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在防御上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洛水,洛水穿城而過,將洛京城一分為二,河道寬闊,河水平緩,也是洛京城的母親河,這條寬闊的河流此時卻給洛京防御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楚軍強大的水師和犀利的火炮使洛京城成為難以防守的城池,盡管如此,羅傋還是盡一切力量進行防御,其實早在楚軍進兵許昌之前,齊軍便開始針對楚軍水師進行專門的防御準備了。
他們在洛水入城之處打下數千根三丈長的木樁,以至于洛京近郊大樹幾被伐盡,木樁成為了千石大船難遇逾越的障礙,不僅如此,齊軍還在江面上拉起三條鐵索,攔住江面,羅傋并不指望這些措施能真正攔住楚軍船只,他只希望楚軍水師能被攔截十天以上,那時河面開始結冰,楚州水軍就無用武之地了。
但羅傋并沒有親眼見過楚州水軍的火炮,他無法想象火炮的犀利。
一更時分,五百艘滿載楚軍水兵的戰船開始緩緩向洛京城駛來,為首是十艘千石大船,它們在入城處百步外停下,近百名水鬼潛進水中,他們在尋找水底暗樁,找到后,便在暗樁上拴一只水葫蘆,浮在水面上,水葫蘆上部涂有磷粉,在水面上熒光閃閃,不多時,整個江面便出現了一條熒光閃閃的光帶,在水面上頗為詭異。
而對付三條攔江鐵鏈的辦法更簡單,一名水鬼攀在鐵鏈上,將一顆轟天雷綁上,他點燃一團火,在江風即將吹滅火的剎那,點燃了引線,水鬼翻身落江,奮力向遠處游去,不到百步,只聽見江面一道赤焰迸發,響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在赤焰之中,兩根鐵鏈如金蛇狂舞,瞬間炸斷,緊接著第二聲和第三聲爆炸,三根齊軍費盡心血打造的攔江鐵鏈全部被輕易炸斷了。
洛水上的爆炸聲驚動了洛京齊軍,無數齊軍向洛水奔來,連齊軍主帥羅傋也被吸引過來,他立刻意識到,這是楚州水軍將從水面發動進攻,他知道這一天會到來,卻沒有想到它來得這么快。
羅傋奔至江畔,他和所有的齊軍一樣,都被江面上的情形驚呆了,只見江面上出現一條藍瑩瑩的光帶,而在光帶兩百步外,十艘千石軍船一字橫開,就在江岸上齊軍士兵不明所以時,十艘大船猛然開炮,江面上白煙騰騰,儼如雷鳴回響,一顆顆炮彈打進了熒光帶中,驟然間,一根根水柱沖天而起,中間夾雜中水底的木樁斷片,形成一排水墻,蔚為壯觀。
很快,水面上波濤翻滾,大量斷裂的木樁漂浮上水面,隨著一顆顆炮彈落入水中,水柱此起彼伏,越來越多的木樁從水底翻出。
羅傋呆呆地望著楚軍的火炮,他不由慨然長嘆,楚軍有這種犀利的武器,何愁天下不平,皇甫無晉沒有把它配備在步兵中,已經是巨大的仁慈了。
“將軍,楚軍突破了!”
水面上的炮擊已經停止,一隊戰船突破了水底暗樁,駛進洛京城。
羅傋急得大喊:“全軍進入防御,嚴防楚軍登陸!”
在他的命令聲中,兩萬齊兵奔赴洛水沿岸的三個碼頭,嚴密防御楚軍。
楚州水軍對洛京的進攻調走了大部分齊軍,長夏門的三千守軍只剩下一千余人,幾乎所有人都在觀望洛水戰況,此時天空飄飄揚揚下了小雪,天地間灰蒙蒙一片,每個士兵心中都沉甸甸的,很多人都開始思念家鄉了。
就在這時,從歸德坊內奔出來兩隊士兵,共千余人,他們步伐極快,頂盔冠甲,全副武裝,腳下絲毫不停頓,直接向城門疾奔而來,走到離城門還有五十步時被守軍發現了。
城門處火光通明,守軍們都愣住了,這是哪里來的軍隊?齊軍不像齊軍,御林軍不像御林軍,但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竟然是楚軍,楚軍在城外,他們不可能在城門內出現。
“什么人?站住!”
為首都尉厲聲喝喊,他的話音剛落,一千楚軍突然發動,亂箭齊發,一千支箭呼嘯著射向城門守軍,百余名城門守軍沒有防備,一片慘叫,紛紛栽倒在地,連都尉也三四支箭射中,慘叫著倒地。
“是楚軍,楚軍進城了!”
城頭上的幾名齊軍士兵紛紛大喊起來,‘當!當!當!’的警報鐘聲敲響,長夏門一片大亂,一百楚軍沖出城門洞,控制了城門,砸開鐵門栓,將沉重的城門吱吱嘎嘎拉開了,但城外還有吊橋,數百名士兵向城頭沖去。
城頭上的近千名齊軍也迎戰而上,刀槍相接,和楚軍鏖戰在一處。皇甫無晉所派出的這一千楚軍也是整個軍隊中的精銳,個個能以一敵五,勇猛無比,在大將鄭延年的率領下,配合默契,殺得齊軍節節敗退,頃刻間,數百齊兵橫尸倒地,連同長夏門城頭上的二十架重型投石機也全部被摧毀。
另一隊百人楚軍正在爭奪吊橋絞盤,和百余名最強悍的齊軍士兵進行血腥之戰,他們已經離絞盤不足十步了,還有五十余名齊軍拼死抵擋,他們擠成一團,擋在絞盤前方。
這時,一隊兩百人的火槍聲沖上城頭,他們一齊舉槍,瞄準了最后的五十余人,“閃開!”火槍手一聲大喊,楚軍士兵紛紛閃開,‘呯!砰!砰!’幾排槍響后,齊軍士兵一連串地栽倒在地。
只剩下十幾名最后的齊軍,他們目瞪口呆,卻又有點茫然,火槍手迅速上膛,毫不留情地舉槍瞄準,又是一排槍響,最后的十幾名齊軍士兵全部倒在血泊之中。
絞盤開始轉動,巨大的吊橋轟然倒下,士兵們點燃了城樓,潑上火油,熊熊大火騰空而起,長夏門上火焰飛騰,濃煙滾滾。
三里外,已經整裝待發的五萬楚軍看到了長夏門城頭的火光信號,副將張隴長刀一揮,下令道:“向長夏門進發!”
