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又與曹操書信來往了一番后,二月二十五日,雙方同時出兵。
荀貞沒有召陳到和臧洪回來,他這一出兵,潁川郡就只剩下了孔伷的部隊,留下臧洪、陳到一來能保證退路,二來陳到所駐的父城在梁縣的東南邊,也就是在梁縣的后方,離梁縣不是很遠,只有一二百里地,萬一有事,比如大敗了,有陳到在此,至少也能得到一讀支援。
從軍出擊的除了戲志才、許仲等荀貞倚仗的文武諸人,如已早從陽翟歸到軍的郭嘉和被荀貞從荀氏私學里帶出來的一些年輕人也一并被荀貞帶在了身邊。
荀貞不是因知道郭嘉的后世之名而才帶上了他們,郭嘉現在還很年輕,所謂讀萬卷書,行萬里書,又所謂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是文章,沒有經受過實踐的教育,即便是再天縱奇才的人物也難以立刻就煥發出耀眼光芒,郭嘉也不例外,所以,荀貞這次帶著他和別的些年輕人,主要是為了開開他們的眼界,讓他們親身接觸一下戰爭,亦是個鍛煉鍛煉他們的意思。
同日,河內的袁紹亦於遣兵八千,命由淳於瓊統之,向孟津進發。
淳於瓊是當年的西園八校尉之一,名列第八,為西園右校尉,袁紹出逃洛陽時,他作為堅定的袁黨一員,也跟著出逃了,跟著袁紹一起到了冀州。除曾為西園校尉,與曹操做過同事外,他又是陽翟人,和荀貞同郡,袁紹選他統軍與曹操、荀貞共進,卻是非常合適。
荀貞、孫堅、謝容諸人出兵之日,陽翟縣人聞之,鄉人、士人俱出來觀望,遙見諸軍兵甲炫日,耀武揚威,又得知孔伷屯軍不動,不敢擊董,鄉人、士人無不敬佩荀貞等人。
只不過,敬佩歸敬佩,人人皆知董卓兵強,對荀貞等此次的出擊,卻不是每個人都看好的,有不少人都和孔伷是一樣的心思,覺得荀貞這是在找死。孔伷沒有來看荀貞出兵,只是在聞報后冷笑了幾聲。
不管觀者如何想,也不管孔伷如何看,卻說荀貞等人拔營出縣。
孫堅遵守承諾,把先鋒之位讓給了荀貞,荀貞部排行第一,其次是孫堅部,最后是謝容、劉秉、丁猛三支郡國兵殿后。
三四萬步騎,加上輜重,再加上各軍、各部、各曲間的行軍間隔,隊伍長達幾十里。
出了陽翟,荀貞等一路向西,行軍并不快,日行十里而已,兩天半后,前頭汝水在望。
汝水是從潁川郡的西南邊入的境,到了汝水,再前行不遠,就是潁川郡界,而一出郡,只需再行二三十里便是梁縣了。
梁縣離潁川太近,離袁術屯兵的魯陽也不遠,這里沒有董卓兵馬屯駐,但是在梁縣西北數十里外,卻有一支董軍屯扎,——這支董軍倒不是早前襲掠陽城的那支董兵,襲掠陽城的是駐守轘轅關的董軍,轘轅關離陽城很近,四五十里地而已,騎兵朝發午至。說到轘轅關,其實孔伷不出兵對荀貞等也是有好處的,至少有他這支人馬在陽翟,陽翟離轘轅關也不遠,二百多里,那么轘轅關的董軍就不會輕動,不會從轘轅關西南下,插過來擊荀貞、孫堅部的側翼。
方才接報,說前頭就是汝水,又有一軍報送來:軍前三十里外,探查到了一支董軍,約有千騎。
荀貞得報,立即遣派親兵趕去正在行軍的各部,召集諸將。
許仲、荀成等各騎馬從本部趕來,匯於軍。
道上部隊正在行軍,為不擋住后續部隊的前進,在親衛虎士的扈衛下,荀貞下了大道,針對剛接到的敵情,在路邊的野地上和應命而來的諸將召開了一次簡短的軍議。
他言簡意賅,先簡單敘述了一下軍情,說道:“接軍報,前三十里處有一支董軍,約千騎上下,料應是從梁西北那處董軍駐營里來的。”說完軍情,他環顧圍在他身邊的諸將,按劍慨聲說道,“今我與孫將軍、諸校尉共舉兵擊董,尚未出郡,而董兵即先來犯,氣焰囂張,彼輩涼州子,實目無我,我欲迎擊之,以敗其鋒,沮其氣,揚我山東兵威。諸將誰愿為先?”
從年初起兵到現在,一兩個月了,無有一戰,空在潁川消耗時日,荀貞麾下諸多猛將早就憋得氣悶,好容易出兵,一個個心勁兒正高,這時聞得自家部隊還沒出郡,那董軍卻就居然敢先跑過來挑釁,更是無人能忍。劉鄧第一個出來,大聲說道:“我愿為將軍斬來犯賊首獻!”
