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世界,永遠不會只是非黑即白,哪怕是殺子仇人,恨得刻骨也不是不可以談笑風生,坐而論道,當然該動手的時候,成年人會比那些小年輕們殘忍一萬倍。
此時常笑和銀夔王之間就是這種狀態,兩者一個坐在臺階上,放目望去的乃是空空蕩蕩的大殿,還有猶如自己的手掌指紋般熟悉的種種物件,另外一個則斜坐在龍椅上,一只拳頭撐著臉頰,虎踞龍盤般的坐在那里看著這個蒼老的老人!
常笑拿走了這老人太多的東西,兒子的生命,祖宗留下的基業,更重要的是,常笑拿走了這個老人的尊嚴,一個亡國之君,無論之前有怎樣的豐功偉績,都是不值得稱道的!
恒煥帝辛苦奮斗了一輩子,最后卻落得個名聲盡喪,不得不說,常笑將他渾身上下徹底都掏空了,從祖宗到子孫,再加上恒煥帝自己,一樣都沒有給恒煥帝留下!
要是別的存在現在早就按耐不住揪著腦袋和常笑拼命了。
銀夔王卻依舊坐在那里,專注的盯著這座大殿之中的一件件器物,此時的銀夔王再次變成了恒煥帝!
恒煥帝伸手指著遠處一根柱子道:“這根柱子上前后撞死了八位大臣,三位一品大臣,兩位二品大臣,還有一位皇子,外加一位千古第一忠臣之稱的唐計謀,這大殿上什么東西朕都不稀罕,唯獨這根柱子,朕說什么都要帶走。”
常笑并未打斷恒煥帝的言語,靜靜的等待恒煥帝的回答。
恒煥帝似乎依舊沉浸在關于這座大殿的種種回憶之中,半晌之后才開口道:“那被鎮壓的真龍一直都處于沉睡之中,在你在廣場上殺了朕的兒子之后,朕將他徹底喚醒過來!”
“你似乎并不是因為因為仇恨而忘乎所以的人,你若是這樣的人,那么你就不配稱帝為王!”
恒煥帝忽然笑了起來,扭過頭來,猶如一頭獅子回首一樣,道:“說的不錯,殺死朕的兩個兒子還不足以叫朕無所顧忌的放棄一切,不過,理由這樣無聊的東西朕從來不屑于宣之于口,用不了多久你就會親眼見到的,那樣的話豈不是更加有趣?”
恒煥帝不說,常笑也不會逼問,正如恒煥帝所言,他想要什么其實都是明擺著的,只不過需要時間才能展示出來。
恒煥帝挺直了腰板走出了富麗堂皇的宮殿,在他身后還有一個一身粗布麻衣的老者,這老者身材健碩,渾身上下都是緊繃繃得肌肉,一個個好似小山丘一般墳起。
這老者每邁一步都發出咚咚聲響,因為他的肩膀上扛著一根朱紅大柱,這根柱子足有三萬斤,乃是那座十幾米高的宮殿之中最重要的梁柱,這根柱子被拆下來,身后那座氣勢磅礴的宮殿再也經受不住任何打擊,哪怕只是微微一震,都有可能會倒塌下去!
常笑從宮殿之中走出來,望著背著雙手,一步步遠去的恒煥帝,微微嘆息一聲,這個帝王也是一個非凡之人,前段時間看到他壽元還有一年半載的,但是這次看到他他的壽元恐怕只剩下月余時間了,常笑抬頭看了眼天空,這片天空之下,才華橫溢之輩不知凡幾,何等的智慧,何等的力量才能創造出這樣的一切?
雖然明知道地下的真龍隨時都要破土而出,但常笑卻并未將城中的百姓疏散掉,對于常笑來說,這些生命和他關系不大。
城中百姓感受不到腳下大地的變化,在十位官員奮力作為下,蕭條的城池開始逐漸煥發活力,所有人都覺得那一場災難已經過去了,至少幾十年幾百年不會再來了,不論是男赫蠻國,還是變得和藹親近原本卻兇冥猙獰的十虎都一去不復反了,此時正是百廢待興之時,一切都準備走回正軌。
死了那么多的人,使得百姓也好官員也罷學會了一樣事情,那就是不要和圣皇大帝作對,圣皇大帝殺人不眨眼,一個眼神就要落頭數萬。
時間過得很慢,常笑將接近五百的龍甲軍悍卒身上和自己聯系在一起的烙印抹去,這五百悍卒就徹底恢復了自由身,不會再因為他常笑的死亡而身死道消,當然,他們的壽元也因此變少,原本是只要常笑不死,他們不被別的存在屠戳,就會一直生存下去,永生不滅!但是現在,他們身上的壽元多得數千年,少的也有七八百年,因為他們本身就有修為,隨著他們以后修煉日深,壽元也不是無望增長。將這些悍卒圈禁在自己的世界之中,就像是寶劍蒙塵,用不出鞘一般。
不過他們和常笑之間的聯系斷開還有一樣好處,那就是他們不再需要常笑供給力量才能時施展自己本身的修為,但是現在不同,已經成為自由之身的家伙們可以靠著自己的力量施展自己這些年修煉出來的神通手段了。
神仙有火器,誰都擋不住,他們修為本就不弱,再加上常笑給了他們一大批的子彈炸彈,想必他們會舒舒服股的過上一陣子好日子!
