目。
在離滎陽碼頭還有二十里時,被河面上的船閘攔住,幾名盤查士兵乘坐小船上前盤查,看了看文書,沒有什么問題,為首校尉便隨口問道:“從哪里過來?”
為首大船上走出一名大胡子軍官,用一口齊郡的口音甕聲甕氣道:“洛京過來,都是自己弟兄,還要打秋風嗎?”
他話語中帶有譏諷之意,意思是說這些盤查士兵借口盤查,實際是勒索往來船只,盤查士兵臉一紅,校尉惱羞成怒道:“什么打秋風,老子們正常檢查,把船停下來,我們要檢查!”
這時,船艙內又走出一名軍官,攔住大胡子,拱拱手道:“大家都不容易,不就為混口飯吃嗎?我這兄弟說話口無遮攔,我替他向幾位弟兄道個歉。”
校尉見他說話客氣中聽,怒氣也消了幾分,但就這么放過去,又有點不甘,便干笑一聲道:“洛京可是天下富貴之都,你們發了不少財吧!”
軍官明白他的意思,便手一招,士兵從船艙內拎出一個布包,扔給他們,軍官笑道:“一點小意思,弟兄們拿去喝杯酒吧!”
包袱沉甸甸的,至少有兩百兩碎銀,校尉立刻笑瞇了眼,一揮手,“開閘!”
攔江的大木桿緩緩開啟,盤查的小船也返回岸邊,船隊,駛向滎陽碼頭,大胡子軍官望著盤查校尉的背影哼了一聲,“給他們銀子做什么,一炮轟了船閘就過去了,怕誰?”
這支船隊自然是楚州水軍裝扮,來滎陽執行秘密任務,為首的軍官叫黃志遠,是楚州水軍的一名都尉,大胡子軍官是他手下副將。
黃志遠狠狠瞪了副將一眼,“我們的任務是炸毀船閘嗎?像你那樣嘴上不留情,他們上船發現火炮怎么辦?任務失敗,誰來負責,我還沒有找你算賬,你倒先有理了!”
大胡子副將不敢吭聲了,黃志遠也沒有心思多管他,過了船閘,就意味著他們快到滎陽碼頭了。
船隊在鴻溝河面上列隊行駛,一個時辰后,離滎陽碼頭只有三里了,此時河面開始出現齊州水軍船只,一艘接著一艘,密密麻麻停泊在岸邊,這一帶的河面很寬闊,足有二十丈,幾乎所有的齊州船只都集中在這里運糧,船隊在河面上疾駛,不時有民用小船從他們身旁擦身而過,每一個人士兵都開始變得嚴肅,眼中明顯有了緊張之意,他們的目標并不是數里外的糧倉,那邊有三萬大軍嚴密防守,他們過不去,他們的目標是河面上的四百余艘大船,徹底摧毀齊軍的運輸工具。
船隊終于靠近了碼頭,此時船隊的二十艘大船已經分散拉遠,從原來的一里拉長成首尾三里,三艘大船靠近了碼頭,這里停泊著二十余艘千石戰船,三艘大船船壁上的窗口已開,一尊尊黑洞洞的炮口從船艙內探出。
時間已經到亥時,碼頭上已經沒有一個人,黃志遠望著十余丈外的密集大船,他毅然下達了炮擊的命令,“開火!”
炮擊的巨大雷鳴聲在河面上陡然響起,二十艘軍船,二百門火炮同時發作,一顆顆炮彈擊穿船壁,在船體內爆炸,烈焰迸發,碎木飛濺,船只裂開,隨即引發大火,一艘艘軍船被炸得支離破碎,開始迅速下沉,船上很多水手和士兵,有的被炸死,有的落水,驚恐萬分地游上岸,慘叫哭喊著向軍營奔去,羅啟玉被爆炸聲從夢中驚醒,他推開身旁的女人,奔出大帳,頓時驚呆了,只見數里外的河邊火光沖天,大火延綿數里,四百多艘大船都被大火吞沒。
三萬多士兵都目睹了大火燃燒,卻沒有一個人敢前去救火,巨大的爆炸聲和逃回水手的描述嚇破了他們膽子。
河面上四百多艘戰船都消失了,飄滿了碎木和雜物,火炮轟擊了足足一個時辰,漸漸地平靜了,又過了一刻鐘,二十里外的船閘處傳來了幾聲悶雷般的爆炸,隨即徹底安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