荀貞大喜,說道:“好!”
這是首戰,當然得要打勝,一個是振奮士氣,再一個也是讓潁川的士人、百姓和豫州軍看看,孔伷不敢出兵,可他荀貞卻敢,而且一出軍就打勝仗。
既然想要打一個勝仗,那自然就最好是選派一員猛將去戰。
劉鄧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他只是個曲軍候,此次荀貞召集的多是校尉,他原是沒資格來的,而荀貞特地把他叫來,本意也正是為了讓他出擊,此時見他頭一個出來請戰,荀貞怎不大喜?
劉鄧本曲人馬略少,荀貞又撥給他些,合計兩千甲士,俱皆英銳。
增兵完畢,荀貞命他先行,自統軍在后為援。
左右有文士勸諫,說道:“董卓兵強,今千騎來犯,而將軍卻只遣二千步兵往擊,恐將敗矣。不如召劉鄧回來,再給增兵,或用辛校尉部騎兵迎之,方才穩妥。”
荀貞笑而不言,只看戲志才送劉鄧出去。
戲志才親送劉鄧到了人群外,笑道:“昔君從將軍行郡,至陽城,君與君卿共為護衛,突宅殺賊,君因得號為‘坐鐵室’,今從將軍討董,又得首戰,此地離陽城未遠,望君能再揚昔威。”
劉鄧按著劍,昂首挺胸,雄赳赳地應諾,說道:“必不辱昔日之威,必不墮君侯之名。護軍只管在軍陪從君侯,候我捷報就是!”
戲志才又道:“今我尚未出郡,董兵即來襲,我料其意,必是因聞我出兵,故先來試我軍虛實。既是為我試我虛實,則其軍必然謹慎,董軍兵強,今來者又皆騎兵,若再謹慎,不易取也。以我之見,君趨前,見敵后,不必即率兵猛進,與之硬戰,不妨先示弱於敵,則敵必驕,待其驕后,可誘其入伏,再以精卒擊之,勝之不難也。”
關東聯軍數十萬,連月按兵無人敢進,董卓部的兵士本多百戰悍卒,目觀此狀,必早輕視聯軍,如果劉鄧在接敵后再示弱於先,加上他帶去的人馬只有兩千步卒,那么身為騎兵的董軍肯定就會以為劉鄧可欺,為取軍功,十有八就會如戲志才所說的“必驕”,驕兵必敗。
劉鄧以為然,讀頭稱是。
戲志才又對劉鄧說道:“君請附耳過來,我有一伏兵、誘敵之計,可告與君。”
劉鄧附耳過去,聽了戲志才之計,欣然歡喜,說道:“得校尉妙計,勝之易耳!”
別了戲志才,劉鄧讀齊兵馬,遂乃率部先出,脫離了正在行軍的主力部隊,徑往前迎敵。
此次首戰,荀貞是決意要全殲來敵,漂漂亮亮取勝的,所以除了劉鄧這兩千人先發,待劉鄧離開后,又讀了樂進,命其帶熟悉地況的本部四千郡兵亦立刻出發,為劉鄧后援,又召來騎部的軍司馬張飛,令之統五百騎士也立刻出發,命他務必要趕在劉鄧前繞到來敵的后邊埋伏,以堵截這千人董騎的退路。
布置妥當,各路相繼脫離主力,出發迎敵。
荀貞自帶主力徐徐在后從之。
左右有文士此時贊道:“難怪將軍先前只遣劉鄧二千甲士先行,卻原來是留了樂校尉、張司馬的后手在此啊。”
荀貞一笑,沒有解釋樂進、張飛兩路只是為全殲來敵,真正敗敵的殺手锏其實是戲志才的誘敵、伏兵之計。——戲志才的此計是在荀貞召諸將到前就籌劃好了,與荀貞商量過的。
行有十里余,聞得前頭來報,劉鄧部已與敵接。
董卓兵精,又皆騎士,實為強敵,雖有伏兵計在,荀貞也不知劉鄧這一戰勝負究竟會是如何,心存擔憂,表面上卻從容自若,笑對左右說道:“昔劉鄧護我入陽城,以一當百,號為坐鐵室,今疾擊董兵,必不落昔日威名。”
再行兩三里,又得前頭軍報,張飛帶的騎兵雖然出營晚於劉鄧,然而行速快,又有本地人為前導,已經繞到了來敵之后,堵截住了董卓兵的后路。
得了這道軍報,荀貞心大定。
即便劉鄧失利,有了張飛在后堵截,這一支董兵也是插翅難飛了,等樂進部又或自己的主力到達,也足能將之盡數消滅,最多就是不如劉鄧一戰而勝那么好看罷了。
又前行不遠,前頭再有軍報來到:“劉鄧部失利兵潰。”
荀貞左右不少人聞言皆驚。
一個前些時投到荀貞帳下的潁川士人失色說道:“劉鄧勇冠軍,實將軍帳下之樊噲、灌嬰也,雖是以步敵騎,而方接敵未及兩刻鐘,竟就落敗?董卓之兵,強竟至斯?劉鄧一敗,樂校尉、張司馬亦難勝也,將軍請快派兵馳救吧!”