常笑將這五百人一次性的全都派出去,他們出去就像是老虎出閘一樣,常笑給他們的命令就是好好玩,打下一個大大的疆域來,打下來的就是屬于你們的!
雖然五百悍卒龍甲軍有些不舍常笑,但是他們很清楚常笑一方面是因為想要給他們自由才抹去了他們和常笑之間的聯系,另外一個,則恐怕是常笑自己也感到了強大的危急,常笑害怕連累他們的,他們對于常笑的了解比常笑所知的還要深刻。
庭院深深,一片碧翠之中波光閃爍,常笑攜著瑾蕓在皇宮之中猶如碧翠寶石般的湖泊之中悠閑的四處泛舟而行。
常笑躺倒在小舟上,嘴中叼著一根草葉,腦袋枕在瑾蕓的修長大腿上,嗅著瑾蕓身上的那種讓他感到親切無比的幽香,半瞇著眼睛,沉醉在這閑適之中。這是常笑許久都沒有過的難得的閑暇時間了。
瑾蕓修長的五指輕輕地握著常笑的手掌,目光望向湖面盡頭的一片荷花池,荷花池下錦鯉成群,投下一把魚食湖面上,立時就會引來上萬條錦鯉爭食的場面,碧藍色的湖面上猶如翻滾著火焰一般,蔚為壯觀,但是常笑和瑾蕓都不喜歡這樣的嘈雜場面,他們很難這樣獨自相處,所以并沒有偷食入水。
常回被丟在了灰層之中,對于瑾蕓來說是很難走出來的一件事,不論常笑如何陪伴,瑾蕓都不由自主的會想到自己的孩子現在正在做什么,是不是被人欺負,會不會已經被人殺了?母親對于孩子的惦念,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分割開去的!哪怕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打磨,都只會越來越醇,不會越來越稀薄。
修仙的殘酷,瑾蕓比誰都清楚,常笑在外游蕩可以忘乎所以,瑾蕓卻無時無刻不在牽掛著常笑,那種牽腸掛肚那種夢中醒來的擔憂,此時已經完全轉移到了常回身上。
偏生瑾蕓是個不將心事掛在臉上尤其是不會叫常笑知道自己的心事,為自己擔憂,所以和常笑走在一起,瑾蕓永遠是那樣的恬靜愉悅。
常笑又怎么可能不了解瑾蕓?
不過即便知道瑾蕓憂心忡忡,但常笑對此也確實沒有什么辦法,只能增加陪伴她的時間,并且囑咐瓶兒多多照顧,心結這種東西,外人無可奈何,只有瑾蕓自己走出來。
常笑半瞇著眼睛,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臉上,使得他生出許久都沒有的困意來,常笑吐出草棍,道:“蕓兒,我帶你去看看常回那臭小子吧!”
瑾蕓略微一愣,收回看著一片荷花的目光,看向常笑道:“你想通過他界之門回到邊緣世界去?”
常笑隨意的嗯了一聲,“想來想去,要想見到常回那小子,也就只有這一個辦法。從邊緣世界重新進入主世界再想辦法進入灰層之中,這些應該都不算太難。”
瑾蕓卻堅定地搖頭道:“不行,萬一你回去了卻再也進入不了灰層呢?又或者無法進入渣層?那樣豈不是斷絕了你向上的可能?”
說著瑾蕓柔聲道:“將常回留在那里,等著他自己成長,不光是你的主意也是我的想法,他是一個男人,要想成為男子漢這是必經之路,無數人死在這條道路上,哪怕常回也不能例外,但我也絕對不會阻攔他走這樣的一條道路,就算真的能夠重新回來,但我們去見他,對他又有什么好處呢?要么他想辦法追上你的修為境界,要么,我們母子便永世不見好了。我希望見到的是一個長大了的男子漢!”
常笑沒有繼續堅持,重新通過他界之門進入邊緣世界能不能進入主世界進入灰層渣層,對于這些,常笑也不能肯定,常笑不是個兒女情長的人,任何一個女人在常笑的心中都留不下多少痕跡,但瑾蕓絕對是一個例外,只要瑾蕓說出來想見常回,常笑定然不惜一切代價幫助瑾蕓完成這個愿望。哪怕是止步于此!
瑾蕓卻一口回絕,常笑知道瑾蕓是認真的回絕,所以也就不再繼續堅持,他們兩個本就是一體,沒必要彼此客套。瑾蕓就是這樣,外表看上去隨和實際上內心強大的地方,比金鐵還要堅硬。
就在此時小舟之下平靜無比的湖水忽然一陣翻滾,猶如沸騰起來一般,有什么東西朝著小舟猛的沖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