五萬楚軍如海潮奔騰,在漫天飛舞的雪花中,向長夏門席卷而去。
洛水江面上,楚軍完全控制住了主動權,五百艘兵分兩路,一路殺向皇宮,而另一路則在洛水中游弋,炮擊兩岸的齊軍,三座碼頭已經有兩座被炸成廢墟,連接洛水兩岸的兩座木橋也全部被炸斷
羅傋已經明白到了楚軍的戰術,楚州水軍意在皇宮,盡管意識到這一點,但他也望塵莫及,他在洛水南岸,主要兵力也集中在洛水南岸,通向北岸皇宮的橋梁都已被炸斷,他無法指揮北岸軍隊,也無法靠近河邊,數百艘戰船在洛水內耀武揚威,任何靠近河岸的齊軍就要遭受火炮轟擊,齊軍完全被壓制河兩邊的百步之外。
就在這時,很多士兵都驚叫起來,“火!長夏門著火了。”
羅傋也看到了長夏門上空濃煙滾滾,火光沖天,他一下子無力坐下,忍不住長長地嘆息一聲,完了,洛京失守了。他驀地轉身對士兵喊道:“所有人都集中到這邊來!”
近萬名士兵陸陸續續集中在他身旁,他高聲喊道:“各位弟兄,楚軍已經進城,洛京失守,已經沒有防守下去的意義了,不要再與楚軍進行巷戰,那樣會傷及更多的無辜,大家投降!爭取早日會家鄉,去!放下武器,脫下盔甲,不要再抵抗了。”
齊軍們人人惶恐,軍心渙散,紛紛丟下兵器,脫去盔甲,爭先恐后向南市附近的幾個軍營狂奔而去,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物品,他們要去保護自己財產,那是他們當兵多年,準備帶回家鄉買地買房的財物。
一萬余士兵在短短時間內便跑得干干凈凈,廣場上只剩下羅傋和他的幾名親兵。
羅傋苦笑一聲,問他的幾名親兵:“你們怎么不走?”
“我們和將軍一起走。”
羅傋嘆了口氣,“我不會走,只要我的兒子和女兒還活著,我的性命已經無足輕重,你們還年輕,都走!走!”
“我走了,那將軍怎么辦?”
“沒有什么怎么辦?洛京的空房多著呢!隨便可找一處藏身,脫掉軍裝,我就是個無足輕重的老頭,你們跟著我,反而會暴露我,快走!”
幾名親兵給他磕了個頭,便離開他各自逃生去了,羅傋一個人在黑漆漆的坊街上漫無目標走著,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去哪里?天空飄著細細雪花,他覺得自己格外輕松,從此后再也不會為齊王爭霸而操心,他打算回家鄉開辟一片菜地,頤養天年。
忽然,從黑暗的小巷中沖出一群人,指著他大喊:“那邊有個落單齊兵,打死他!”
這是安從坊內民眾自發組織的防暴隊,他們躲在暗處,專門對落單的齊軍士兵下手,洛京民眾對齊軍士兵有著滔天的仇恨,數十人一擁而上,亂棍齊下,羅傋慘叫一聲被打倒在地,防暴隊毫不憐憫,鐵棒木棍劈頭蓋臉砸下,可憐曾經叱咤風云的齊青節度使、齊王軍大元帥,竟然一群憤怒的民眾活活打死在街頭。天漸漸亮了,皇甫無晉率領十萬楚軍開始列隊進城,此時洛京依舊在戒嚴之中,大街上空空蕩蕩,沒有一個人,連接洛水兩岸的大橋已經工程兵修復。
皇甫無晉騎在馬上,望著這座熟悉的都城,望著一條條大街小巷,他心中感慨萬千,這座大寧王朝的都城經過一次又一次戰火的洗劫后,重要平靜了,它將重新恢復巍立天下的雄姿。
這時,周延保上前稟報,“殿下,我們搜遍了皇宮的每一個角落,都沒有能找到皇甫忪,最后找到一名小宦官,他知道一點情況。”
他一揮手,士兵們將一名小宦官押上來,小宦官已事先被安撫,他跪下道:“回稟涼王殿下,齊王在三天前便已經逃離洛京,齊王妃和世子在十天前便已經不在宮中。”
“他們逃到哪里去了?”
“我只聽說一點點,可能是蜀中方向,具體在哪里我也不知。”
旁邊的張顏年急忙道:“如果是去蜀中,很可能是從南陽郡那邊先到漢中,三天時間,說不定還追得上。”
皇甫無晉搖了搖頭,“不用追他了,把消息告訴雍京那邊,讓雍京去收拾他們!”
他又回頭令道:“清理完齊軍殘兵后,便可以解除戒嚴,整肅軍紀,有膽敢擾民者,立斬!”
說完,他加快馬速,向皇宮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