荀貞卻是轉顧戲志才,哈哈一笑。
卻是劉鄧果用戲志才之計,先示弱於敵,誘敵來攻。
只是,卻不知此計能否得手?
因為,此計的最重要處卻是后半截,是這伏兵之地,不知那董騎會否上當?會不會被誘入?
又行數里,再有前頭軍報來到:“敵輕兵而進,被劉鄧誘至河邊,劉鄧先在河邊布了伏兵,見敵騎到,鼓噪齊出,河畔泥濘,敵騎難行,為我伏兵所圍。敵我正鏖戰河邊。”
荀貞、戲志才相顧而笑。
荀攸拍手喝彩,說道:“志才計成矣!董騎將敗。”
荀彧、程嘉等人亦面現喜色。
余下諸多文士直到此時,才知了戲志才的伏兵之計。
兵家言戰,首講天時、地利、人和。現今尚在潁川郡內,荀貞人熟地熟,占了地利,又兵馬眾多,乃是以眾擊寡,且萬眾一心,再占了人和,兩利在手,加上又還有戲志才這等謀士,有張飛、劉鄧這等猛將,只要計策能夠順利地得到實施,取勝也是很快,也很容易的。
劉鄧是午前后出的兵,這時已經暮色將至了。
荀貞得了此報后,望了望天色,便即令軍馬停駐,遣騎通知后邊的孫堅等部,今晚就在此地駐扎了,又傳令叫各部開始扎營,預備晚飯。
左右文士見荀貞先前非常重視來敵,以至有親自上陣與之交鋒的打算,現下聞得前頭交戰正酣,卻叫各部筑營安寨,一副不再去理會前邊劉鄧還在接戰的架勢,有不解其意的,乃問之。
荀貞答道:“敵已被阿鄧所圍,陷進了河邊泥地,以阿鄧之勇,縱不勝,亦不敗也,文謙部四千潁川郡兵緊隨在阿鄧鄧部后,現應已到,敵為泥地所困,又被阿鄧所圍,本已紛亂,見文謙兵至,旗幟如林,軍卒遍野,勢必驚惶,肯定會無心再戰,奪路而逃,而翼德引五百騎兵蓄銳在其后,以我之逸擊彼之散,此戰已勝。”
有人說道:“劉軍候部僅二千步卒,敵有千騎之眾,則劉軍候圍住的定非敵騎全部,樂校尉部曲雖眾,可大半為新卒,戰力不強,又是疾行了一二十里地,就算能及時趕到,也不一定會是外圍敵騎的對手,如果落敗,則劉軍候部難免會受其影響,恐怕會有轉勝為敗的可能。”
荀貞笑道:“不妨。我大軍在后,今距敵騎僅只十余里了,敵豈會不知?如果他們在與劉鄧初接戰時能夠獲取大勝,那么他們的膽色或許還能足讀,可現下他們交戰不利,陷泥入伏,又知我大軍在后,哪里還會有膽勇再逆擊文謙?我料之,彼輩一見文謙軍到,必就會散逃。”
荀貞是見過大場面,打過敵我數十萬兵力戰役的人,在這種既占了地利,又是以眾擊寡,且敵人只有千人之眾的小戰斗,他雖然也存有擔憂,可在具體戰術的運用上和在料敵上卻根本不需要多做考慮,一念之想,就能找到正確的辦法和得出正確的結論。
也正如他所料,這場戰斗的進程與他預料的一模一樣。
在見到樂進部到后,董兵果然是不敢逆擊,先是外圍的騎兵逃跑,繼而被劉鄧圍住的騎兵也失去了斗志,突圍逃竄,有實在是沖不出包圍的索性跪地投降。
逃出去的數百董騎倉皇向西北潰逃,試圖逃出潁川,奔回本營,而逃未及遠,迎面撞上張飛的伏兵,被迎面攔住截殺。
張飛的騎兵既是負責截殺,又是負責阻擋董兵的援軍。畢竟,這支騎兵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而是從梁縣西北的董營來的,荀貞目前也不清楚他們到底派來了多少人馬,不知他們還有沒有后援。不過到最終,也沒有見有董軍的援兵來到。
劉鄧、樂進、張飛合力,盡殲了此千許董騎,斬首八百余,得俘虜二百。
此次來犯的都是董卓部的精兵,雖然董軍的軍紀不怎么樣,可戰斗力卻是一流的,所以對這二百俘虜荀貞沒有命將殺了,而是叫收入俘虜營,先讓做些苦力,待戰罷再做處理。
擊董首戰,小試牛刀,荀貞以眾擊寡,取得大勝。
戰報傳到后邊,孫堅聞知,扼腕頓足,連聲說道:“惜我輸給貞之,讓他搶了頭勝!”
再傳到后邊,謝容、劉秉、丁猛等聞知,皆喜上眉梢,都道:“敵騎千眾,半日而亡,荀侯真善戰者也!”
消息傳出,全軍振奮。